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 子 卖 鞋[转]

少锋

吊　子　卖　鞋（云梦剧团）转：东汉陶楼


时间：清末民初、腊月三十。
人物：吊子、栾氏、栾小乐。

栾：（上场念）一年忙到头，顿顿喝稀粥，今天年三十，看不到半片肉。
    （坐）我乃栾氏，配夫鹞子，别人都叫他半吊子。为么事叫他半吊子？就是爱
  　抹牌赌博！原先赌博被人家打断了腿子，唉，这都不说，今天到了腊月三十，家中百无一有，他还在睡大觉，我说吊子，
　　　快起床，吊子，半吊子，我的个爹——
吊：哎，（上打呵欠）莫瞎喊沙！
栾：刚才我喊吊子。
吊：我在走哇！
栾：我喊爹。
吊：我来了呀！
栾：你，我问你今天是么日子？
吊：不是“单”就是“双”。
栾：你又想押“单双”！
吊：哪个押单双？哪个押单双？我说的是大实话。
栾：今天到了腊月三十呀！
吊：“双”。
栾：还只把单罗！
吊：单是明天。
栾：你没得救了，你说今天么样办？
吊：么样办？吃年饭。
栾：米呢？
吊：米在缸里沙。
栾：缸里见了底！
吊：没得米把我喊起来打鬼。——（欲走）
栾：你搞么事？
吊：接着睡。
栾：你睡得饱？
吊：人是一盘磨，睡倒就不饿。
栾：好，你睡，你睡，这个年就不过了。
吊：老婆，我们不过三十，一样到初一。
栾：好好好，我说不赢你。来，做点事！（到桌上取鞋）
吊：做么事呀？
栾：你把这鞋拿去卖了它，（递鞋）
吊：这是你做的鞋？
栾：像么样？
吊：（鄙视地）哼！纳得稀，上得歪，前头低，后头栽，这要卖出去，那不砸招牌？这种鞋你去卖！
栾：老师付喂！我的手艺不行，你的手艺好啊！
吊：你晓得师付手艺好？那还站到做么事，拿锥子来，看师付给你补火！
栾：是！（递锥子，吊子做鞋，越做越快，动作十分娴熟。）
吊：像么样

？（递鞋于妻）
栾：好，真好。
吊：不是针好，是锥子好。
栾：你快拿去卖呢？哎，你卖了鞋就买点米，割点肉，打点酒，买鱼，还请一副门神回。
吊：说完了？你也不怕完税，哦，你长得漂亮些，你去卖。
栾：哪有妇道人家去卖鞋呢？你去。
吊：你去。
栾：你去。（二人相争）你！（瞪眼）
吊：我，我是怕卖不到那些钱！
栾：卖几多是几多。（递鞋）
吊：（出门）我走的啊！（拖拖拉拉地慢行）
栾：哎哟我的个爹，你这是走路，硬像个鸭子在崴，等你崴到街上，人家散了集，
　　等你崴回来，到了年初一。
吊：那么样办，我这腿子又不能提速。
栾：那……，像你赶赌那样跑！
吊：哎！我见不得那个“赌”字。我听不得那个字。
栾：吊子，你叫沙！
吊：么样叫沙？
栾：（嗓音嘹亮地呼喊）卖鞋哟！
吊：好亮的嗓子呀，你来呢！（欲递鞋）
栾：（生气地）我的芒棰呢——
吊：（急转弯高声呼喊）卖鞋哟，卖鞋哟！（栾高兴地推桌椅下场）
　　（唱）吊子的鞋哟——！是好鞋、是品牌。
　　　　　四乡八里挂头牌！
　　　　　老爹爹穿了我的鞋，
　　　　　寿比南山福如海。
　　　　　学生伢穿了我的鞋，
　　　　　写起字来手不筛。
　　　　　年青哥哥穿了我的鞋，
　　　　　跳得高，跑得快，运动会上夺金牌。
　　　　　老婆婆穿了我的鞋，
　　　　　又不老又不衰。
　　　　　年轻姑娘穿了我的鞋，
　　　　　三寸金莲随风摆。
　　　　　大嫂们穿了我的鞋，
　　　　　又能生又能怀，保你生个三胞胎。
　　　　　看病的先生穿了我的鞋，
　　　　　妙手能把春迎来。
　　　　　裁缝师傅穿了我的鞋，
　　　　　又会剪又会裁。
　　　　　赌博的穿了我的鞋，
　　　　　想取么牌是么牌，“杠上”能把花来开。
　　（白）卖鞋，卖鞋呀——！
　　［内白：买鞋呀！
吊：像么样，随么事都靠广告，广告一做生意就来了。你要买么鞋？
　　［内白：你卖的么鞋！
吊：我卖的布鞋！
　　［内白：我要买螃蟹！
吊：撞到个鬼，这冷的天吃螃蟹不怕拉肚子？躭误我的时间，天色不早我要赶路，哎，老婆叫我像赶赌那样跑，我来试试，“三差一”呀？
    我来了哦……（快速跑……至桥边）哎呀，独木桥，（对观众）么事？你说跛子不能过独木桥呀？那你看我显本事！（过桥舞蹈动作）
    （喊）卖鞋卖鞋啊——咦，怎么街上没得人啦？哦，来迟了散了集！（无奈的哀喊）卖鞋呀卖鞋呀。
　　卖鞋啊……（后台赌博声）哎，那些人啦，都是败家子，白撮子，没得脸，腊月三十还赌博不怕别人骂。
    你们把我学点，说不赌就不赌，我走——（幕后传来赌博声，吊子腿往后退。）咦？我说不赌，（指腿）它要去赌，我，我跑——（越往前跑，脚越往后退……）
    咦，怎么像有鬼在拖脚啊……
　［内白：吊子，来压几宝！
吊：（摇头）不搞！
内：么样不搞。
吊：没得火！
内：今天腊月三十，是个好日子，绝对转火。
吊：转火……嘿嘿，没得钱！
内：没得钱可以押鞋子。
吊：押鞋子……对，反正卖不出去，鞋子不能当饭吃。我吊子未必总输不赢一回？
　　今天要是赢了钱，我买米买肉买鱼，请门神，老婆见了定会笑咪了。伙计们，你们都听到，
　　这次赌博不是为我，是为了我的老婆，今天腊月三十，今年的最后一天，我最后的冲刺。
　　明年洗手不干，伙计们，让个位子，我吊子来了——（下）
小：（上唱）　日月如梭年关到，旧符又将换新桃
　　　　　　　买幅对联送姐丈，丰衣足食靠勤劳。
　　［内白：“滚”吊子狼狈不堪，赤脚上场，跌倒在地。
小：（急扶）客官，走路过点细，（相视大惊）啊！是姐丈。
吊：是舅弟呀！
小：你的头！
吊：头在呀！（摸头）
小：在流血！
吊：起早了，在墙上撞了的。
小：哎，你怎么打个赤脚？
吊：俗话说得好，木匠没得凳子坐，瓦匠屋漏用篙子戳，我做鞋的皮匠打赤脚，一点也不错。
小：我看你只怕是输了吧！
吊：是虚了，这冷的天还在出汗。
小：我说你赌博输了。
吊：哪个赌博，哪个赌博，不信你去问你姐姐，我早就改正归邪了。
小：么事？
吊：哎，不不不，改邪归正了。
小：真的？
吊：说假话我是你姐夫。
小：你是我的姐夫啊。
吊：啊不，我要说假话，你是我的姐夫。哎，小乐，你上街做么事？
小：上街办年货。
吊：办年货？！哎呀伙计，你要多办点呀。
小：今天我就办得多呀。
吊：哎，兄弟，拿得动不？要不要我帮忙……
小：不要你帮忙，我要回去了（欲走）
吊：哎，莫慌莫慌，我是说……端阳节我找你借的钱……
小：免了。
吊：哎，中秋借的……
小：算了。
吊：不不不，那一定要还。不过现在我的手头上……
小：你有我也不要。你拿到过个好年。（递红对联）姐夫我走了。（下）
吊：舅弟，好走哇！（欣喜万分）红包，红包，这哪是舅弟，这完全是救星呀！看有几多钱，（掂量）没得几多钱，哦！支票，支票！
  （打开看）“勤劳致富”，哎哟小乐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钱的意思……你们笑么事？你们这
　　　些人拐得很，看到我赌博也不拉倒，硬等我输了看笑话，我是说不赌的哟……
　　（唱）不该不该大不该，不该又赌输了鞋。
　　　　　最后冲刺撮了拐，自己挖坑把自己埋。
　　（白）一无钱二无米，怎么进门呢？
    （唱）空手回家是怎么交待？……（脚被沙刺）啊，沙子？（计上心头，装沙下场）
栾：［推桌椅上场。
　　（接唱）吊子卖鞋怎么还不回来。肉扯眼跳心里不自在，
　　　　　　莫非他旧病复发又上了赌台？
　　不，不会的，
　　　　　　他一定会把恶习改。
吊：［背沙袋上场。
　　　（接唱）恶习难改，鬼使神差，输了鞋，赊了财，又把跟头栽！（放米袋）
　　哟，到了呢！（害怕地，小声叫门）老婆……不能这样叫，杠倒点。（大声地）
　　老婆，做生意的回了！
栾：(开门，吊子低身溜进屋）咦，人呢？
吊：你眼睛向前看么事，向后看。
栾：（见状大惊）啊！你遇着打劫的？
吊：比打劫还拐些罗。
栾：怎么回事啊？
吊：栽进泥坑，头也碰破了，鞋子都被泥巴撼脱了，好脚好手你不去卖，偏要我去，都怪你。
栾：好，怪我，怪我，做生意的，鞋卖了吗？
吊：卖了。
栾：卖的钱呢？
吊：买了……
栾：买了么事？
吊：买了“单”
栾：“单”，你跟哪个买单？
吊：我，我跟米买的单。
栾：哎哟，你又不说清楚，我生怕你又去赌博呢。
吊：（心虚跌倒）……
栾：么样搞的沙。
吊：滑了，滑了，椅子滑了。
栾：过点细沙，米呢？
吊：米在门外。
栾：你是么样把米放在门外。
吊：我喊了半天你不开门，我一个大活人把米扛倒，那不压苕了。
栾：好好，怪我，怪我，我去拿——哟，这还蛮重呢？
吊：背得我汗流。
栾：咦！这米怎么是黄的？
吊：粟米。
栾：粟米哪来这大的颗粒？
吊：那是观音菩萨下的种，吃了不饿。
栾：有这种巧事？
吊：如今的巧事该几多。
栾：（看袋）咦？这是沙呢？
吊：卖米的最爱掺沙。
栾：（细看）不对，这尽是沙呢？怎么回事，你说？
吊：瞎款，我买的米怎么尽是沙呢？我看看哪有这种巧事。（故意大惊）哎呀，这真的是沙呢！
栾：有个么用啊！
吊：一定是我把米放在门外，被白撮子换了沙。腊月三十做这种事该短阳寿啊！
　　害得我不能过年，逼死人啦！呜呜（假哭）
栾：（唱）吊子他捶胸蹬足又哭又骂，
　　　　　栾氏我在一旁仔细观察。
　　　　　适才间门前并无人过往，
　　　　　狗未叫，鸭未呷，鸡未啄，鼠未爬。
　　　　　青天白日鬼打架，
　　　　　这才是西瓜藤上结了冬瓜。
吊：老婆呀，你坐着干什么，快去把米找回来哟！
栾：（唱）若偷米就应该连袋拿走，
　　　　　却为何将米盗走不怕麻烦又装沙？
吊：怪我太大意，不该把米放在门外的!
栾：（唱）他人进门，米放外，其中有诈，
　　　　　看起来吊子是在变戏法！……
吊：（唱）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栾：（唱）一双眼看得他心虚胆怕，
吊：（唱）一双眼看得我浑身发麻。
栾：吊子你的鞋是不是卖了？
吊：这还有假？
栾：卖的钱呢？
吊：买了米。
栾：米在哪里买的？
吊：河滩上。
栾：啊？
吊：（急改口）不不不，在粮店买的，在粮店买的……
栾：吊子，你过来，过来！（温柔试探地）吊子，不要怕，今天腊月三十，图个吉利，只要你说实话，我不怪你。
吊：真的？
栾：你说，是不是又赌博把鞋拿去输了哇？
吊：（失去警觉）哪个输了？是我没赢罗！
栾：你再说一遍。
吊：我押“单”，他出“双”，我是为你输的呀！
栾：你！（气得昏倒）
吊：拐了，屋里要死人，老婆，老婆你不能死呀！
栾：（醒）哭你娘个脚！
　　（唱）听此言气得我，我的天……
吊：老婆这盘输了，下盘就要赢的呀！
栾：你还在赌！（唱）火冒一丈！
吊：够了。
栾：（接唱）两丈！
吊：烫人！
栾：（唱）火冒三丈——！
吊：这是么意思，等照相？
栾：你把我扶下来。（吊扶栾下椅子）
        （念）果然是又赌博输得净光。
              叫你卖鞋把米买，
              你装回沙子骗老娘。
              恨不得拿刀——

剧    终
2007年7月23日修改稿
[此稿是在著名导演余笑予老师的指导下而进行修改和调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