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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震云:幽默是民族生存秘籍 | | |
刘震云:青少年写作是很危险的事。因为先不说学生的压力,而是写好书的话,首先得读好书,世界上有两本书必须读好,一本书是我们书架上的书,图书馆里的书,还有你推开窗,生活这本书。也许图书馆里的书好读,生活这本书是随着你的阅历,一点一滴来品尝和品读的。同样一句话,同样一个人,同样一件事,你20岁对这个事物这个人的看法,和40岁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和50岁的时候又是不一样的。
所以我觉得作家真不是吃青春饭的职业,这是跟演员、运动员的区别。
王莹:需要生活的积淀。
刘震云:需要生活的积淀,需要见识的积淀,需要感悟的积淀。一个人胸怀只能越来越宽广,越来越宽容,越来越善良,你对世界的认识才会越来越深入。你的目光才会到达过去你没有到达的那些黑暗的地方。
王莹:刘老师您有没有听过冯小刚导演对你的评价,当初拿到《一地鸡毛》作品的时候,一个字不要改就可以拍了。表面上看上去是波澜不惊的一种,实际上波涛汹涌。
刘震云:小刚、王朔是我的好朋友,我对老冯、老王充满了尊敬,我们仨最快乐的时候是在一起包饺子,小刚调饺子馅儿,他认为自己调得非常好,别人要插手他就急了。王朔会和面,而且和面有一整套的理论,我会剥蒜,有一天包饺子的时候,我就剥蒜,不知不觉剥了一茶杯,小刚走过来说,故意的是吧,谁吃得了。老王走过来也训斥一顿,这就叫表现,什么表现,是自卑的表现,没有一技之长。
王莹:看来在朋友圈里,刘老师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刘震云:主要是我有一点笨。我对笨还有一种看法,我最大的聪明是知道我自己笨,世界上有一条大河特别波涛汹涌,淹死了许多人,叫聪明。许多人没有在愚蠢的河流里淹死,都是在聪明的河流里淹死,当他们终于穿过波涛汹涌的大河,上到岸上的时候,上面有两个字,聪明,这是90%甚至更多的人一辈子做的事。还有的人他爬上去,这个山是愚公的山,真正的聪明是愚公移山。
王莹:是大智慧。
刘震云:世界上不存在大智慧,就像世界上本不存在才华这个字,也不存在事业这个字,存在的是琐碎。重复的事情在不停地做,你就是专家,做重复的事特别专注你就是大家。
王莹:刘老师文字的幽默是与生俱来,还是因为您成长的环境赋予您的一种区域性的幽默呢?
刘震云:当然我从小生活在河南,区域对我是有影响的。真正的幽默不产生在喜剧,不产生在小品,真正的幽默产生在悲剧。当一个民族,遇到的苦难特别多的时候,对严峻苦难应该有一个态度,如果你用严峻来对付严峻,严峻就变化了铁,鸡蛋往铁上碰的话,鸡蛋就没了。换一种幽默的态度的话,马上这块铁就变成了冰,幽默变成了大海,冰掉到大海里面就溶化了,这是一种生活的态度。当幽默是一种生活态度的时候。你突然会发现,我们这个民族生存的秘籍。
王莹:我终于理解您平时为什么生活得那么好了,因为你把生活也作为自己创作的一部分。
刘震云:真正好的生活,思索是一种乐趣。走在不同的道路上,是一种乐趣。不断忘掉自己,是一种乐趣。比前三个还重要的是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一辈子在做一件事是快乐的、好的事情和人生。我可能正在做,做没做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叫好,不知道走到什么样的地步,能够知道它好。
现在让我说,《一句顶一万句》好不好?我写的时候觉得是好的。现在并不因为它得奖我就觉得它特别好,而是真正写完书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年,回头看,书里面的人物没有问题,他们的广度、深度、视野没有问题,是因为两年前的我和他们对话的时候,产生了偏差,如果我现在再跟老曾他们对话可能就不一样,这就是文学的乐趣,我会把我的变化放到下部书里,跟另外的人物说话的时候,说得更深入一些,更知心一些,知心对文学是非常重要的。每一本书里,如果一字一句是知心的话,和潦草的话质量是不一样的。王 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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