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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声:文学散步与散步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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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1 18:16:2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李长声:文学散步与散步文学
  文/李长声

  散步,辞书解释为“闲行”,即“悠闲地走动”。举例是古诗,或者韦应物的“怀君属秋夜,散步咏凉天”,或者刘孝威的“神心重丘壑,散步怀渔樵”。
  或咏或怀,这样的散步不是一般人所为。被迫打开了国门,日本人便看见居留地的西洋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外面走,大为惊奇,有关胥吏甚至怀疑西洋人有所企图,限定他们走来走去的范围。原来西洋人在散步。时当江户幕府统治的末叶,对一般日本人来说,没什么目的的走路是徒劳无益,正经人家无事不外出,只有告老赋闲的人可以无所事事,在街上游荡的是二流子。胜海舟到长崎学造船、航海,奇怪荷兰人教师上街走,漫无目的,但他学了这种生活方式,回到江户也走街串巷,缔造了日本海军。
  池波正太郎有一篇随笔《散步》,写道:“同样是散步,‘今天就一个人随便走走’的散步,和日课的散步大不一样。”“散步最愉快时必须忘掉工作。”“日课的散步不是那么愉快的。因为既是我的一天开始,那也是一天痛苦的开始。我从十三岁走上社会,做过各种行当,再没有比写小说更难受的。一年当中,劲头十足地伏案的日子大概连十天都没有。”“不只是浅草,‘忘掉一切,蹓蹓跶跶走三个来小时’的地方如果找的话,东京还留有几处。找出一两处这样的自己称心的地方,那就是散步。‘因为不走动对健康不好’之类的散步,对于我来说,不是散步。此刻翻一下手边的辞书看看,写着‘散步:随便到处走’。由此我再次理解了散步与运动是不同的。”
  大佛次郎也写过《关于散步》,认为“没有目的才是真正的散步”。可是,吃饱了出去走走,可能为消食;今天没有事,上街逛逛,可能为消闲。目的总是有的。遛狗,日本叫“犬散步”,主人跟着犬散步。野兽在笼中走来走去,它是想破笼归山罢。漫无目的也会是一种目的。一般人目的明确,即健身养生,这大概是散步的原始动机。京都有一景,叫哲学之路,是一条小道,春樱秋枫,哲学家西田几多郎走着它思索,不过,他的名著《善的研究》却不是这条路上思索的结晶。哲学是悠闲散步的产物,一个民族若总是匆匆赶路,没工夫思考,难以有哲学。夏目漱石说,人不立于闲适的境界是不幸的。他的文学是闲适的文学。
  莫非本性难移,路不能瞎走,步不能白散,日本人给散步附加了文学的价值,就叫作文学散步。“散步怀渔樵”,走起来别有兴致。野田宇太郎(1909-1984)创造这个词,他是诗人、文艺评论家,曾主编日本五大纯文学杂志之一的《文艺》,三岛由纪夫从他那里拿到第一笔稿费。又主编过《艺林闲步》;或许由“闲步”而“散步”,自1951年在《日本读书新闻》上连载《新东京文学散步》,结集畅销,始创“文学散步”这一文学样式。从战败的废墟上起步,漫步廿余年,1977年出版《野田宇太郎文学散步》,总计二十八卷。
  散步文学的本义是踏查文学作品所描述的地方,进行实证性研究。“散步”所得,若付诸文字,可以是高深的论文,如前田爱的《城市空间中的文学》这样写道:服部抚松从寺门静轩的《江户繁昌记》学来了繁昌记体裁,所著“《东京新繁昌记》向我们展示的世界无疑是在物的水平上接受西欧文明、不厌卑屈跪拜的开化东京的辛辣讽刺画,另一方面从那里抽出的,毫无疑问,是近代城市构造的原型”。当然更可以是轻妙的纪行之作(游记),此类图书就多如牛毛了。
  文学散步是研究手法,也是欣赏方式。埋头于书本空间,仿佛游离了周围的现实,所以阅读是孤独的。从书里走向书外,以身读书,阅读被延伸,深化欣赏。近二三十年来,文学散步被用作业余或终生教育的内容,从个人娱乐变成集体活动。时而在街上遇见老男女成群,休闲装束,肃然听一人指点讲说,那就是在文学地散步。除了作品,与作家有缘或相关的遗迹也在散步之内。日本多文学馆,到处有文学碑、作家墓,画一条文学的散步路线很容易。或者叫探访,更有刺激性。
  文学能拿来散步,首先因为那文学具有散步性,即散步文学。最典型的是永井荷风的东京散策。芥川龙之介说:人生还不如一行波德莱尔。这位十九世纪法国大诗人在巴黎夜街头彷徨,将不安与恍惚写成诗。荷风学他“散步”,在日本第一个把散步作为思考的对象。他写道:“洋伞当拐杖,趿拉着日和木屐行走市里时,我总是把便于携带的嘉永版江户区域图揣在怀中。这并不是讨厌今时出版的石板印刷的东京地图,特别爱慕过去的木版绘图,而是因为趿拉着日和木屐沿着现代街道走下去,边走边核查过去的地图,自然不费力,眼前就可以比较对照江户之过去与东京之今天。”这样的散步其实应该叫逛街,再往远处去就是旅行了,所谓散步,一半是比喻。荷风的散步不是“咏凉天”,而是从东京的新颜寻找江户的旧貌,进行文明批评,写下了《日和木屐》、《墨东绮谭》等。他本人是散步文学的主人公。现而今散步东京,想带些文学色彩,发思古之幽情,就得读荷风的作品,跟他走。
  年轻人的胜地涩谷百余年前是东京的西郊,国木田独步在那边散步,著有《武藏野》。司马辽太郎的《街道行》连载二十五年,死而后已,结集四十余册。集名或用纪行,或用散步,游走日本及世界,滔滔陈述了司马史观,可谓之散步历史。江户时代有一布匹商,叫铃木牧之,卒于1842年,是越后(今属新潟县)的布匹商,到江户贩布,震惊于城里人不晓得越后多雪,奋然援笔,从雪花结晶到雪国的人情风俗详加著录,于是有《北越雪谱》传世。川端康成参考它,写出了“穿过国境的长隧洞就是雪国了”。
  散步文学也属于纪行。日本自古有纪行传统。江户时代是泰平之世,不再有战乱年间的恐怖与忧愁,交通也发达,旅人不绝于途,纪行之类著述尤为丰富。例如贝原益轩的《木曾路记》、橘南蹊的《东西游记》、小津久足的《陆奥日记》。无人不知的《奥之细道》在当时是俳人圈子里的名作,社会上并不出名,其文学性被后世推举,但那种文学加工恰恰减损了纪行的真实性。
  纪行,近则散步,远则行旅,是地理空间的移动。地理与文学的关系再密切不过了,写景是地理自然之景,而村上春树的“我”去北海道找羊,“途中进书店买了北海道全图”。村上小说有穿越之妙,但笼统说来,日本小说中描写的地理空间每每是真实可信的。田山花袋说:“踏查,我从地理学学来了这个踏查。我感到,书信比日记重要,踏查比书信重要。历史地理这门学问是很有意思的学问。我藉《乡村教师》考虑了小说地理。在小说创作上,我尊重实在,这绝不是消极的,而是积极的。我认为和史家探访古城、地理学家踏查山岳同样。”这不是自然主义文学家的迷思,似乎日本文学整个有一种地理学色彩。例如松元清张揭露税务署腐败的推理小说《歪扭的复写》,写道:“深大寺在东京郊外,离中央线三鹰站数公里的冷清之处。那里有一座叫深大寺的古老寺庙,附近的荞麦面也很出名。” 这段描述迄今仍有效,深大寺仍坐落在那里,叫卖最欢的仍是荞麦面。从三鹰站乘巴士前往,却不再是冷清的去处了,兴许与清张涉笔也不无干系。正因为不姑隐其名,不取名滨海、靠山什么的,当地得以用文学招徕游客,到此一游也就成文学散步。书中人物走的路,过的桥,那些固有名词也酿成怀旧的氛围。不过,这种真名实地的描写手法也带来弊端,时常有作家把景物写得像产品说明、旅游指南。
  二十世纪以来,现代城市及大众社会迅猛形成,城市社会同时产生了两样东西:散步和侦探小说。散步是城里人的行为,而侦探小说是以城里人的淡薄人际关系为土壤产生的,作为那淡薄人际关系的代偿而获得的锐利眼神就是侦探小说。欲望与孤独,贫富差别,在制度化的城市里发生各种各样的犯罪,为侦探小说提供素材。推理(侦探)小说时常被称作城市小说,岛田庄司甚至把1970年代以后兴起的东京(江户)论研究成果巧妙运用于推理故事,创作了《火刑城市》等。没有侦探(推理)小说的城市是畸形的。东京城里有一条电车环线,几乎所有的车站都在推理小说家的笔下发生过杀人事件,而现实的东京是世界最安全的大城市,很适于散步。
  明治时代很多文学家住在东京的山手,如森鸥外、夏目漱石、泉镜花、永井荷风,那里是他们的生活空间,也是小说的舞台。读作品中的地理空间,头脑里会描绘出一幅作家对当时地域的认知地图。江户川乱步的侦探小说保存了1920年代的东京,而松元清张的推理小说裸露着1960年代的东京,两相对比,呈现出城市文化的沿袭与变貌。作家是解读城市的读者,用符号、话语把过去的城市留存在文学之中,而文学的读者迈开双腿,去接触现实中犹存的城市,“散步文学”与“文学散步”便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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