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扣的视觉简史 纽扣——就那么个圆形物件，却变化无穷——悄悄地日臻完美。抓起一把，任它们像瀑布似的顺着指缝滚落，很有重量感，就像硬币或糖果；它们噼里啪啦地落下，五颜六色一晃而过，令人沉静着迷。纽扣那拥挤的方寸之间容下了异常多的关于其起源的时间、地点信息。孩子们从小就学着系扣子、解扣子，不断重复直到生命结束。
今天的纽扣也许看似不起眼，但它们无疑有着生动的一面。纽扣服帖地缝在衣服各处，它们的历史也讲述着衣服逐渐变得合身的故事。纽扣炫耀地宣告着财富，其日益成熟的批量制造带来了大笔金钱。可以毫不费力地说，纽扣就是衣橱的标志、性感的象征，是直接穿在身上的货币。那纽扣是如何演化出这些意义的呢？
铜合金纽扣，铜器时代末期或铁器时代早期，介于公元前900年到公元43年之间。
伊恩·麦克纳尔(Ian McNeil) 在《科技史百科全书》( An Encyclopedia of the History of Technology) 中写道，已知最早的纽扣“最初更多是作为装饰品，而不是扣件。最早的纽扣是在印度河谷(Indus Valley 现在的巴基斯坦) 的摩亨佐·达罗(Mohenjo-daro) 发现的。它是由圆形的贝壳制成，有约5000 年的历史。”像这样的早期纽扣常常包含一个嵌入圆环的装饰平面。( 加强的扣眼到13 世纪中期才发明出来。) 这一时期的纽扣几乎从未以直线排列的形式出现，而是单独地作为服装的装饰。
古罗马时期，纽扣和胸针、搭扣、大头针一样，都是松垮的服装上的装饰扣件。然而，这些都不好用。别针在珍贵的布料上戳出难看的孔洞。要在某一点上扣住几码长的布，需要用骨头、角、青铜或木头制成的能承力的纽扣。一些设计卸去了纽扣实际受到的力，它们将布匹牢牢地缝在结合处，再在顶上钉一个纯装饰的纽扣。
(顺便提一句，也有不同的纽扣。罗马时期的迈锡尼人发明了扣衣针，想不到这竟是我们现代安全别针的前身。该设计随迈锡尼文明的湮灭而消失，直到19世纪中期在美国又重新出现。)
中世纪时期，纽扣在富人间备受关注。“大约在11 世纪中期，”《服装的历史》( A History of Costume) 的作者卡尔·科勒(Carl Köhler) 写道，“衣服开始做得合身，像手套贴合手形一样贴合人们从肩到臀的线条。”纽扣帮助服装贴合身体，但这并不意味这衣料可以裁剪得更省；有钱人仍然喜欢展示华贵繁琐的衣料。但在男人和女人的服装上，纽扣有利于凸显那些动人的线条，比如，手臂的，还有胸部的。
纽扣形状各异，大小不一，但大部分都是装在扣腿上；用线穿入扣腿的孔，将纽扣缝在布上。和现代标志性的方形四孔不同，扣腿将纽扣的表面完全空出：在这块小小的空白上，人们可以极尽奢华地任意遮盖、雕刻、抛光或描绘。
穿戴许多纽扣在中世纪意味着要花大笔的钱。据说是世界上最大的纽扣收集家的弗朗科·杰卡西(Franco Jacassi) 形容中世纪是一个从衣服上扯一个贵重纽扣就能还清债务的时代。意大利人仍描述巨头们聚集的地方是stanze dei bottoni——“纽扣房间”。
特别在女人的衣服上，纽扣以一种引人遐想的方式勾勒身体的线条，让衣服处处恰好贴合或献上引人入胜的开口。纽扣和缎带、系带或蝴蝶结都常用在13世纪到15世纪时兴的拆袖上。这种袖子如果脏了，可以方便地在外衣和洗涤的之间互换。追求者会将女士解下的袖子视作爱情信物，或者在马上长枪比武中挥舞袖子以示庆祝。
欧洲文艺复兴后，纽扣— 以及许多其他东西— 都越来越具有繁复的巴洛克风格，之后又倾向洛可可风格。这些更极端例子中就有“生境”(“habitat”) 纽扣，将干花、断发或小昆虫这样的纪念品保存在纽扣的玻璃下。中空的走私犯的纽扣让窃贼偷运珠宝和其他赃物。（这种用纽扣犯罪的做法在2009 年的海洛因走私中再次出现。）
富人们扣系装饰复杂华丽的纽扣需要有人帮忙。在这个时期，男士和女士的衬衫上的纽扣移到了衣服的不同侧面。男人通常自己穿衬衣，因此他们的纽扣为方便自己朝右缝制。有女仆的女士则将她们的纽扣穿在左边，方便女仆面朝她们系扣子。
乔治·华盛顿(George Washington)1789 年的就职典礼向世界展示了第一枚政治纽扣。这些纽扣用铜、黄铜或铜银合铸的金属片制作，能扣住马裤或夹克，与此同时也宣告了穿着者的政治态度。政治纽扣以一种更易识别的现代形式出现在林肯(Lincoln)1864 年的改选竞选中。( 此处查看150年的政治纽扣历史) 穷人也戴纽扣，但他们只能自己动手精心费力制作。在殖民时期的美国，拥有手持式纽扣模子的工人阶级家庭会觉得自己很幸运，这种想法一直延续到20世纪早期。先将模子在烧红的煤床上加热，填充入融化的铅锡铸出纽扣的形状，然后在这些硬实的纽扣上覆上布料或其它装饰。
亚伯拉罕·林肯(Abraham Lincoln)的竞选纽扣，1964年 图片来源：美国国会图书馆(Library of Congress) 家里制作的多余纽扣也可以出售，这意味着纽扣制造也是地狱般的计件工作。剧作家亨利克·易卜生(Henrik Ibsen)在《培尔·金特》(Peer Gynt)的关键一幕中引入了他自己对家庭纽扣铸造的糟糕回忆：铸纽扣的人取来金特的灵魂，他说，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而中等的则“和芸芸众生的灵魂混在一起”，倒入铸扣人的冶勺中那不分贵贱的熔融炼狱，铸成新的纽扣。
纽扣生产幸运地赶上了工业革命。1852 年，查尔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 担任编辑的《家常话》( Household Words) 周刊中的一篇文章对当代的纽扣自动制造技术感到惊奇。作者描述了雕工如何将钢模切成最时髦的形式，而妇女和儿童则用机器冲出覆盖纽扣的纸板和布料。一台机器冲出后来在男士衬衫纽扣上流行的四孔，另一台机器加工埋头孔，挤压纽扣的中间以形成凸起的边缘。（这就是今天被视为纽扣标志形式的四孔平纽扣。）
马萨诸塞州一个拥挤的家庭作坊正从纽扣模子中用线穿出纽扣，摄于1912年9月。
图片由刘易斯·威克斯·海尼(Lewis Wickes Hine)从美国国会图书馆获得
这一时期的人们争相申请纽扣专利，几乎保护了纽扣制作的方方面面，从玻璃或珍珠母纽扣的制造方法，到制作更便宜的金属丝纽扣，甚至是用于销售的纽扣展示卡片改良都申请了专利。
随着纽扣越来越多地使用，其隐喻也更多地用在日常对话中。牛津英语大辞典(OED)列出了几条19世纪晚期到20世纪初期的用法：“扯住纽扣(to take by the buttons)”是强留某人长谈;“我的纽扣掉了！(dash my buttons!)”表达了震惊、意外的烦恼情绪；“拥有高于纽扣的灵魂(to have a soul above buttons)”是认为自己目前的工作是大材小用；那些“纽扣齐全(have all their buttons)”的人心智正常，而“少颗纽扣(a button short)”的人则不是。
大规模的民主化并没有扭转佩戴昂贵的装饰纽扣的浪潮。维多利亚时期的“花束(Tussie-Mussie)”纽扣描绘了细小的花束，其花瓣具有象征意义。维多利亚自她丈夫阿尔伯特(Albert)过世后佩戴黑色大理石雕成的纽扣以表哀思，这在全国服丧的佩戴纽扣的人中流行开来。
一旦纽扣便宜得可以批量生产，成百的纽扣排列出最贴身的衣服形式，也包括鞋子。（越来越多的纽扣，紧密地排列着，给穿着者最紧密的贴合。）亨利·波卓斯基(Henry Petroski) 在《实用物品进化论》( The Evolution of Useful Things) 一书中解释了大量使用纽扣的同时如何引发了新的问题：“手指不能灵活地让那些紧挨着的纽扣穿过小小的扣眼。”
解决方法？纽扣钩，这种长的类似编织钩针的装置可用来从扣眼中快速地拉出纽扣。为适应不同的纽扣大小，纽扣钩也演化出不同的形式。
越来越准确地跟随身体曲线的纽扣，也一直有着同等的身体意识。在20 世纪，纽扣更性感的一面对外展现无遗。纽扣，换句话说，意味着有生命力的、令人尴尬或兴奋的地方。当桃乐丝·帕克(Dorothy Parker) 被告知某位女性温和善良时，她就反驳说，“如果扣紧纽扣时就不是这样。”格特鲁德·斯泰因(Gertrude Stein) 的简装版《柔软的纽扣》( Tender Buttons) (1914) 则隐约地以阴核命名。刚问世的电气设备常常使用平面的“按钮”以完成回路，这使得类似“按下我所有的按钮”这样的说法具有双关之意。
印染吊袜带纽扣，20世纪30年代的年轻女性用来扣出她们露出的长袜。
20世纪后期，纽扣以象征的形式从机械世界转移到虚拟世界。现在的纽扣装饰着或大或小的屏幕，承诺我们只需点击一下，就可通往各种神奇。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说苹果触摸屏上的按钮“要好看得让人想点击。”
尽管拉链在本世纪初就被应用到服装扣件中，可我们今天仍在使用纽扣，原因何在？理由随处可见：拉链会卡住、变形或夹住小孩的手指。另一种新型的扣件维可牢尼龙刺粘拉链(Velcro)过于未来主义而无法让人当真。由钩环组成的钩状扣和系带也有拥趸，但它们的存在都比不上纽扣普遍。
简而言之，纽扣带来了日常生活的乐趣。它们小小的扣面如此赏心悦目，要求着被印记上个性。给自己扣扣子是一种缓慢的、沉思的行为；而解开别人的扣子，更是意味非常。按下按钮仍会带给我们喜欢的一切。那又何必要淘汰它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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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5 15:4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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