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教我们怎样观赏海棠花

教师之友网

唐诗教我们怎样观赏海棠花
丁启阵



从成都回来，挟着刚看过油菜花的雅兴，向若干文友和网站编辑朋友建议：搞一个海棠花赏花笔会。建议得到了一众笔友和网站编辑的热烈响应。但是，我知道，这个赏花笔会多半是搞不起来的。原因之一是，大家都是大忙人，浮生半日闲，想偷千难复万难；原因之二是，赏花现场在京城，兔子不吃窝边草，家门口的聚会历来最难搞。

罢了。然而，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我自己的承诺，不能不兑现。于是，我来写这一篇有关海棠花、有关古代诗歌的短文。

海棠入诗，历史并不悠久。初盛唐的诗歌中，并未出现像样的描写海棠花的篇什。唐末诗人郑谷，曾为海棠花叫屈：“浓淡芳春满蜀乡，半随风雨断莺肠。浣花溪上堪惆怅，子美无心为发扬。”（《蜀中赏海棠》）就是说，四川的春天，海棠花随处可见，但遗憾的是，曾在成都住过好几年的大诗人杜甫，却没有留下赞美它的诗篇。宋代诗人苏轼再一次提起这个事情，有过“恰似西川杜工部，海棠虽好不留诗”的诗句。后来由此生出一段学术公案：杜甫为何未将海棠入诗？有人认为，杜甫之所以不曾将海棠入诗，是因为他要避母亲的名讳——杜甫母亲崔氏名海棠。但这说法颇为可疑。因为，杜甫做诗，遣词造句，似乎不像中晚唐以后的诗人们那样，要避父母名讳。杜甫父亲名“闲”，但是杜甫诗中却多处用到“闲”字。例如，“泛爱容霜发，留欢卜夜闲”（《宴王使君宅题二首》其二），“娟娟戏蝶过闲幔，片片轻鸥下急湍”（《小寒食舟中作》）。

相比之下，另一种说法更加可信一些：杜甫的时代，海棠花还未入诗人法眼。不但杜甫未曾将海棠花入诗，四川出生长大的陈子昂没有写过海棠花，四川长大的李白也没有写过海棠花。海棠花入诗，始见于晚唐诗人。李绅、何希尧、顾非熊、温庭筠、李频、郑谷、崔涂、韩偓、吴融、刘兼、齐己等人，才有以海棠为题或以海棠花为主角的诗歌作品。

由于入诗较晚，唐代歌咏海棠花的诗，数量并不很多。但是，有限的诗篇中，提出了不少赏海棠的方法。

方法之一：雨后、半开时观赏。何希尧《海棠》诗云：“著雨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郑谷《海棠》诗云：“秾丽最宜新著雨，娇饶全在欲开时。”

方法之二：躺在床上看。韩偓《懒起》诗云：“昨夜三更雨，今朝一阵寒。海棠花在否？侧卧卷帘看。”那况味，仿佛“春眠不觉晓”的孟浩然。倘若是女子，尤其是慵懒的女子，则可能更喜欢在卧室里隔帘观赏。顾夐《河传》词云：“菱花掩却翠鬟欹，慵整，海棠帘外影。”

方法之三：连同飞禽、啼鸟一块儿观赏。裴廷裕《蜀中登第答李搏六韵》诗云：“蜀柳笼堤烟矗矗，海棠当户燕双双。”张蠙《题嘉陵驿》诗云：“独倚阑干正惆怅，海棠花里鹧鸪啼。”

方法之四：连同他人的天伦之乐一块儿观赏。滕白《题文川村居》诗云：“皤腹老翁眉似雪，海棠花下戏儿孙。”含饴弄孙本是一种天伦之乐，但这天伦之乐，也无妨成为我等的眼中景致。多么温馨！

方法之五：边饮酒边观赏。毛文锡《酒泉子》词云：“金盏不辞须满酌，海棠花下思朦胧，醉春风。”花间独酌，那是李白的惆怅；美女相伴，这是欧阳炯的乐事，《木兰花》词云：“青蛾红脸笑来迎，又向海棠花下饮。”

方法之六：夜间观赏。夜间观赏海棠花，最有名的诗句，无疑是宋代诗人苏轼的《海棠》诗，“只恐夜深花睡去，故持明烛照高烧”。学者指出，苏轼诗句可能来自唐李商隐《花下醉》诗“客散酒醒深夜后，更持红烛赏残花”。但李商隐赏的不一定是海棠花。实际上，晚唐诗人已经有写夜间观赏海棠花的诗。刘兼《海棠花》诗云：“良宵更有多情处，月下芬芳伴醉吟。”

此外，按照我国文人的传统审美观念，花柳总适宜栽种于临水之处。因为那可以“一枝花作两枝看”，数量倍增，虚实辉映，妙不可言。

我已经跟我的外国学生约好，明天下午一道去北土城公园观赏海棠花。倘若今夜能来一点小雨，“著雨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那将是何等美丽之景，何等美妙之事！

                                                       2011-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