【本站独家首发】十年前在美国华人中掀起的一场“汉语风波”

济超粉丝

话说十几年前，一位留美学人严某，在CND上发表了一篇专题文章《关于汉字的探讨》（1992年撰写，1996年刊出）。文章表示，不认为汉语不如西方拼音文字的好，也不主张汉语该走拼音化的道路。岂料不久之前，有人从故纸堆里翻出了这篇文章，大肆加以挞伐批驳。

挞伐者认为：汉语是落后语种，如需继续流通使用，必须先行加以改造；而改造汉语的唯一出路是走拼音化道路。此论一出，立刻遭到另一拨人的反批驳。于是在CND网上掀起了一场热闹非凡的讨论，瞬时间，成为最热门的网络话题。风乍起，吹绉一池春水。

现在的严某已是“海归”，闻讯，赶紧给CND讨论线发来遥远的帖子，说：“想不到十多年前的文章现在还有人在‘驳’，不胜荣幸……。”他同时回忆了自己的心路历程：原来严某在当时出国之前的十年期间，曾“是汉语拼音化的积极倡导者”。来美后经过“10年痛苦的思想改造”，观点有了变化，于是在“92年花了6个月的时间写成那篇文章”。到现在“15年过去了，回头看当年的文章，自己依然认同其基本论点，而且更坚定了”。

这也就是说，严君在来美之前的十年，是汉语拼音化的积极倡导者，来美十年之后乃至今日，是汉语拼音化的否决者。这中间在美国的十年“思想改造”，我的理解是，在拼音文字的浸淫之中，两种语言深切碰撞，进行了“重新定位”，方才达到最后的结论。严君付出的时间和艰辛，就编织成了那篇反对“汉语拼音化”的焦点文章。文章不算长，却亦可谓“满纸‘肺腑’言，一把辛酸泪”、“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啊。

但是，文章刊出十多年后，还是遭到不以为然者的恣肆挞伐。挞伐者痛恨汉语，据称，主要恨在汉语“言文不一”，难以和“世界”接轨；次要恨在汉语“难学难记难用”，本身不够“科学”，又不易进行“信息化”处理。参照系是各色西方拼音语系，因为挞伐者接触到了这些语系，尝到了“甜头”，并为之心荡神驰、摧眉折腰。他们坚信，汉语一旦拼音西化，汉语的这些“毛病”或者“困惑”便会烟消云散，大汉民族立即“扬洋眉、吐土气”，古董遽换时髦，腐朽翻作新奇。

挞伐者痛斥汉语，不惜祭出上世纪之初的钱玄同语录。──原来他们是钱氏嫡传弟子、一帮新世纪的钱玄同代言人哪。──啊啊，噫噫，啊呜噫，噫呜啊，阿呼呜呼，爱乎呜呼，嗡嘛呢呗咪吽（左口右牛）！嗡嘛呢呗咪吽（左口右牛）！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三刑六害、变祸为祥，桑乾不远、绕指柔肠，中流天涯、百炼成钢；甲骨钟鼎、行楷初奠，希伯希腊，腓尼基编，八索九丘、三坟五典，天罡地煞、合纵连片；一佛出世、鸡鸣狗盗，二佛生（慎勿误作升）天、万念难抛，赵钱孙李、尾大承祧，狙公分栗、三士二桃，白马非马、桀犬吠尧，我乐鱼乐、惟我窈窕；太上老君、九天玄女，关帝纯阳、黎山老母，法天贵真、大辩不语，肥马轻裘、悬的以赴，风雨走珠、雷电相扶，夏霜冬火，沉舟破釜。急急如律令敕！──哎唷喂，好吓人哪。

钱玄同氏（1887-1939），浙江吴兴人，工语言学、音韵学。应该说，钱氏学养不薄，思想也颇活跃，早年是新文化运动的一员优秀斗士。当时新文化运动初起，影响稀微，抵制力量沉默而强大，令倡导者力不从心。眼看运动将难以为继，于是钱玄同和好友刘半农“合谋”，在《新青年》杂志上频频刊文，一正一反，唇枪舌剑，硝烟滚滚，以苦肉计演出了一场双簧戏，平地里制造出一种气氛，社会效果很好，一时传为文坛佳话，可浮一大白。

后来1937年华北战事吃紧，钱氏因病不克随校西迁，遂困北平，惟与周作人往还。钱周两人，早年负笈东瀛，均师从章太炎。有趣的是，两人性格悖然相异，钱氏狂放，周氏沉稳，然而竟是相知相赏，通洽投契。最后，偏是狷介玄同，时穷节现，他坚不为利益所诱，宁归道山，也不附逆日伪，保持了中国文人的气节。

这些都是击节可歌的，也为钱玄同其人作了历史论定。但人无完人，钱氏文风，喜偏锋、走极端，时不免言过其实、天花乱坠、异想天开。他后来在“汉字革命”的道路上走火入魔、迷途不返，是亦有先声可循。

二0一一年五月四日 老李根据熊友鱼先生原文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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