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文学消费的时代,也是一个阅读的时代。在这个时代,各类出版物“万类霜天竞自由”,充斥着人们的阅读视阈。上世纪90 年代以来,数字技术、网络技术被广泛应用于文化领域,影视文化的勃兴,电子传媒互联网的迅猛发展,文化内容的介质形态、存储手段、传播方式、销售业态和阅读方式及文学生产和文学消费的格局都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尤其是新传媒的异军突起,打破了以往报纸、图书、广播、电视、杂志五大媒体的垄断地位。面对当前出版界的众生喧哗,作家的转向和读者层的分化,文学期刊的生存环境出现了重大转变,纯文学期刊的定位从生产本位走向了消费本位,从买方市场向卖方市场过渡。文学期刊路在何方?这是每个办刊人的焦虑,也就是所谓的“文学期刊焦虑症”。这种焦虑从上世纪90 年代一直延续至今。于是乎,聪明的作家、编辑、评论家们纷纷站起来指点迷津,文学期刊开始突围。有的文学期刊进行了改版、改刊,乔装打扮一番后加入时尚类、综合类期刊的众声合唱中,以期攫取市场一杯残羹;有的怒气冲冲,干脆宣布文学期刊的终结和死亡;有的做贱自己向枕头和拳头靠拢;有的向市场的宠儿企业家肋肩献笑,文学期刊在自救图强中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当然,那些早已利用特定的历史环境获得巨大声望资源的大刊和名刊《人民文学》《十月》《当代》等也受到了一定的冲击,订阅量也呈现下降趋势。中国的文学期刊正在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中国的文学期刊怎么了?那些皓首穷经苦心经营了一辈子文学期刊的编辑们,做了一场无用的文学游戏了么?市场经济下的中国大地难道没有文学期刊生存的一席之地么?面对此情此景,那些有良知的文化办刊人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绝不向金钱屈膝,哪怕青灯独影,身无分文,也要秉持文学的纯洁性。这是一份悲壮的宣言,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之悲烈。在这种情景下,中央及各省市相继出台各种措施和办法,以保护和支持陷入困境的文学期刊。身处欠发达地区的贵州省,给予《山花》多方支持,以保持《山花》在文学界的先锋性和文学性。上海的《收获》不改初衷,不做一则商业广告,让文学的人文关怀温暖每位读者。在新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坚执兵团的优良传统,支持文化建设,发展文学事业,对兵团的两家文学期刊《绿洲》和《绿风》诗刊不仅不“断奶”,简单地推向市场,反而追加预算投入,以期壮大兵团的文学势力,让《绿洲》和《绿风》成为新疆文学事业的绿洲和文学大地上的绿色之风。新疆昌吉回族自治州党委、政府多次强调,不能让《回族文学》这本传承和积累回族历史和文化,发展繁荣昌吉州多民族文学事业的期刊因出版经费的问题而改刊或停刊。特别是昌吉州党委已决定把《回族文学》列为昌吉州今后重点打造的文化品牌。
应该说兵团及昌吉州做出的这些扶持文化文学事业的举措,为兵团及昌吉州乃至新疆文学事业的发展和繁荣提供了有力的支撑。但对刊物本身而言,不能满足和停留于外部因素的推动上,如何实现文学期刊的创新,如何使刊物贴近生活、贴近大众,成为百姓精神文化生活的需求品,这是文学期刊必须正视的问题。要破解它,首先要搞清文学期刊的性质、品质及其存在的意义。这些问题理清了,文学期刊在现实生活中的作用也就显而易见了。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是现实生活的反映。文学是人学,是人类生存的诗意呈现,是心灵在现实生活中产生的火花。文学是需要呵护的一件珍贵的精神瓷器。文学期刊就是承载这些心灵之物的流动的屋子。在屋里分离出的各种房间就是期刊的栏目。就文学的品质而言,它是精神的,也是普世的。优秀的文学拥有一种超民族,超国界的普世精神,对读者有一种精神的启迪洗礼作用。文学期刊的性质除了文学的精神性和普世性外,还需具有精美性。作家完成了他的作品,稿件投到期刊社编辑手中,编辑便要对它进行二度创作———选稿、编辑加工、校对、处理图片等。在编辑过程中包含了编辑的创造性审美活动。这些活动最后体现为期刊的精致和精美。
而在当下这样一个后现代大众文化占据主导地位的环境中,社会似乎在丧失着文学的标准。谁都可以自诩为作家,谁都可以说自己搞的是文学创作,文坛成了某些人恶俗思想的排泄场,自恋、冷漠、偏执、贪婪、淫邪……越来越多地宣泄在纸面上。在那些所谓的作家作品中,什么样的恶之花都在呈现,有些投机者暧昧地称其为畅销作家,热销作品。这些东西不论管它叫什么,但都不能叫文学,那样的刊物也不能叫文学期刊。文学的责任在于拒绝平庸和堕落。文学应该具有精神深度和终极关怀,应该表 现出人性的丰富与深邃,文学带给人的是人生的启示和阳光。真正的好的文学应该把写作当作大众的事业,饱含从积极方面影响人生的基调。它向上提升人,给人以希望和力量,让人变得更加温柔,更加优雅,更有教养,更热爱生活。它也写丑恶,但以美好作底色;也写黑暗,但以光明作背景。它怀着温柔和信念向人类和世界表达祝福和情感。是的,真正的文学就是阿诺德所说的“文化”,它可以被恰当地表达为源于对美的热爱而非源于好奇。文化即对完美的追寻。文学作为文化具有核心意义的构成部分,更是担负着培养健康的审美趣味和良好道德情感的责任,担负着点燃人们追求美好与光明的内在热情的任务。这是文学的责任,也是文学期刊存在的理由和意义。这个社会,只要有人类就会有文学人口,文学虽然被边缘化,但文学的生命力永远不会终结,文学期刊由于对文学精神的坚守和对文学品位的坚持,对一方文学阵地的守望,在一个文学泛化的时代,变得更加重要和不可替代。作为现代生活方式主导一切的中国香港特别行政区,一直资助着纯文学刊物《文学世纪》《纯文学》《当代文艺》。此外,香港还有《香港作家》《作家》等作家团体主办的文学刊物。香港一家文学期刊的主编引用世界著名作家雨果的话,表达办刊人的信念:“你没有那么多的死灰能扑灭我的灵火,你没有那么深的遗忘吞灭我的爱情。”高度物化的香港尚且都有为文学期刊的生存发展提供大力支持的例证,作为肩负着文化事业大发展大繁荣神圣使命的各级党委、政府及有关部门更应该清楚地意识到,促进文化事业大发展大繁荣离不开文学事业的大发展大繁荣。文学事业的发展与繁荣离不开文学期刊这一重要的文学阵地。文学期刊在重塑民族精神,促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过程中起着深远而重大的催化、记录和凝聚作用,其影响力是报纸、电视、广播和网络都无法替代的。 文学期刊除了具有综合类、学术类期刊的共性外,还有其所具备的个性特征。文学期刊首先是文学的期刊,文学是其鲜活的生命。离开了文学一切就无从谈起。这是文学期刊的属性。据不完全统计,全国文学类期刊约200 多种,这些文学期刊分属各级作协、文联、出版社主管主办。在具体的办刊过程中,这些文学期刊各有侧重地倾向某类读者,有的面对一个群体,有的面对一个阶层,有的针对一个省市。比如《青年文学》是中国青年出版社主办的文学期刊,它的读者群是全国文学青年。中国作家协会主办的《民族文学》,它面对的是各地少数民族汉语读者。同样由中国作家协会主办的《诗刊》则是诗人和诗歌爱好者的精神家园。而新疆出版的《回族文学》的受众,主要是全国各地的回族读者和多民族文学爱好者。然而,文学期刊若仅仅停留在文学这一层面上,就可能会千刊一面,大同小异,自我重复。文学期刊要获得旺盛的生命力和冲击力,还应有第二属性,即它的核心价值,它的独异性。在众多文学期刊中,独属于自己的具有核心竞争力的内涵特质才是文学类期刊值得珍视的价值所在。《回族文学》在其近30 年的办刊实践中,经过了由创刊时的《博格达》到《新疆回族文学》再到《回族文学》的三级跳。《博格达》扎根于昌吉回族自治州这片热土,回族特色理应是其彰显的特征,1985 年顺理成章改为《新疆回族文学》。然而经历了15 年发展历程的《新疆回族文学》又遇到了一个制约其发展的因素———地域的限制。《新疆回族文学》似乎给人一种错觉,刊物只是关注新疆以回族为主体的文学读者的,刊物囿于新疆这个地理单元。其实,回族遍布全国各地,具有大分散小集中的聚居特点。刊物要贴近读者,贴近回族百姓,地域的局限就需突破。2000 年在新疆新闻出版局、国家新闻出版总署的关心支持下,《新疆回族文学》一举改为《回族文学》。 改刊后地域的藩篱破除了,《回族文学》稿件的质量、发行量呈现了大幅攀升,社会效益、经济效益也有了明显增强。在两度改刊的过程中,刊物的文学性没有丝毫改变,文学品位没有降低,刊物找到了文学性与刊物核心竞争力的连接点。《回族文学》现为新疆独有、全国唯一的以回族命名的文学期刊,2008 年荣获“新疆期刊奖”。同样,由上海创办的《收获》文学期刊,自创刊起恪守纯文学品格,引领中国文学的航程,在中国文坛独树一帜。不论社会风潮如何变化,《收获》不改初衷,把刊物的文学性视为生命,决不向媚俗妥协。它以海派文学为背景,以社会声誉为支撑,以文学先锋性为核心竞争力,张扬文学魅力,赢得了社会各界广泛的敬重。2008 年2月《收获》获得中国新闻出版界最高奖———中国首届出版政府奖。这是对《收获》长期恪守文学品位,兢兢业业耕耘五十年的褒奖。文学期刊只有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在“文”字上做足了文章,充分发挥自身的优势,才能在期刊林立的世界发出独属于自己的声音。 文学是文学期刊的生命,是文学期刊的底色,但这并不意味着文学期刊墨守成规,一成不变。对于文学期刊来说,也有与时俱进、不断调整办刊理念的重任。但文学期刊的调整是在文学框架下的理性调整,不是改版,也不是变脸,更不是追逐名利的恶搞。《收获》的成功在于对文学的坚守,也在于刊物栏目的出色设置。小说是其主打栏目,与此同时,那些用文学化的随笔书写的非文学性的优美佳作更为刊物平添一抹亮色。“八十年代”“重返1976”“一个人的电影”“河汉遥寄”等栏目,是为作家、专家学者设置的专栏,围绕一个显性话题,撰文发表自己的观点。《收获》曾为著名作家、学者张承志的文章设置专栏“两海相聚”。有的栏目捕捉社会焦点、热点,重返一个重要的历史拐点和年代,大家众说纷纭,展开讨论。有的栏目带读者进入某个艺术门类,邀请业内人士抒写一己的感慨和观察。这样就使那些非文学的读者也能在《收获》中找到他们感兴趣的文章。由此,《收获》拓宽了读者的阅读空间,扩大了读者群。这样既可以保持文学期刊的文学品位,也可使读者读到带有文学气息高水准的学术性或纪实类的文章。 我们的《回族文学》也是如此,在办好小说、散文等栏目外,刊物向文化靠近,设置了“岁月钩沉”“回族人物”“阿拉伯世界”等栏目,取得了较好的效果。“岁月钩沉”是重塑回族的文化,钩沉回族的历史的文化栏目。怎样扭住非文学读者的兴趣点,又能与文学期刊的常态保持一致,这是一个关键,也是一个瓶颈。倘若打破这个局限,就要做好选题的策划,加大组稿的力度,联系到合适的作者。此类的文章既不能写成学术论文,又得有学术的高度,并且还需饱含文学的色彩,一句话,使其学术成果艺术地转化为大众的可感的文学化的作品。2007 年全年6 期《回族文学》,共推出了回族服饰、回族民居、回族武术、回族民间乐器、清真饮食为主体的五组笔谈。我们邀请的作者既有作家、编辑、评论家,还有文化人类学方面的专家、学者。文章涵盖的内容既有学术性,又有文学意味。对于学者言说的学术话题,普通读者通过作者文学化的表达也可了解和体认,不会出现对所谈领域陌生而难以接受的梗阻现象。设置“阿拉伯世界”这个栏目,就是想让更多的读者了解认识阿拉伯世界发生的重大事件的背景与真相,栏目贴近现实,关注焦点。这个栏目的作者大多是阿拉伯国家的专家、学者和作家。文章表达的是他们对发生在自己身边各类事物的观点和态度。在译介文章时,我们要求译者注重文章的文化品性,更好地向读者介绍那里的历史文化风貌。这样栏目中的译介文章,从整体上讲,便有了在历史背景的描述中凸现作者的观点,在论证观点表明作者立场时蕴含着文学气质的独特视景。这一栏目推出后很受读者欢迎,用读者的话说,栏目里许多文章是很难在其他报刊上读到的。“回族人物”栏目是《回族文学》上的又一特色栏目,栏目发表的文章既是纪实性的人物报道,又是文学化的人物素描。把回族历史与当代现实中涌现出来的优秀回族儿女充分展现出来,让中华民族大合唱中回族的声部更加嘹亮,同时启迪和鼓励当今更多回族人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进程中谱写更加绚丽的乐章。正因为有了这些特色栏目的设置,《回族文学》拥有了更加丰厚的内涵和宽广的视域,有了自己独属的核心竞争力和实力,有了所发表的作品屡屡被国内强势选刊《新华文摘》《小说月报》《小说选刊》《散文选刊》《中华文学选刊》等选载的成果,有了读者群每年都在不断扩大的可喜局面。 文学期刊在整个期刊界所占份额并不偏少,但所处位置并不显眼,究其症结主要归于自身。文学期刊找不准自己的定位,长期处于摇摆不定中,易受社会潮流的左右。在建国后的17 年中,由于当时特定的政治、经济、文化背景,文学期刊发挥了自己的功能。10 年文革,文学期刊几乎销声匿迹。新时期文学期刊迎来了自己的春天。文学期刊的数量品种蔚为壮观。但好景不长,随后而至的市场经济大潮,汹涌澎湃,在一片断奶声中,很多文学期刊没有及时调整办刊思路,没能在取舍之间找到准确的平衡,陷入迷茫和困顿。文学期刊在大幅震荡后定会回落到它应有的位置,尤其在普遍重视文化软实力的当今现实社会,只要我们文学期刊的编辑不断提高自身的素质和期刊内在的品质,以创新的思维和对文学独特的眼光及颖悟,把握发展的时机,文学期刊定会焕发出勃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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