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新诗当下面临的最大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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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新诗当下面临的最大困境

                                           柏 相


　　《毛诗序》是目前我们能够见到的我国文学史上第一篇诗歌专论。它在我国古代乃至当代诗歌批评领域，都具有不容忽视的价值和意义。
　　《毛诗序》开篇一段的最后几句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这段话，在我读来，既很明确地界定了诗歌最基本的作用和价值，那就是：诗言志，诗缘情；也很明确地正告了诗歌作用和价值的有限性，即：当诗歌不能驱除我们内心的黑暗的时候，我们就只能叹息，就只能唱歌或舞蹈，诗歌不是万能的，它最起码代替不了歌唱艺术和舞蹈艺术。
　　这段话用来考量中国当下汉语新诗所面临的困境，最合适不过了。
　　当下的中国新诗，已经式微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不仅新诗界的官媒被有的人鉴定为“从人工受精到近亲繁殖”，而且新诗界的民间也被有的人鉴定为“从早孕早产到无后为大”。至于被新诗界许多人津津乐道的“时代性”与“生活化”也被有的人批得一钱不值。
　　似乎一夜之间，中国新诗从官方到民间，所有人的创作都没有了意义与价值，大家都没有了方向，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以致于有人大呼：《突破“无为”困境，建构中国特色“诗歌有机体”》，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老子早就说过：“无为而无不为。”真是见了鬼了，啥时候“无为”成了困境了？“中国特色”本就是个政治概念，“有机体”本就是个化学概念，啥时候都大大方方地进入了中国新诗的情志视野了。我为我们的老祖宗和当下新诗界的某些所谓精英，感到汗颜与可悲。
　　有人说，要“突破当前诗人所面临的困境”，“我们所能做到的只能是以下几点”：
　　“其一，确立诗歌艺术究竟为谁代言的大方向，让汉语新诗自觉回归世界文学史的统御之下。
　　其二，确立代表汉语特色的诗歌艺术呈现本体，让诗歌艺术自身的调节杠杆主导“俄狄浦斯”规律运行。
　　其三，确立话语权机构（也包括民间）的“行动纲领”和“操作规程”，让公平、公正落到实处。”
　　——我觉得很可笑。
　　首先，虽然“世界上所有好诗的指向性都是统一的——代言真善美，但最高层面的好诗还是建立在对人类终极价值追问上”，这个立论看起来很高尚，但其实是“伪高尚”，因为“代言”一说像极了广告明星。至于说新诗的最高境界应该是追求“21世纪最大的普世价值”，“让汉语新诗自觉回归世界文学史的统御之下”，那更是狂妄得没边，自大得让人牙酸。这人傻得真可爱，他甚至连“没有个性就没有特点”、“没有民族性就没有世界性”等等一些最基本的文化论断都不知道，完全就是个西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文化殖民主义的贩卖者。
　　其次，即便是“理顺”了“汉语新诗与古诗、西诗的关系”，“重新认识”了“汉语新诗呈现的本体”，搞清楚了是“向东走”还是“向西走”的所谓“新诗路线”问题，我估计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同样还是搞不清“汉语新诗的父亲”究竟是谁。难不成汉语新诗的父亲是个西方人？
　　其三，“确立话语权机构（也包括民间）的行动纲领和操作规程，让公平、公正落到实处。”这根本就是一句空话，再精细的行动纲领和操作规程都需要具体的单个的个体来执行，谁又能保证那些单个的执行者不是经常“念错经的歪嘴和尚”。
　　当下的中国新诗有没有困惑？有！但可能还不是这些，而是我们远离了新诗本身，而是很多人都陷入了名与利的世俗泥沼。
　　从古到今，文学一直只就是道德的审判与公信力的重建。诗歌写作自古以来就一直有两条路线：官方与民间。只不过这种道德的审判与公信力的重建当世的力量有限，许多最终的判决都要等到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才能读到宣判。官方与民间写作的矛盾一直都在；在政府没有消失之前，这种矛盾不可能调和；官方写作就是为主旋律的统治服务，民间写作就是遵从自己的内心；两种存在都无可厚非，不应厚此薄彼。
　　古人云：“学好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孔子曰：“学而优则仕。”民间的写作者一直以来就在这种矛盾中挣扎与浮沉。
　　《毛诗序》的第二段中有句曰：“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故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
　　诗歌永远都只是“言志缘情”，除此之外，都可以说是“伪诗”；诗歌的作用和价值就是“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就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除此之外，都可以说是无病呻吟。
　　当然，正如《毛诗序》所说：“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诗歌只是诗歌，诗歌的作用和价值是有限的。不同的时代，诗歌的命运是有一定差异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你是遵从自己内心的写作，而你的内心又很淳厚纯澈，那得到世人的认可是迟早的事情。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当下汉语新诗所面临的困境根本就不是困境，而是名利与争夺话语权的世俗纷扰，当然其间也不乏欲图把遵从内心与精神世界的事情变成出卖内心与物质世界的花束。
　　我还是很崇尚郁葱先生在接受《星星》诗刊访谈时所说的那段话：“接近诗，远离诗坛；诗歌界的确本应该是最诗意的所在，但这些年有许多芜杂，逐利、逐名、逐钱、逐色，这个“坛”里有人酸，有人假，有人搅，有人闹，穷极无聊。”
　　我还是坚持我自己在自己那篇《真实而疼痛地先活着吧》的博文中的那种态度：“愿意写就写吧，千万别把它当成一种职业并用来讨生活或谋取名利，每一个优秀的诗人并不是每一首诗歌都是精品；愿意看就看吧，不愿意看的就扔，没有一个幸福得要命的人，会常来读你哭天抢地的声音，真实而疼痛地先活着吧。”
　　中国这林子这么大，有几只喜欢经常鼓噪的鸟，很正常。有人要在网络新诗坛掀起一场属于自己时代的轩然大波，想在“微时代”继续做“汉语新诗界的芙蓉姐姐”，并且也想还像“芙蓉姐姐”那样，要来一个华丽的世俗瘦身，由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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