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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看不起华罗庚 认为其言论作风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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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7 09:57:5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陈寅恪看不起华罗庚 认为其言论作风很不好2012年12月06日
来源:东方早报 作者:张荣明







核心提示:当年陈寅恪赞赏青年华罗庚,“认其有创造力”,但1957年之际,陈寅恪却“不以华罗庚为然”,原因是“其言论作风之味不佳云”。

本文摘自《东方早报》2012年12月2日第B03版,作者:张荣明,原题:陈寅恪为何“不以华罗庚为然”
从陈寅恪、陈省身、王浩、夏鼐这四位不同领域名家所作的回忆及评论来看,华罗庚为人处世不免有种种特异之处,但盖棺论定:其人仍不失为现代中国数学界负有国际声誉的一代豪杰。
1949年,共产党大军横渡长江,直逼南京,国民党政权无奈败退孤岛。江山变色、风声鹤唳之际,大陆一些学者依据自身与国共两党的亲疏利害作出了各自的选择:如傅斯年、李济追随去台,胡适、陈源飞赴欧美,钱穆、唐君毅栖居香港……天崩地坼,一阵阵硝烟散尽之后,才能看清各人的站位及姿态。
1950年夏,竺可桢才得悉老友陈寅恪的确切行踪:
梁方仲来,知渠在岭南大学一年,与姜立夫及陈寅恪同事。立夫夏季愿来京,因渠知数学筹备委员会渠已不在筹备主任之列,单任委员而已。寅恪则任唐代史及元微之、白乐天之诗,目已几全失明,但由助教写黑板云。(《竺可桢日记》第七卷,1950年7月4日;《竺可桢全集》第十二卷第134页)
以明代经济史享誉学界的梁方仲(1908-1970)于1949年3月出任岭南大学经济系主任,与姜立夫、陈寅恪同在一校,因此他赴京拜访竺可桢时通报了陈寅恪的近况:眼睛基本上失明,但仍在校中中文系与历史系讲授两门课程。这一年,陈寅恪的《元白诗笺证稿》一书由岭南大学“印成直行线装本”问世。
过了一个多月,姜立夫从广州来京,同时带来了陈寅恪在岭南大学的近况:
八点半至院。九点姜立夫来,渠现在岭南,下年仍将回该校。据云陈寅恪在彼尚好。渠此来系经过杭州、天津,谓渠家已全在广州,子女二人均十二三岁。岭南天气于彼相宜,因胃病天寒不相宜。(《竺可桢日记》第七卷,1950年8月7日;《竺可桢全集》第十二卷第155页)
姜立夫(1890-1978),早年留学美国获哈佛大学数学博士,回国后单枪匹马创办南开大学数学系,培养了许多人才,是现代数学在我国最早的播种者之一。后被任命为中央研究院数学研究所所长,兼任中国数学会会长。1949年随研究所迁往台湾,同年7月回到广州,应岭南大学校长陈序经之聘在该校创办数学系。陈序经当时曾规定:“陈寅恪可以不参加除上课外的任何活动。”(陆键东:《陈寅恪最后20年》第132页,三联书店,1995年)得此照顾,陈寅恪自可“躲进小楼成一统”,保持一方研究学术的宁静天地。准此,姜立夫可概言之:“陈寅恪在彼尚好。”
1955年元旦,姜立夫来拜访,竺可桢进一步了解到老友陈寅恪较详尽的状况:
姜立夫来。他于明日即回广州中山大学。据云,陈寅恪与他统生于1890年,与我同年。寅恪虽目已失明,但记(心)﹝性﹞奇好,助教问他问题时,可以指出某书某卷某页云云。(《竺可桢日记》第九卷,1955年1月1日;《竺可桢全集》第十四卷第3页)
这条记载佐证了陈寅恪超群轶伦的记忆力。1959年中宣部副部长周扬拜访过陈寅恪之后,亦赞叹陈寅恪“记忆力惊人,书熟悉得不得了,随便讲哪知道哪地方”(《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第156页)。陈寅恪中年失明,但晚年花费十载光阴撰写《柳如是别传》这部八十万字的巨著,“旁征博引各种典籍,举凡汉唐明清、儒法道释、人事花果、经史子集,据粗略统计,多达六百种以上……引书总数如此,则连参看过而没有引用的在内,恐将近千种”(何龄修:《〈柳如是别传〉读后》,载《纪念陈寅恪教授国际学术讨论会文集》第620-621页,中山大学出版社,1989年)。虽有助手为之查找资料及记录文章,但主要还是仰仗他本人天赋异禀的超凡记忆力。
同年5月,竺可桢因公陪同苏联科学家赴南方考察,途经广州中山大学,因公务缠身,未能访晤老友姜立夫、陈寅恪,不免感到些许遗憾:“回途在中山大学码头登陆,一游校园,惜未见姜立夫与陈寅恪。”(《竺可桢日记》第九卷,1955年5月25日;《竺可桢全集》第十四卷第97页)此日下午两点,竺可桢视察华南垦殖局热带作物研究所,作科研指导。四点“乘车至毛主席(1924-26)主办农村改进讲习班的故居,现成一博物馆。此讲习班共办六班,周总理、林伯渠、瞿秋白等曾为讲师”(同上)。可见竺可桢此次南方之考察,行程安排极其紧凑。
1957年2月,竺可桢赴南方考察及参加华南热带资源开发科学讨论会,他终于有时间可以去探望分别十多年的老友陈寅恪。这是大陆解放后竺、陈两人的首次晤面:
至中山大学宿舍晤陈寅恪及其夫人,系复旦同学,十余年未见,眼半盲,但尚能认人。相询年龄,知我们两人和立夫均1890年生,我二月生,长他们五个月。并知立夫初病胃,有动脉阻塞现象,住﹝ ﹞医院五楼。渠意颇不以华罗庚为然,说其过去曾建议蒋介石成立科学青年团,认其有创造能力,但其言论作风之味不佳云。出,晤中大校长(副)冯乃超,知中大现有学生二千三百人,已成立研究组,有化学方面,招了研究生。(《竺可桢日记》第九卷,1957年2月18日;《竺可桢全集》第十四卷第516页)
这一段文字对研究陈寅恪生平及思想非常重要,但由于涉及对著名数学家华罗庚(1910-1985)为人做事的评价,不免有点敏感,故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所出版的《竺可桢日记》五卷本中已被删去。
自1943年年底,竺可桢与陈寅恪在重庆观音岩一别,“十余年未见”。这十多年间,华夏大地战火纷飞,天翻地覆。此次故人重逢,不由分外亲切,谈到年龄,乃知竺可桢、陈寅恪、姜立夫三人均生于1890年。由于竺可桢是管理科学院研究所的领导,陈寅恪坦率地谈到他对华罗庚的不满。
当年陈寅恪赞赏青年华罗庚,“认其有创造力”,但1957年之际,陈寅恪却“不以华罗庚为然”,原因是“其言论作风之味不佳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使得陈氏看法有了大幅度的转变?仔细阅读卷帙浩繁的《竺可桢日记》,可以发现种种原先不为外界所知的蛛丝马迹,拼凑成两条草蛇灰线似的线索,或可为陈寅恪对华罗庚由赞赏转变成反感的原因提供一些参考。
第一条线索是华罗庚抢先争当数学所所长。1949年大陆解放之后,竺可桢因其学术成就和崇高威望,出中国科学院副院长一职。当时科学院领导是一正四副:郭沫若任院长,李四光、陶孟和、竺可桢、吴有训任副院长,各人且有具体分管范围:“三点至院开临时工作会议。郭沫若报告行将出国,对于院中组织略有更换,每副院长将领导若干所,如仲揆领导地质、古生物二所,孟和领导社会、历史、考古与语言,余则领导地理、地球物理、水生、实验、植物分类、心理、生理生化。再新聘吴正之领导数学、近代物理、应用物理、有机、物化、工程、天文七个单位,以正之兼任办公厅主任。五点散。”(《竺可桢日记》第七卷,1950年10月30日;《竺可桢全集》第十二卷第212页)院级领导的座位既已排定,值此社会转型之际,各路学术精英就纷纷开始竞选院属研究所所长一职。据竺可桢所记:
与恽子强谈数学所,以华罗庚急于成立所,且自愿担任所长,步青现为筹备主任,但张宗燧、陈建功均不主张步青为所长。最初三强等对于华罗庚亦极不赞同,但近来颇渐了解,故院中近颇属意于华。华又在到处演讲,在《人民日报》上写文,故子强意欲余示意于步青,请其自让。晚间与步青谈半小时,渠对于浙大方面担任教务事不甚痛快,又乏书籍期刊,故颇愿来,但以工资太薄为虑。在浙大支680可得280单位,又以〔家〕人多,省府另贴68单位,共得348单位。而此间所长亦只1300斤小米而已。因此怕不能维持生活云。(《竺可桢日记》第七卷,1950年12月9日;《竺可桢全集》十二卷235页)
恽子强时任中科院党组书记、编译局副局长,他告诉竺可桢:华罗庚急于要筹建数学研究所,并毛遂自荐要当该所所长。苏步青(1902-2003)原为数学所筹建中的筹备主任,按理来说既为筹备主任,自然是该所所长的首选人物,然而苏步青也有自己的弱项,不知什么原因,他在竞选所长的仕途中遭到了物理学家张宗遂、数学家陈建功的共同反对,说明并非是众望所归。
对于华罗庚急于要自揽数学所所长一职,著名物理学家钱三强一开始“极不赞同”,然而华罗庚“功夫在诗外”,在竞选所长的过程当中频出奇招,“华又在到处演讲,在《人民日报》写文”。天道酬勤,经过综合考察后,中科院领导层的天平开始倾斜到华罗庚一边,院党组书记恽子强与竺可桢商谈,请竺劝苏步青自动退避三舍,成全华罗庚出任数学所所长之愿望。孰料苏步青对于中科院数学所所长一职并不十分热衷,甚至视为鸡肋,原因在于在中科院任职的薪水当时折合成实物不高,而回浙大当教授可以得到省政府的特殊津贴,故不必费心竺可桢劝退,苏步青权衡利弊之下自动打退堂鼓矣。
事隔一星期后,竺可桢在日记中又谈及此事:
中午约步青、程民德在寓中膳,并约黄宗甄与王淦昌,步青今晚回杭州。据程民德言,渠近来已升为清华教授,又谓清华对于华罗庚不甚满意,故甚欲其专任科学院事。而许宝騄、张宗燧均力促其成。正之、子强均为所动,故数学所所长遂将华莫属矣。华近在报上作诗,到处演讲,颇为活泼云。(《竺可桢日记》第七卷,1950年12月16日;《竺可桢全集》第十二卷第239-240页)
原来清华大学对本校华罗庚教授有所不满,故非常希望华氏去中科院当专职所长,而北京大学数学系教授许宝騄、物理系教授张宗燧在一旁“力促其成”,以致中科院副院长吴有训(字正之)、党组书记恽子强深受影响,故数学所所长非华罗庚莫属矣。耐人寻味的是,竺可桢在此再次强调:“华近在报上作诗,到处演讲,颇为活跃云。”
当年,中央研究院代院长朱家骅拟在院中设立民族学研究所,托傅斯年出马力邀语言学家李方桂担任所长一职,李氏屡辞不获,只得直言相告:“我认为,研究人员是一等人才,教学人才是二等人才,当所长做官是三等人才。”(马学良:《悼念我的老师李方桂先生》,载《马学良民族语言研究文集》第303页,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9年)这则逸闻已为学界熟知。此外,享誉国际的赵元任于1947年整装归国之际,因时任教育部部长朱家骅来电邀他出任中央大学校长一职,就断然决定推迟回国。这两个事例深刻表明赵元任、李方桂包括陈寅恪这一辈身居时代学术高峰的顶尖学者皆以学问为性命,视官职为赘疣,恰如庄子所言:“是其尘垢秕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庄子·逍遥游》)如今华罗庚无视苏步青在筹建数学所过程中已担任“筹备主任”之现状,竟抢先卡位,毛遂自荐当所长,且“到处演讲”、“报上作诗”,大造声势,广博名声,“故数学所所长遂将华莫属矣”。——此种行事风格自当为陈寅恪之不取。
第二条线索是:华罗庚反对曾任中国数学会会长的姜立夫当选学部委员。1955年中国科学院开始评选学部委员:“今日讨论学问委员人选。余报告去年四月发信征求选委员后情形,计数理化、生物地学及技〔术〕科学共发615封信,收回81%,生物地学发306,收回246。第一次选定160名,其中生物地学占53(35+18),后又交各院校、省党部等审议,又加了至220名,生物地学73名,最后又在院加了廿九名,遂达249,生物地学83名(56+27)。各科虽均以科学上的创造性成就、对于科学作推动作用和政治水准为标准,但标准仍不免有高下。”(《竺可桢日记》第九卷,1955年3月21日;《竺可桢全集》第十四卷第50页)过了两天,中科院开四学部联席会议继续讨论此事,竺可桢担任执行主席:
首请吴正之(有训)报告数理化组讨论〔人〕委员人选和□□的全国研究计划办法。数理组昨午开会讨论,数理组原来48位委员中,主张去掉姜立夫,因为若是姜在内,则张子高亦应加入。闻华罗庚竭力反对姜之加入,动机尚是陈省身为姜之学生,而姜把数学所书籍移台湾实是极大损失。(《竺可桢日记》第九卷,1955年3月23日;《竺可桢全集》第十四卷第51页)
华罗庚反对姜立夫当选学部委员的理由有两点:一是1948年底赴美的陈省身(1911-)由于杰出的科研成就,被邀请在1950年召开的国际数学家大会上作一小时报告,异军突起,声名大噪,成为“国际微分几何研究的领袖人物”(参见张奠宙、王善平著:《陈省身传》第111-112页,南开大学出版社,2004年)。陈省身是姜立夫的首位高足,但解放后他没有及时回国服务,姜立夫作为陈省身的恩师没有或者没有成功施加影响促使高足归国——这一切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中国大陆,不能不说是已成为一种授人以柄的理由,故华罗庚反对姜立夫入选时强调:“陈省身是姜之学生。”二是1948年12月22日,中央研究院“史语所与数学所之第一批重要图书、仪器、设备,由李济督运,随同故宫迁运文物,由海军部派中鼎轮运往台湾,28日抵基隆”(潘光哲:《何妨是书生——一个现代学术社群的故事》第159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数学所(包括图书、仪器)图书迁台事宜当时由姜立夫具体负责,或许是被迫的,但毕竟姜氏是该所主持人,故华罗庚要强调:“姜把数学所书籍移台湾是极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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