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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日亮语文教学思想述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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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2-2 16:27:0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一种回归本然的教学观——陈日亮语文教学思想述评   
作者:许更生

1988年8月,福州一中语文特级教师陈日亮荣获全国中小学教学改革“金钥匙”奖。这把“金钥匙” ,是他多年一以贯之的教改心血所铸就;同时,也形象地体现出了他对教改的不懈追求与理论探索。
      1980年前后,中国教育界对语文教学的少慢差费展开了一场大讨论。平心而言,这一低效益的“时弊 ”,其实也是千百年沉积下来的“积弊”。鲁迅先生当年就曾慨叹过,众多的读书人中,只有少数凭自己的天 赋和努力,才摸出语文学习的“暗胡同”。人们一直翘首企盼有人能在这条“暗胡同”里点上一盏长明灯。
      有识有志之士还是有的。1980年夏天,在北戴河召开的一个全国性语文教学座谈会上,陈日亮亮出了 他的心扉。他巧妙翻新辛词以自勉,说是“辛词有一句‘新愁不断,问何人会解连环?’我来翻一句,‘语文 万难,问何人会解连环?’而我自己偏有爱解连环的韧脾气,就不信,这连环是终究解不开的。”
      应该说,用“连环结”来比喻语文教学是相当恰当的。语文教学面临的任务繁多:文道一体、读写听说、 课内课外,语修逻文,而且彼此渗透,相互关联,哪一个环节都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牵一发而动全 身”的,弄不好,常常还会造成“剪不断、理还乱”的局面。
      如何着手破解连环呢?陈老师除了攻读叶老、苏霍姆林斯基等人的论著和进行必要的调查研究之外,十分 注重“反求诸己”,即从自己是怎样爱上语文、学习语文来反思教学之道。他主张“以本色教人,也就是将自 己学语文用语文的经验心得,认认真真、切切实实地教给学生,……所谓按照学的规律教,这规律首先应该反 映包括教师自己成功经验在内的一切经验。师心和师造化,原本是相通的。”说得多么好呵!
      提出“何以为教?贵穷本然”的叶圣陶先生就曾极力主张,善读善写的老师用自己切身的体会和经验来教 导学生,以自己的全部人格的力量和气质的魅力来感召学生,那才是最有实效的。他在《如果我当教师》一文 中申明:“我的探讨走的什么途径,我的研究用的什么方法,我将把途径和方法尽量公开在学生面前。”陈老 师以为,一个称职的语文教师,应该敢于在学生面前喊出“我就是语文”的口号。于是,一个“以掌握方法、 培养习惯为主体的语文教改”付诸实践了,其刀口主要对准了阅读教学这个“死扣眼”。为什么选择这样一个 突破口,其道理可以讲它八条十条的,诸如阅读是写作的基础呀,阅读费时最多却成绩最低呀,等等。而陈日 亮老师则是从一个更高的立足点来审视这个突破口的。他坚信,语文“是人生的一种行为”,认定语文“是随时随地都要使用的工具,是人的生命行为中须臾不可或离的工具。说它是工具,毋宁说它就是一种生命行为。 ”
      把语文提高到“人生行为”、“生命行为”来看待,有人或许会以为这是“小题大作”、“广告语言”, 其实不然。叶老就曾说过:“阅读和写作都是人生的一种行为,凡是行为必须养成习惯才行。”语文应当成为 “生活中的一个项目,好比说话和吃饭是生活中的一个项目”;“把语文习惯锻炼得良好,至少就有了一种极 关重要的生活技能。”前苏联著名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对此也作过更为全面、细致的论述,他提出,“缺乏阅 读能力,将会阻碍和抑制脑的极其细微的连接性纤维的可塑性,使它们不能顺利地保证神经元之间的联系。谁 不善于阅读,他就不善于思维。”“30年的经验使我深信,学生的智力发展取决于良好的阅读能力。”因此 ,苏氏一再把广泛阅读作为智力发展的广阔背景和指路明灯。他提出的12种学习、生活“最重要的技能技巧 ”中,竟有10种属于语文范畴。他甚至这样谆谆告诫校长们:“一个不掌握数字、不会解应用题的人,仍可 以生活下去并获得幸福;然而,如果不会阅读,则不能生活,也不会获得幸福。谁没有掌握阅读的技巧,谁就 是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人,一个不懂得道德的人。”
      对于阅读的特殊重要性,美、日、法专家学者都有过类似的论述;这里不再赘引。可惜,正如叶老所言, 由于“阅读程序比较难以捉摸”,因而人类的阅读潜力只刚刚开发了五分之一。或许,正是破“连环”和破译 “黑箱”的双重诱惑,激励着陈老师去极力探索阅读教改。
     1982年12月,陈日亮老师的《阅读教学必须重视培养发现问题的能力》在《语文教学》杂志发表了 。1984年,一个反映“由知识而习惯而能力的过程”、“以方法习惯为训练主线来立项定序”的《初中语 文阅读自学训练程序》被他精心制定出来了。《中学语文教学》杂志刊登了《关于预读的程序》这一部分,并 加上“编者按”予以推荐。其训练宗旨为:注重规范,讲求方法,练成习惯;其基本项目是:①预读自测,② 诵读课文,③揣摩语言,④质疑索解,⑤多动笔墨,⑥熟读记诵。
       这一“阅读自学训练程序”的灵魂和最大特色,就在于它大胆疾呼并公然宣称:其一,学习阅读并没有什 么必然的、严谨的主次先后顺序;重要的在于历练一些基本的方法,并使之“习惯成自然”;积累一定的语言 、文化信息,大而化之,终身受用。其二,语文完全可以自学,语文也必须主要靠自学才能真正掌握。要摒弃 “授读”而改用“辅读”,从而把绝大多数的语文课都上成自习课或自习辅导课,使语文真正上成以学生自学 为主的语言实践课。
      首先,这“其一”就很有点惊世骇俗甚至“离经叛道”的意味。最近20年来,我国语文界上下孜孜以求 的语文教学的科学化、现代化,不是许多人误以为就是为了找到一条“严格而有序”的“捷径”吗?然而,这 个“序”,从严格的科学规范的意义上讲(如数、理、化、生,乃至史、地、政等),是并不存在的。难怪乎 至今依然“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这并非悲观失望论或者虚无主义者,而是语文学科的特殊性 所决定的。
      毛泽东同志指出,成为我们认识万物的基础的东西,则是必须注意它的特殊点。这种特殊的矛盾构成了一 事物区别于他事物的特殊的本质。语文学科的特殊点,首先表现在它的学科性质上。它是一门以掌握和运用语 言文字以表情达意的技能型工具学科,而不是以认知为主的反映型学科。它的学习过程,很难列出一个严格的 先后次序来。谁能在体育的跑、跳、掷,木工的砍、刨、锯之间排出个说得出“所以然”的训练程序呢?其次 ,也正由此,语文教材(具体篇目)具有很强的客观独立性和主观随意性。它们都是不同的作者,为了不同的 目的,在不同的社会背景或时代写成,而又被课本编者为了某种需要选编起来的。这一奇特的“编选”过程, 是语文课本区别于其他任何学科的“独一无二”的特点。语文课本的“无序化”和“非线性”结构,不是使许多学生尽管一两周,甚至一两个月没上课,也照样“若无其事”吗?叶老一再说明的“课文无非是一些例子” 、“没有一篇非教不可”,就是针对这一特点而言的。再则,每篇课文自身的“全息性”(一个单体中几乎包 含了整体的所有特征),更使得编选者只能勉为其难地搞所谓的“单元教学”;也使得一些教师用心良苦地进 行“一课一得”的分解式教学。
      由于教材的这些鲜明特殊性,又造成了一个重要推论和事实来,即学生学习语文课本的主要目的,并不在 于记住文章本身的具体内容,而在于把所掌握的方法、技能运用于“语文课”之外,运用于“语文”之外。陈 日亮老师早在80年代初就注意及此,“得法于课内,收益于课外”的主张是他最早于1982年全国中语会 第二届年会上提出来的。这一点,后来从高考语文的“依纲离本”趋向也可以看得更为清楚。而这一特殊规定 ,正是语文科区别于任何其他学科的显著特点。
     以上所述,也许可以使人更为理解,为什么陈日亮老师并不把着重点放在“训练程序”本身的探讨上,而 是把自己的探索实践称之为“一个以掌握方法、培养习惯为主体的语文教改尝试。”
     语文可以自学,语文必须自学,这是陈日亮语文教改观的另一主要观念。不过,这一观念,并不简单地混 同于以往的那些“自读”训练,而是立足于语文的“人生行为”论和“方法习惯”论的。
    “语文学习的外延与生活的外延相等。”这一方面为自学创造了其他学科望尘莫及而只有语文得天独厚的 广阔天地和优越条件,另一方面也逼迫你非随时随地地学习、运用语文不可。这句名言还道出了语文学习的特 殊规律:语文与生活同在,单凭薄薄的几册课本是学不好语文的。为什么包括吕叔湘先生在内的一大批语文专 家,乃至于广大师生都赞成和乐道于“得法于课内,收益于课外”呢?我想,主要就在于,有限的课堂时间只 能训练些基本的“学法”,培养应有的习惯,而决胜的主战场只能在课外,只能靠课外杂七杂八的读写听说。 正如陈日亮老师所说,语文的后方是课堂,课外才是前方,要随时准备为前方服务。舍此,哪怕再高明,再“ 科学”、“高效”的课堂教学都只能是苍白无力的“银样蜡枪头”!
      语文课便于无师自通,还源于它的独特的自身魅力。语文教材及众多读物、影视的形象性、情感性,使之 成为唯一能够“披文以入情”的学科,成为审美的学科。因此,学习语文的过程,就是一个精神上受感染、熏 陶从而达到移情启智的过程。这种审美化的接受过程,最容易使学习者进入一个自觉的“物我合一”的奇妙境 界。这一特点,也决定了语文的教学过程,不能是鸡零狗碎的静态的解剖式的肢解分析,而首先应当注重于唤 起学生对课文的直接的、整体的体验和触悟。
      与其他文字相比,中国语文更讲求借鉴引用,因此更得靠自己的熟读记诵。现代科学业已证明,“从产生 语言功能的心理本质来看,书面语言是完全不同于口头语言的另一种过程。”汉语言文字尤其是这样。对此, 鲁迅、朱自清、秦牧等大家都有过论述。这里,只举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外国靠口授直接创作大部头小说、出 回忆录的比比皆是;而中国,即使是语言学家,也常常感到凭录音整理的贺词、发言有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 对此,本文不想展开论述,而只想强调指出,陈日亮老师在抓语文自学时,并非放羊式的“粗放经营”,而是 切切实实地训练诵读、熟读和记诵功夫。他要求“声出口、笔在手”的杂然诵读,以区别于小学的全班齐读。 这样,更便于学生显示个性、喜好,选择各自最感兴趣的文字恬咏密诵,浸淫其中,课堂上来个“人声鼎沸” ,以便口治、耳治。这与王守仁、吕坤等先贤要求学生择“极痛快、极感发、极关系者”“令人歌咏”是不谋 而合的,也与苏霍姆林斯基要求学生朗读至少200小时的结论互相吻合。
      在阅读理解方面,陈老师十分强调在熟记课文整体基础上的前后贯通,“以文解文”,摒弃“碎剁”后贴 标签价码式的所谓“分析讲解”。总之,他的整个课堂教学活动始终是围绕着课文本身进行的。我想,语文界 异口同声强调的“语感”教学,也得从熟读记诵课文开始吧。这恐怕也是“回归本然”的题中应有之义。
    综上所述,陈日亮老师15年来一以贯之的教改观,可以初步概括为:教给方法,养成习惯,学会自学, 受用终身;而“学会自学”又是教学体系的灵魂、出发点和归宿。这一切,看似复杂,却又简单——简单得近 乎洁净透明,犹如七彩光归一还原为纯洁的白光那样,回归本然。思考至此,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当有人 问起陈日亮老师,你是什么流派什么风格的时候,他总是淡然一笑,回答说“我什么派也不是,勉强地说,算 个本色派吧。”本然与本色,不正是语文和语文教师的一种天然联系和对应么?一种似乎可以看成是天人合一 和天人感应的自然的朴素的事物的原生型,至少应该是我们理论回归的一个集中视点。许多科学原理、公式原 本就是那样的简单、明了,而大师们也都曾“众里寻他千百度”。当然,回归本然绝非无所作为的退回原点,而是几经挫折磨难之后到达的一个全新起点。
      陈日亮老师的语文教改正是在这一新起点上起步,关于他的实践,将有另文评述。在此还是让我借用宋词 来结束本文吧——
     “纵妙手能解连环,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周邦彦《解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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