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三联书店的政治经济分析与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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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游三联书店的政治经济分析与八卦

姜虎牙 《 中华读书报 》（ 2014年04月16日   05 版）

    得知三联书店24小时营业，作为图书出版从业者，我直接的想法就是：啊，做得真聪明！除了三里屯南街那家“挂书店卖酒吧”的，这算是北京第一家24小时书店，尽管是对台湾诚品的直接效仿，却不妨碍它跃然成为开风气之先者。且慢，两年前上海也有一家24小时书店，但勉力维持一年多后草草收摊，而此次对三联书店上至总经理下至店员的采访报道中，只说台湾诚品，而对上海的那位烈士闭口不提。成功者是指路明灯，失败者只是黑暗的垫脚石，向来如此！
    既作为同行，也作为三联图书的忠实读者，我于4月10日晚到了那里。美术馆东街的街口正在施工，建筑机器正在轰鸣，工人正在忙碌。在街边停下车，迈进书店大门，时间是夜晚11点40分。
   所有感情都是呆死账
    进入书店，街边野蛮的建筑工地被远远摒开，明亮的灯光、琳琅满目的书、安静的气氛，让那种经年酝酿的美好情感一下子充溢了身心。书店主要作为文化场所，对于普通公众的生活，尤其对于读书者的精神意义，在这一刻体现得尤其典型。
    自上世纪80年代订阅《读书》杂志开始，三联版图书和三联书店就一直是我最为倾心的事物之一，90年代初寥寥几次短期来京，即使时间紧迫，也会抽时间到三联书店流连半日。来北京长居后，前几年也经常专程来这里盘桓。但现在掐指一算，竟许久没来过了，三年还是四年？虽然每年我都要购买大量图书，却几乎全是网络购买。此刻，此时，我有一种故知重逢的温暖感和亲切感；还有些惭愧，觉得自己真是不负责任，爱书但没有那么爱，爱书店但却辜负了它；或者还有点儿感谢的意思，幸好有这个机缘，来弥补许久以来的亏欠。
    这就是24小时三联书店的感情基础吗？初级、中级尤其骨灰级读书人和书店粉丝们，你平时忙于工作和学习没时间，我可以给你找出时间来此缠绵；你被网络购书的方便、快捷、省力迷惑了，但我可以提供特别的机会，请你来此悠游和耳鬓厮磨；你困扰于工作的泥泞和生活的离乱，我则营造一个高雅、简单、低耗的游憩之所。人们任何形式的感情都是糊涂账，时间久了就难免呆死，算不清，理还乱。24小时三联书店正给爱书和爱书店的人提供一个表达情感和清偿呆账的机会，且连本带利。
    读者们还真买账。我进门的时候注意到，收银台前排了四五个人，两个摄像机在架着拍摄，书架前有十多人在浏览，每个小桌都坐着看书的读者，其年龄跨度大约从20岁到70岁。零点以后逐渐减少，除了几个如我一般在书架前翻捡者，绝大多数人在小木桌边，一灯两椅，一男一女，很年轻、朴素，也很文艺。还有一对坐在楼梯上，男孩两手握书，女孩趴在男孩腿上；另一对席地而踞，男孩盘腿握书，女孩靠在男孩肩上。我脑子里闪过这样的镜头：二十年后，三联书店仍在，一对意得志满的中产夫妇对他们的孩子说，“想当年，我和你妈在三联24小时书店，一起看书，于是后来就有了你。”这真是个温暖的故事，对吧。
    要名份还是要名份
    三联书店是个好出版社。我的意思是说，实体三联书店是个好书店，这里有北京最齐全的社科、文化、艺术、时尚以及各种小众杂志，有品位最高的同类图书。比较鸡贼的读者，不妨来这儿看杂志，看画册，看装帧，铁定低成本、高效率，如果深夜前来，还可以为书店刷一下气氛。
    大部分买书的人集中在零点之前，就进门时目睹的四五人排队埋单的“盛况”，我算了下账，按这个节奏，书店在零时前是可以赚钱的。但零点以后，除了浏览的和坐着读书的，买书的就是以十分钟以上的节奏出现了，到我凌晨1点30分给自己的六本书结账，之后约二十分钟才有另一个人，而且只买了一本书。我又算了一下账，按这个节奏，书店铁定是要赔本的，挣的钱可能连付电费都不够。4月11日晚间关于24小时三联书店的报道，涉及到销售额是这样说的：第一天一万多，第二天两万多，第三天三万多（其中有我的贡献）。按我观察，这些实际销售发生的时间应是集中于21点至24点，也就是说，绝大多数读者会在24点前完成挑选、购买，而之后的人除了特地来体验的、来刷文艺的、来恋爱的，能产生销售额的所剩寥寥。按照普通的商业逻辑来说，靠谱的营业时间顶多到24点。但是，书店的业态既是商业又是文化，而文化，是不需要靠这个“谱”的，要靠，就自己靠自己。
    可以肯定的是，三联书店就是会这么靠。虽然刚刚试营业四天，便已经传出消息，24小时的三联书店将在4月23日正式开张。这其实是一个极为高明的举措。从经济上说，单纯依赖销售当然会赔钱，但由于它是一个开风气之先的“创新”行为，迎合了国家扶持地面书店的有关政策，它已经拿到了100万大元的今年首笔国家资金（意思是可能还有第二第三笔），另外还有北京市财政数目不详的支持，并且免一年所得税，这就在盈利上保住了底线。而除了这些实打实的银两之外，它大概有建成“文化地标”的意图，虽然文化地标具有自然生成的规律，但也不妨在合适的条件下使些横练功夫。
    我觉得如上还不是三联打的最好的牌，更好的在于，这是一个极好的营销推广行动。上面说过，“三联书店是个好出版社”，实体三联书店的背后正是生活·读书·新知三联出版社。出版社做营销推广，除了单品图书之外，其他能用的手段和取得的效果其实极为有限，但这次，三联一夜之间就成了热点，不仅是文化热点，还是社会热点、政治热点、商业热点，它触动了人们关于时代发展与生活方式的神经末梢，让有关于此事的各消息充斥了各类媒体，几乎到了“无人不说三联”的程度，而且，基本全是正面评价。可以预期，这个话题还将持续一段时间，并让“三联出版”的声誉达致一个全新的高度。人家曹操说过：“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好吧，24小时刷夜，天下读者归三联！名份到了，今后应天天喝头道汤，所获自然不菲。业界同仁们，应当都对此看得明白。
    咱们八几卦
    我如此揣度三联，心下并无不敬，其实是非常欣赏它、喜欢它的，兴冲冲深夜前来就是明证。这里另外有几件事八卦一下。
    第一件，看北京电视台《锐观察》栏目，主持人说：“此时是4月11日凌晨两点……”我分明是在10日23时45分许看到摄像机拍摄，而且电视画面就是当时的情景。我在近11日凌晨两点差几分离开，只有安静的书、睡着或醒着的读者和一个咔嚓咔嚓拍照的人，哪里有电视采访者人的影子勒！不要把自己出去吃宵夜的时间算在这里好吧！
    第二件，我进去拿手机拍了许多图书封面和装帧，一边拍一边心里感叹，图书的“奢侈品化”已经初现端倪，许多图书是按工艺品标准来做的，相比较来说，有些——我是说有些出版社的书做得太简陋、形式太落后了。别说我在书架的最底层找了几种“有些”出版社出的旧书，如果真的要摆到显眼的位置，它们也会羞愧得往下面出溜儿。
    第三件，书店二楼确有雕刻时光咖啡馆，确也是24小时营业，如果打定主意来这儿刷高大上的文化夜，此处可以作为加油站。
    第四件，一个预测，既然某大大能抽冷子去庆丰包子铺点个餐，在当前大力推动全民阅读的趋势下，说不定某天，不一定是某大大，深夜里处理完国家大事顺路就到了三联书店，买了六本书，打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