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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中的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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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0 15:28:4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期待中的译作

文/止庵

大约一年半前,我写过一篇《十年于兹》,略述外国小说翻译出版之事。结末有段“赘语”,列举尚未译介的十种书,乃是:

[俄语]尤里·奥列夏《嫉妒》、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红色车轮》;[德语]托马斯·曼《浮士德博士》、阿尔弗雷德·德布林《柏林,亚历山大广场》、赫尔曼·布洛赫《维吉尔之死》;[法语]若里–卡尔·于斯曼《逆流》、路易–费迪南·塞利纳《缓期死亡》;[西班牙语]奥古斯托·罗亚·巴斯托斯《我,至高无上者》;[英语]马尔科姆·劳里《在火山下》、托马斯·品钦《万有引力之虹》。
前不久有朋友从外地来,带给我一册新出的《柏林,亚历山大广场》(上海译文出版社,二〇〇三年)。我想这倒有意思,虽然并无心邀功——该书面世,当然与我的文章无关。不过现在要谈翻译小说尚且有何遗漏,前此所列名单已经十去其一,实在令人快慰。
关于《柏林,亚历山大广场》,应该另写文章一谈,这里只说两点:一,德布林此书我虽然早已闻名,其确切地位却是从一则“本世纪最重要德语长篇小说名次排出”的消息得知。据说这排名表系由作家、评论家和日尔曼文学家各三十三名组成的评委会提出,位居前五名的是穆齐尔的《没有个性的人》、卡夫卡的《诉讼》、托马斯·曼的《魔山》、德布林的《柏林,亚历山大广场》和格拉斯的《铁皮鼓》。另外四部我都读过译本,所以知道此书分量。现在“本世纪最重要德语长篇小说”的前五名,都已译介到中国来了。二,这回我得到的《柏林,亚历山大广场》,属于该社“世界文学普及本”,装帧未免简陋,似乎与其地位不甚相称。好像应该另外有个印得好一点儿的版本才是。
现在言归正传,且就名单上其余九种一说。其实就像《柏林,亚历山大广场》此前未曾读过一样,对这些书我所知也非常有限。多半是看了文学史的有关记载;再就是读过同一作者的其他作品,据此推测一番。譬如索尔仁尼琴的著作,已经翻译了《癌病房》(上海译文出版社,一九八〇年)、《伊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译林出版社,一九九九年)、《第一圈》(群众出版社,二〇〇〇年)、《古拉格群岛》(群众出版社,一九八二年)、和《牛犊顶橡树》(群众出版社,二〇〇〇年),前三种都是小说。索尔仁尼琴对于历史、时代与人类命运都有深刻把握,又兼具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的叙事才能。对于他那由《一九一四年八月》、《一九一六年十月》和《一九一七年三月》组成的《红色车轮》,作为读者自然有所期待。作家自己也把这部历史小说称为“一生中追求完成的主要创作业绩”。附带说一句,时代文艺出版社早就预告出版此书,与《亨利·米勒全集》、《纳博科夫小说全集》同归“巨匠丛书”,但是迄今未见付梓,就连这里提到另外两套“全集”,其实也还没有出齐。
二十年前我看过马克·斯洛宁写的《苏维埃俄罗斯文学》,其中对于奥列夏的《嫉妒》评价甚高。斯洛宁这书给我很大影响,纠正了此前关于苏联文学的认识;对于一向湮没实则成就卓著的一批作家,如皮里尼亚克、巴别尔、扎米亚京、普里什文、布尔加科夫、普拉东诺夫、曼德尔施塔姆和茨维塔耶娃等,自此才有所了解。我曾经依照书中所述,拟就一份待买书目;这些作品逐一翻译过来,我也陆续读到,知道作者真好眼力。惟独奥列夏的《嫉妒》尚且空缺,我相信斯洛宁所言不妄:“他的一部长篇小说、几篇短篇小说和剧本同那些更走运、更出名的苏联作家所写的许多巨著比起来,他的作品在现代俄罗斯文学中却是更为出色更有持续价值。”所谓“一部长篇小说”,即指《嫉妒》。
托马斯·曼作品的中译本,已有《布登勃洛克一家》(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六二年)、《绿蒂在魏玛》(上海译文出版社,一九八九年)、《魔山》(上海译文出版社,一九九一年)、《大骗子克鲁尔自白》(上海译文出版社,一九九八年)和《托马斯·曼中短篇小说全编》(漓江出版社,二〇〇二年)。他的大部头小说《约瑟和他的兄弟们》四部曲和《浮士德博士》尚且未曾译介。后者通常与《布登勃洛克一家》、《魔山》一并被看作托马斯·曼的代表作。记得在一本书中看到,托马斯·曼是惟一有可能两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而后一次提名,正因为他写了《浮士德博士》。
讲到布洛赫,我不曾读过他任何一行文字;就像前面提及的奥列夏和将要提及的劳里一样。最早知道他,是因为卡内蒂在诺贝尔文学奖受奖演说中对四个人表示感谢,其中就有布洛赫。卡内蒂素为我所推崇;我相信布洛赫正是与他一并感谢的卡夫卡、穆齐尔同样伟大的作家。关于布洛赫最重要的作品《维吉尔之死》,托·柴特霍姆和彼得·昆内尔合著《世界文学史》有如下介绍:“故事并不复杂,垂死的作家回到祖国遇见了奥古斯都皇帝与他自己的前辈。可是对事件的叙述却是不同凡响的。足以吸引我们的是作者的情绪与思想,他的主观经验:对生,对爱,对恶与善,对反对艺术的权力,还有,这是最最重要的,对死亡的思考。”
据我所知,于斯曼的作品,至少五十年来一直没有译介。他与莫泊桑、左拉同为《梅塘之夜》作者,曾经一并归在“自然主义”之列。皮埃尔·德·布瓦岱弗尔在《一九〇〇年以来的法国小说》中说:“他随后在《逆流》中塑造了西方没落的虚构——神秘的——英雄,令人难忘的人物德埃森特。但是小说家在沿着‘左拉开辟的道路’前进的时候转变了,打算创立一个‘惟灵论的自然主义’来照亮‘人间和未来’。”莫泊桑与左拉毕竟还是老派作家,对此后西方文学的演变未必真有贡献;而于斯曼则以自己的创作参与了这种演变。他更多属于二十世纪。
塞利纳的小说译为中文的,迄今只有《长夜行》(上海译文出版社,一九九六年)。《一九〇〇年以来的法国小说》说:“从这个时代起,我们要记住两部主要作品。”一部是《长夜行》,另一部则是同一作者的《缓期死亡》。我读《长夜行》,觉得对于现有价值体系质疑得淋漓尽致,而人物命运与情节进展又与此相辅相成。《缓期死亡》似乎更进一步。J·贝尔沙尼等著《法国现代文学史》说:“《缓期死亡》不像《长夜行》那样富有论证性,书中的每一个情节似乎都处在安排得太好的系列中,因而允许塞利纳的世界向外扩展:这里的绝望伴随着戏谑、粗野和杂乱。”
这些年来,拉丁美洲文学的翻译颇具规模,尤其是云南人民出版社的“拉丁美洲文学丛书”,重要之作几乎已经搜罗完毕。但不知为什么,罗亚·巴斯托斯一种也没有,尤其是将其代表作《我,至高无上者》遗漏了。他的小说,此前只有《人子》(外国文学出版社,一九八四年)一种翻译过来。何塞·多诺索在《十年之后》中说:“真正的‘文学爆炸’只有四把固定的交椅,属于胡利奥·科塔萨尔、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和卡洛斯·富恩特斯。还有一把不固定的椅子,有时是埃内斯托·萨瓦托坐,有时是笔者我本人坐。”除了上述几位——他们的作品都有较多翻译——之外,“文学爆炸”的重要角色,接下去就要数罗亚·巴斯托斯了。
艾弗·埃文斯著《英国文学简史》说:“《在火山下》虽然讲的是一个凄凉悲惨的故事,它具有我们期待从伟大文学作品中得到的那种值得肯定的素质。”而安东尼·伯吉斯在《现代小说佳作九十九种》中说:“……这部作品属于开始于《尤利西斯》的传统。到一九四七年(按即《在火山下》问世的那年),《尤利西斯》被认为会得到高智力的读者大众和为它服务的出版家的充分理解,然而人们只要读一读劳里与他的出版商的通信,就可以看出他的艺术目的受到多么不完整的理解。到本世纪末,《在火山下》也许会被看作少有的、真正的杰作之一。”现在他所说的“世纪末”时间已过,我们却连读到劳里这部小说译本的机会还没有呢。
提出品钦的《万有引力之虹》,除了由文学史得来印象之外,还因为读过他的《拍卖第四十九批》(上海译文出版社,一九八九年)和《葡萄园》(译林出版社,二〇〇〇年);我希望读到更多,尤其是评价最高的《万有引力之虹》。后来他的《V》(译林出版社,二〇〇三年)也出版了。但是前不久开会时我得到消息,未免受到一点打击。有位出版社的社长说,曾经几次请人翻译《万有引力之虹》,无不知难而退。大概这也是一部不能翻译的作品,就像乔依斯的《为芬内根守灵》那样。不过仍在这里列个名字,算是一种不作指望的期待罢。
写这篇文章,本想拉个长长的书单;但是就此打住也罢。谈论已经翻译过来的作品,多少了然于心;现在这个话题,有如暗中摸索,不着边际。遗漏自然很多,或有比这更重要者亦未可知。而且所列稍嫌陈旧,此亦自家知识老化之故;系统的新的介绍,一时又难以获知。此外眼光也可再放宽一些。在前述“赘语”中,本来还有一段话:“此外西默农的《梅格雷探案全集》,价值远在已译介的各种侦探小说之上。现有译本约三十种;总计八十二种,何时能够一并推出就好了。”姑且算是举的一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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