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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未黄新城市散文批评专辑[本站站主管季超友情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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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7 17:05:48 | 只看该作者
城市的忧伤与心灵的向往
                  ——评谷未黄的新城市散文
                                        赵金禾
    十多年前吧,谷未黄是一位有代表性的乡土诗人(有些动静,叫影响吧)。后来写散文,我从窥视到明目张胆正视,是“行色散文”的旗号。我问过他,他说“行色散文”是一个新城市人返璞归真的写照,是归乡人行色匆匆的梦语,也是回归自然的一种行动色彩。再后来,他又有了“新城市散文”的表达。何谓“新城市散文”?我又问他。他用他那幽默成性的口气说,是民间口语,通便效应,是一座置于故土的城市的反思,它的元素呈现出一种罂粟花的美丽,既无毒,又灿烂。先不管他如何说,见证文本才是硬道理。
    谷未黄生长在农村。他无法选择自己不是农民的儿子。老天也搞了点平衡,让他一位至亲在大城市做官做到相当一级。自尊与自信让他拒绝裙带帮助,也靠着自尊与自信,帮他脱下草鞋,洗净腿上泥巴,套了袜子,穿上皮鞋或优于草鞋的别的什么鞋,在汉南区文化馆的大楼里做着群众文化工作。到了省城,仍是以自尊与自信派生出的文化与智慧支撑,独立意志在大城市里吃饭(我不能说他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那样他不会承认,也容易遭遇不服气的人撇嘴)。
    谷未黄从诗歌转向散文的动因,有人评论说,“是因为他在某种程度上认清了中国散文的虚妄,尤其认清了散文家们语言机能和想象力的整体颓败。作为诗人,一旦踏入散文的领地,首先要做的便是对散文品种进行嫁接与改良,对散文的八股习性进行颠覆与纠偏”(见何蔚《诗意的白手套》)。谷未黄成了一位中国散文的拯救者,我不反对(但愿),只是这与他的生活原则不符。我的生活原则是沉浸下来,往最低的地方流淌,不要怕别人找不到你的身影……我要做的就是站在最低处,保持水的姿态(谷未黄散文《力量在最低处》)。他的诗作,其思想核心,灵魂深处,是一种生存的忧伤,生命的忧伤,理想的忧伤。这决定他的代表性。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在城市站稳脚跟。主题是故乡,故土,故人。后来把散文作为他的写作中心,并归为新城市散文,是他生存的重点彻底转型。面对日益发展变化的城市空间,更发激活了诗人的敏感,有意无意把自己置于思想前沿,无拘无束的心灵脱洒。
    他写诗,写散文,只是他寻求抵达心灵的一种道路(包括他在散文里纯熟运用的夸张,幽默,机智,灵动,陌生化处理,都是道路一种)。道路可以各异,殊途能够同归。只不过谷未黄是带着谷未黄特有的人生境遇和生命气息,把自己枝繁叶茂地植于他的散文里的独一,难有第二。
    我第一次亲密接触谷未黄的散文,是有回参加了长江日报组织的三峡人家笔会,跟他同居。清早我跑步回来,见他在拥被笔耕。他说我念给你听听吧,听不听?题目叫《隐蔽在兰草谷的石头》。兰草谷是位于三峡长阳的中国第一家深山激情冲浪风景区。那正是我们笔会激情体验过的地方。谷未黄的激情给予了兰草谷的石头。他想到那些石头不知被什么人出卖了,在城里供人观欣赏(石头也在思念自己的家园)。他一次次来到山里,带来流落到城里的石头的消息,石头们哭泣了。读着这篇散文的汉子谷未黄也哭泣了。我的心颤动。悲天悯石的诗人。泪即佛心呀我的兄弟。
    大约那就是谷未黄最初的新城市散文。我的关注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读他的散文,要么就是笑意,要么就是泪意。笑意是感动,泪意也是感动。我想,他是以什么东西感动着我?以什么方式感动着我?读过他这些散文的人,都是赞扬有加。有名人的赞扬。有专家的赞扬。有说他都是千字短文,特别好读,真切观察所得,真情实感成文。有说他自从余秋雨先生说自己的文章是文化散文,别人好像都不敢称自己的散文有文化,而谷未黄把自己说成通便文化,把自己放得很低,恰是很高。有人说他的散文充满了诗意与趣味,个人化的风格,适合枕上阅读。有人说他深沉浓郁的感情,生动凝练的笔触,含人生哲理和历史韵味,勾起人对于亲情、乡情、友情和逝去年代的许多回忆,得到的是思想与美学启示。有人说他文短情长,言简韵足,萃取可为诗为画,铺陈可为剧为戏。有人说他的散文诠释着什么叫全息想象,什么叫新巧诡奇,什么叫灵光闪烁,这些与诗歌一脉相承的艺术基因,始终传达出一个作家对文学的领悟。刘富道有回跟我说得更直接:谷未黄的散文是湖北佼佼者(是不是谷未黄买通了他们?存疑不存疑读者不妨自己去见证)。
    学过中国画的人都知道,中国画分为山水、花鸟、人物三大支。山水画也可以细分,分出青绿山水一支和泼墨山水一支。南方的经济特区,城市建设快速,一些画家也已经有了新城市山水画的概念,旨在对现实社会环境进行新的形象设计。谷未黄从中国散文里剥离出散文一种,把它叫做新城市散文,以一个乡村移民的眼光看待快速发展的城市,流露出城市的忧伤与心灵的向往。乡村的价值(叫乡村文化吧),不只是乡村自身,还是与对应的城市的滋补者。谷未黄用生命体验证实着,用笑和泪书写着。
    新城市带来的新问题也逃不脱他的眼光。虚伪,欺骗,奢华,诱惑,罪恶,他深恶痛绝。被城市排斥的乡土植物与不起眼的小动物,他都寄于深情。他的一篇《向日葵》不能不叫你动容。给一座房子安装上指南针之类的东西是既滑稽又徒劳的。因为房子不会在森林里行走,也就没有迷路的可能。当他的女儿站在月光的阴影下,眺望阳台以外的景物,往往辨别不清方向,指着远处的屋顶问他,那是东方吗?于是他在阳台上种植了向日葵(凡高的向日葵是种在纸上的)。有了向日葵之后,这座房子就如同被人设计了一个日标,方向感顿时鲜活起来。在他的记忆里,一片种植向日葵的田野,无边无际的气势总是让惊呆了。那仿佛是一个营地,训练有素的向日葵全体肃立,保持着一个军人的姿态,它们所有的目光那么坚定地迎接初升的太阳。任何渺小的过客陷入这样的绝境,也是不必担心迷途的。这是一种神奇的花,无论你把它旋转多少度,它的花冠最终指向东方。向日葵绝不会说谎,绝不会见风使舵,绝不会屈服任何力量而改变自己的信仰,除非你砍掉它的脖子。他不耻于在阳台的花丛里供养心灵如此美丽的向日葵。他萌发了一个携带葵花籽旅游的计划,是抵达人烟罕见的荒原,而且在水之湄。那将是葵花盛开的地方,让它们的种子传递着种子,让它们的花为己开,颜为己悦,既不需要别人来种植,也不给别人砍伐的理由。他和寄生在花钵里的向日葵一样,是对远离故乡的亡土之痛,是对城市灵魂一种安抚。
    再说他笔下不起眼的小动物吧,河蚌,荷叶,麻雀,蝴蝶,乌鸦,蚂蚁,山狗,是他文章的主角。他对小动物的感情,像他对待植物的感情一样,表达了他对城市生活看法,也让我们感受到作者生命气息的强烈。《带着蚂蚁进城》就是这样的经典篇章。有土壤的地方就有蚂蚁,每天牺牲在车轮下和脚下的蚂蚁是没有谁去统计和哀悼的,一个物种往往因为太多太多,而被我们忽略不记。他说出一个被人们忽略了的事实。小时候他故乡的土坯房,蚂蚁乐意呆在哪里就呆在哪里,它们也很少上灶台搬运锅里的粮食,碗柜子也是干干净净的,只要蚂蚁在这两个地方尊重人权,就和我们相安无事。这也是一个事实。第一次进城的时候,记得口袋里带了两只蚂蚁到城里。当时住的是单位在一家招待所为我租的8平方米的小内套,外间还摆着10张床铺,每次回我的小窝,经过这10道哨卡时好像我带的不是我的老婆而是租来的女人,饱受嫌疑,因为外间的客人天天在更换,我无法向每位解释“这是我老婆”。在这种情况下咬着牙齿也不能叫床,而且耳朵竖得比兔子的还高,担心门外有人报警。后来发现蚂蚁来串门,他都要向它们道歉半天。因是吃食堂,没有过夜的粮食。有一日他搬进带空中花园的房子,竟然忘记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每天像抓小偷似的消灭花钵里的蚂蚁。花钵的泥土都是我一袋一袋扛上楼顶的,我在侵占这些泥土的时候,蚂蚁就生活在泥土之上,我没给它们任何土地补偿,就把土地私吞了,最后不给蚂蚁一个落脚的地方。他把蚂蚁当回事,是他反以人类生命为中心,还以其他物种的生命权。不只是尊重生命的慈悲,也是敬畏自然造化的智慧。佛教两个字的精义悲与智,他身体力行。
    谷未黄写诗,是立足故乡写故乡。写散文,是立足城市写故乡。在《哪里是故乡》里,他质疑他居住的城市。故乡总有山的鸣啭,水的缠绕。故乡不能移动。不能搬迁。这是他对于故乡梦的定义。他的故乡安葬着外婆,母亲,父亲,还有姐姐。这些都是“打在泥土深处的楔子,把握着故乡的根基”:
    我漂泊在外,从一个泊漂到另一个泊,依靠浅薄的薪水养活。我在迁徙的途中,始终保持故乡河流的痕迹,无论碰上多么强大的干旱,我都不敢中断自己梦中的水路,我把河流藏在自己的身体里,不敢轻意显示,我习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浇灌那些无名的小草,只是想证明我身体里的河流水源充沛,我不差水。在奸诈的人群里,我老是打发自己的笑容去应付去取宠,反正生产笑容是不花钱的,脸皮脱了一层还有一层。
    他是父母亲的第八个孩子。娘生他的时候,他父亲装着很亲切的样子说“老八来了!”他的娘准备好了自己的乳房,不会让她的孩子露宿街头,即使娘乞讨在外,也把乳房留给自己的孩子。他在文中感慨“娘的身体才是故乡最繁荣的河流”。他不认为故乡是一座楼盘,不可能是一些码在一栋房子里陌生的邻居。故乡应该是一个公社,有亲戚,有血脉,有朋友,故乡的门是每一个人的通道……我独立的地方,我饱含泪水的地方,将来是故乡的一个驿站,一个驿站对于下一个驿站来说,它的意义沿袭下去,沉积下去,就是一个新故乡的雏型,就是我女儿的女儿的故乡。故乡到底在哪里?他得出作为城市浪子的结论:有娘的地方才是故乡,那里有我们的宫殿,有我们的乳房。泪水裹着的结论。人在城市里生活着,不得不牺牲某些真诚与美丽而保全某些真诚与美丽。情冷淡,人性异化,让他痛定思痛。
    当生命进入城市命运系列,揽着娇妻爱女的收获,也不能抹去他对于城市的忧伤,对于故乡温馨的神往。他的新城市散文构成了了他的忧伤世界。他如今住的一个小区,也是属于“码在一栋房子里”的城市人。他说自己在露台上,远离故土,像狗一样,想念泥土的气息。城市的土地大多被水泥地面封存着,暗无天日。他在《解开花的衣裳》里写了乞讨泥土的出奇经历。我在一个月夜带着狗潜入附近的菜地偷土,被一位大嫂抓到了,我摊开手掌,把早就准备好的硬币给她,我说买一袋土养花。大嫂看见我作案的工具不过是一只狗,一把锅铲,一个手提袋,仅仅丢下一句话“没把我吓死就行了”。那位大嫂理解他,理解一个城市业余花匠的心情,理解一个居住在城市的失地农民收集泥土的滋味。这些露台上的国土,他怀着深深敬意。他认为自己不能算是盗劫国土,只能算是蚕食国土。我只要不背负国土越境,国土挪到哪里都是国土,包括我外婆和母亲,都是国土的一部分,即使我自己死了之后,也要把国土撕个口子,塞进去肥地。有了这个想法,偷国土的胆子更大,好像搬回的是爹是娘。又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他在野外铲了一袋黑土填入花钵,奇怪的是这些土壤中有一些发光材料,这就是乡亲们说的坟地鬼火,我无意中把别人的爹别人的娘背到屋顶上来了,我急忙向这些亡灵忏悔、道歉,把他们送回原地。他在露台上养育着180钵花卉和果树,支撑了他的城市空中森林。手无寸土的城市人,生活在水泥地面上,根须仍是扎在故乡的泥土里。这是一个大寓言。
    泥土文化象征是不容疑的。海外游子有幸回到故乡,总要带走一包故乡泥土。谷未黄在他的散文里对故乡泥土的深情表达是较早的,以至走到了小说家前面。2008年我才读到对土地同样深情的赵本夫的长篇小说《无土时代》。城市的水泥地面,霸道地阻碍着人们与泥土的亲昵,强权地宠爱着狭窄的眼光,失去了许多原本应当张扬的自然与人本,被赵本夫喻为无土时代。《无土时代》中有个情节:叫石陀的人,总是拿铁锤敲打水泥地,叫深藏的泥土接受阳光,回到城市人的脚下,与谷未黄的《解开花的衣裳》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谷未黄的生花笔下,不只是故乡的泥土,就连一丝炊烟,也让他不能承受之轻。他在《城里的炊烟》里庆幸他在城里的新家的顶层不仅有一个超大露台,还有一个令他魂牵梦绕的烟囱。炊烟在他的记忆里仿佛是外婆的一架纺车。小时候他坐在灶门口往灶膛里喂柴的时候,他不知道屋顶上的炊烟是多么的美妙。他知道自己是在故乡的炊烟下长大的。他记得红苕锅巴稀饭的香脆。记得外婆煨在灶膛砂罐里糯米和肥肠的香味如何让狗也垂涎三尺。故乡的每一座瓦屋土房都有一个独立的烟囱(他感叹这样的土房子越来越少,土灶和炊烟也成了绝迹的候鸟)。城里的房子架屋叠灶,他新家的那个单元5户人家共一个烟道,每至黄昏,炊烟的气息便从他家屋顶升起。痖弦说:“世界上惟一能对抗时间的,对我来说,大概只有诗了。”而我呢?我拿什么与时间对抗?我会像我的外婆,用一生的炊烟来与时间对抗吗?我会像我的父亲,用一生的炊烟来与时间对抗吗?我曾经被这些炊烟所召唤,所鼓舞,坚定我回家的步伐。现在,我不再是一个仅仅观望和欣赏炊烟的人,我应当在我的灶台上亲手制作它,无论我的女儿走得多远,只要她回头,就能看到屋顶上像蝴蝶一样飘舞的炊烟。炊烟的刻骨无与伦比。
    城市与乡村的神秘距离与差异,不单是地理的,说到底是生命状态的不同。他在《收集雨水》里的表达更明确。当雨水比露珠还稀罕的时候,整个庄稼地都沉默了。向下寻找水源的根须扎痛了土地,土壤开始收缩,裂缝出现了,一夜之间大地苍老了。总是在城市危难的时候,我们想到了乡村,因为我们来自那里,是我们一砖一石堆砌着城市。富人不买我们的产品的时候,我们就把它推销给穷人,我们的营销策略是,给富人回扣,给穷人补贴。我不忍看到我的乡亲家徒四壁,新添的冰箱,那么耀眼,我的妹子打开冰箱时,我看到了她种植的那棵大白菜,在冰箱里变成了肉价。她的地里还有许多许多这样的白菜,等待体验冰箱的温存,不枉白活了一场。我的卖白菜的妹子,以她微弱的力量,在拯救一个生产冰箱的工厂。我走在她的菜地上,泪水打痛了我的脚背。这是一个春天,她需要的不是一个生产冰的柜子,她需要一个生产雨的天空。作者坐在父亲开挖的渠道上,自问“水还能从这里流吗?”后来是“解放军来了”,用高射炮把云打碎了,把雨打下来了。他的妹子怀着喜悦的心情收集雨水。作者感叹:田间的阡陌就没有一个完整的沟通,是我们亲手切断了相互依存的水路,孤零零的田,就像老屋中间的天井,全靠上天恩赐。水是需要传递的,是需要从外公的田,流到外婆的田,是需要从父亲的田,流到母亲的田。说谷未黄是中国散文的救赎者,倒不如说他是人间深情的呼唤者。
    再看一篇《从屁股看脑袋》。开篇就强调屁股的重要性,提出一个关于屁股的问题。对于一个要解放厕所的城市来说,九省通衢居然重要,如果通衢不通厕,那些流动的“股民”哪来宾至如归的温暖?所以我的谬论解放厕所就是解放思想的前提。肯在屁股上下工夫的人,应该是一个有思维的人,有所作为的人;肯在厕所上下工夫的政府,应该是一个为民所急的政府,为一个远离家庭在外奔走的人分忧的政府。他的行文总是让我们一惊一诧,并不是远离真理。他用生活说话,用体验说话。厕所是什么?厕所就是一个粪坑,随着居住环境的改善,家家户户最重视的就是引进这个“粪坑”,我家里现在的优越性就体现在双厕所,“复式粪坑”,楼上是女厕,楼下是男厕,一坐一蹲,女尊男卑。只要是老婆和女儿不在,我就溜进女厕享受一下那种尊荣,那种屁股不是被人拍而是被高贵的瓷器捧着的快感。呵呵,脑袋的幸福感是从屁股产生的。他参加工作住进单位宿舍的时候,最向往的地方就是有厕所。愿望实现了,幸福感提升了。几曾何时,纵览繁华路段,你站在队伍后面排队应该不是等待购入某种商品,而是准备支付零钞把原本不是商品的粪便从体内排出,或者你贡献的粪便,可能通过流通领域变成商品,但是你必须为脱离这种潜在的商品付费。武汉公共厕所的解放,完成了一件历史使命(可见屁股的重要性不亚于脑袋)。美国一位大学校长就对他的学生说过“大小便通畅就是幸福”的话。他的歌功颂德是叫人喜欢的,不是叫人讨厌的。
    谷未黄的真性情,不会让他老窝城市里,只要有机会,也创造机会,也总是把自己的触角伸到城市之外的山水间,抚摸城市忧伤的同时,抵达心灵的向往。他的出行,绝然没有时下名家被人捧着供着哄着的出行。他的散文,也绝然没有与达官贵人为伍的优越,及一揽众山小的炫耀。他的出行多半不是被人邀请,而是为着自己文学梦:组织笔会,文学采风,诗歌讲座,与时俱进的诗歌朗诵会(历任湖北省作家协会诗歌创作委员秘书长,武汉作家协会诗歌创作委员会秘书长)。那些支持他的实业家们,文学家们,编辑家们,只要是他的邀请,没有不丢下自己的事与会的。都因了他真诚感人,率性感人,牺牲精神感人。
    他出门挤公汽,是太太拨款。打的没有地方给他报销。长途与短途的电话费也是自己掏腰包(我看过他打出的长达五米的话费单,叫人动容)。在大自然面前,他忘情忘我。《蝴蝶是自由的》,《被水所设计的云》,《落在纸上的乌鸦》,《亲切的距离》,《柴埠溪的初夜》,《在清江想买一钱月光》,《十月获稻》,《晚妆的湖》,《养在天空的风筝》,《埋伏的渡口》,《水路十八弯》,无不是可触摸索的灵魂,横扫着一切匠气,陈腐气。在山水间他悟出:一个让我解除虚荣的人,不是手中的武力,也不是脸上的诡计,只有痛苦才能让所有的虚荣崩溃(《故乡在哪里》)。他情愿做一块石头:减去我的四肢,减去我的语言,再减去我的生殖器官,我要做一块干净的石头,偿还给你们,不要害怕我的耳朵,不要害怕我的鼻子,更不要害怕我的嘴唇和眼睛(《隐居在兰草谷的石头》)。他惊呼:把大海交给鲸鲨,把天空交给候鸟,把森林交给虎豹……让荒芜既是一种美丽,也是一种美德(《荒芜是一种诱惑》)。
    土耳其获诺奖作家帕穆克也是惯于带着他的忧伤写他生活着的新城市伊斯坦布尔的。因此伊斯坦布尔在他笔下显得更真实,更让人回味。谷未黄笔下的新城市大武汉,也给我们提示着回归与展望的图景。他的散文是不是该叫新城市散文,别人可以认同,可以反对,都是别人的事。不过深究一下他的新城市散文,至少有三个方面理由。一是世界格局新的时尚元素注入城市,淘汰或派生出许多东西,不能不被关注。二是城市新移民带来的融合与抵触,产生新的复杂性与神秘性,不能不被探索。三是城市管理的适应性与超前性,不能不被挑战。作为生命的个体,从不同的视角做出投射和反映,再自然不过。对于写作者,便是一份资源。谷未黄聪明地利用资源,区别着新城市与旧城市,走着自己的路,我们没有理由不为他鼓掌。

                                         (7360字)
                                2009-3-31于汉口黄兴路觉悟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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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7 17:06:46 | 只看该作者
城市里流动的一汪清泉
             ——读谷未黄新城市散文

                                                      阿林子

    我不是山里的孩子,我自小生长在湖边,我没有见过真正的泉水。我第一次听说泉水这个词,是上小学时从语文老师那里听来的。印象最深刻的一句是“山里人喝泉水,牙齿都很白”,喝泉水能把牙齿喝白,那泉水应该是多么纯净清亮呀,听老师读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思绪开始和泉水一起流淌,梦里开始有关于泉水的童话。
    有一天——那已经是听说“山泉”这个词很多年以后了,我来到了东湖社区,我在一个名叫谷未黄的人的文字里看到了多年前梦里的泉水,晶莹透亮,流淌在高楼大厦之间,流淌在文字里,流淌在我们的思绪里。

      一

     谷未黄的文字里流动着诗意的泉。
    《到花瓣上去》,在城市的露台上,《解开花的衣裳》,《春天倒车》,《收集雨水》,《养在天空的风筝》,掠过《晚妆的湖》,看《两只蚂蚁在荷叶上洗脚》……看看这些散文的标题,我们心中的诗意不自觉被牵起,一种文字的磁场把我们的目光吸引,让我们不由自主想知道花瓣上有什么神奇,到花瓣上去干什么?想知道花的衣裳里面是什么样子?春天倒车会倒出什么故事来呢?
    谷未黄总能从日常生活细节里找到诗意的情感,将司空见惯最淡泊的事物以诗的语言呈现在读者面前。谷未黄以诗的形态,站在城市的繁华里,冷静地望着四季的轮回,来面对世间万象,在《回家的路上》,《涂鸦》着《转移梦想的办法》,令人在芳香四溢的诗情里心醉。
    如果不是心灵中有一汪清澈的泉水,如何能在喧嚣的都市里,让沁人心脾的诗情在文字的花园里四处流淌?于是,我常常情不自禁地和谷未黄的文字一起,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像一个无聊之辈一样,看两只蚂蚁坐在荷叶上洗脚;在早春,看谷未黄露台上的花朵不顾一切,在寒风里解开自己的衣裳……这种时候,我的灵魂中拥有一份诗意的宁静。

     二

    谷未黄的文字里流动着睿智的泉。
    沿着谷未黄的诗意在他的散文里行走,目光可以随时把一种精致的哲理收藏进脑海。
    “我想这个春天来得太快,加快了我的衰老,但是,我很坦然,每天的笑容绝对是新鲜的,绝对不会为了一个美人而安装脸上的笑容,也不想把自己当成一个快乐的工具,被别人娱乐,或者被自己娱乐。”——坦然地走在物欲横流的都市,岁月匆匆,行走在文字里的人因为充实而坦然,不为取悦,不为娱乐,只为一种真实的存在。
    “只有浪子才知道,有娘的地方才是故乡。”娘在哪,故乡就在哪儿,多么平凡而深刻的哲理。这样的句子容易勾出多少尘封已久的乡音乡情啊。
    “一条河流无论走多远,都可显示出她的丰乳肥臀,隔着云看她是一种美丽,隔着雨看她是一种温柔,隔着山看她是一种缠绵。”“我宁肯说自己已进入冬眠状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已进入衰老期。毕竟‘冬眠’了还可以复苏,而衰老是不可逆转的。”“总是在城市危难的时候,我们想到了乡村,因为我们来自那里,是我们一砖一石堆砌着城市。”“坐在城里的月光下,我喜欢‘低头思故乡’这一种景致。”“虚荣是我穿了一辈子的衣裳,一个让我解除虚荣的人,不是手中的武力,也不是脸上的诡计,只有痛苦才能让所有的虚荣崩溃。”……
    在谷未黄的文字里,这样的句子信手拈来,他用简洁的文字,表达出了丰满的思想,韵味悠长;他用睿智的言辞,唤醒我们的灵魂深处沉睡的生命体验。

     三

    谷未黄的文字里流动着幽默的泉。
    谷未黄很坦诚地承认自己是个“好色之徒”,他说“我很乐意我这个花匠的身份,当我这个好色之徒猛然发现院落的杏子解开花的衣裳,我的心狂跳不已”,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到杏花解开了衣裳,而且我也不知道事实上他曾偷窥了杏花多久,总之,他发现了别人没有发现的瞬间的惊艳,并且他毫不隐讳地阐明了自己的感觉,这样的好色之徒,让阅读者在会心一笑之时,心中充满了感动。
    当风靡一时的情人节来临的时候,在玫瑰与巧克力同飞的日子里,他不说自己买不起或者根本不屑于去买玫瑰花,他说“我知道你需要的是草,而我只有玫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既浪漫又充分的理由。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那云薄的不得了,挺透亮的,怎么看都不像雨做的云,也不像雪做的云,更不像雾做的云,那是谁做的云?孟庭苇拿在手上瞎掰乎,这是骗谁呀?这么大一把年纪的男孩子都上当了,叫我这老脸往那搁呀?你说有云就有云呗,你说有雨就有雨呗,你说云抱着雨在风里,这算啥事呢?”随性的幽默,让人看到了一个率真而风趣的谷未黄,看到了一个搂着文字舞蹈的朴实无华的上了年纪的大男孩。不知道他在写这样的句子的时候,是不是“腼腆地一笑,脸上凹出了两个不大不小的酒窝”,这情景很有喜剧的味道,让人忍俊不禁。
    随处可拾的幽默感让我们读谷未黄的文字是轻松而愉悦的。

      四

    谷未黄的文字里流动着善良的泉。
    在谷未黄的文字里,我们的内心也常常被善良仁爱的泉水洗涤,我们会突然体味到那些生命中最细微的温暖和感受。“我这个人,狗缘不错,这基本上是大家对我的评价”,谷未黄被周围的人这样评价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在工资还没有发的时候借钱一为一条中途收养的狗狗治病,正如同他在《拉皮有个家》中说的“一个狗如果能成就一个人的心愿,或者一个人能够成就一个狗的心愿,都是要有善心的”。一个狗缘不错的人,人缘也肯定错不了。
    谷未黄还乐意当一个花匠,“我的左邻右舍尚未入住,他们的露台全部由我托管,180钵花卉和果树支撑的空中森林,让我有一种成就感”,一个人,一个男人,爱着小动物、爱着一群花花草草,怕伤着他们,怕冻着他们,耐心地伺候着他们,甘愿充当他们的保护神,这一定是一个细腻而善良的男人。他的作家朋友兼近邻何蔚先生曾说“如果你能亲眼看见他和他的小狗‘老公’之间那种山高海深的情意,你就能真正明白什么叫‘人间情怀’”。
    一个连花鸟草虫都不会伤害的人,更不会去伤害一个人。
    谷未黄爱着他的每一个亲人,爱着他生活的空间,爱着他所爱的一切。他给即将无家可归的小狗杰克一个家,他给照顾过他亲爱的三姐的哑巴下跪;他在节日的时候给他的下辈人发信,给他的那些哥们发信,给他的导师发信,给他的那些铁丝(铁杆粉丝)发信,给一个需要温暖的人发信;他用实际行动给支持他的朋友们内心深处最真挚的感激和一份难得的馈赠。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耳边似乎回荡着一首歌:
    有一种人总是关心友人,有一种人总是牵挂亲人,有一种人总是不忘恩人,有一种人总是心疼老人,我看这样的人有颗善良的心,我说这样的人是善良的人。要做就做善良的人,要爱就爱善良的人。善良是春,比春还暖;善良是金,比金还纯!

     五

    谷未黄的文字里流动着纯净的泉。
    我喜欢他大笑着在博客里写道:“哈哈,拍老婆的马屁真是爽。”作为大名鼎鼎的作家朋友兼近邻的何蔚先生很公正地评价他:“他买菜做饭的样子,看上去确实很像一个老道的家庭主妇。他十分疼爱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恨不得将母女俩同时抱在自己的怀里到江边赏月。”
    谷未黄在自己的文字中写道,“也许,我是属水的,清纯,淡薄,没有自己的形状,我的生活原则是沉浸下来,往最低的地方流淌,不要怕别人找不到你的身影。”
    谷未黄纯净真实得像个孩子,他的喜怒哀乐在他的文字里一览无余。他的爱意,他的痛楚,都是那么自然而不做作。
    “我坐在父亲身边与各方连线,让父亲听到他们的声音。我对外甥女说,我来告诉你外公,你母亲再也不能来为他扫墓了;我对女儿说,我陪你爷爷坐一会;我对妻子说,我在父亲墓地上,我饿得走不动了;我对小姐姐说,三姐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蒸好肉坐在门口等我了。我坐在父亲碑前呜呜地哭着,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我在父亲的墓地上,用鲜花打扫这些陈年旧事,却怎么也扫不干净我的泪水。”读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我的心也被淋湿,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在这里,你看到的不是一个男人的矫情,是一个大男孩的肆无忌惮的眷恋和无尽的想念。
    歌曲《泉水》中这样唱道:“泉水曾是羊脂玉净瓶中一滴露,它纯而无色,甘而无味,是天赐的礼物,有多少人却弃之于不顾。”就让我在这静静的时光里,坐在小镇一隅,在谷未黄的文字里,细品这天赐的泉水。
    《纲目》记载:出岩泉水,此山岩土石间所出泉,流为溪涧者也……其泉源远清冷,或山有玉石美草木者为良;古本草认为新汲的、未被污染的泉水均有某种医疗价值。有的能养生保健,有的可用以治病。
    谷未黄的散文如泉,用诗意而睿智的思维,洗涤出一颗颗宁静安逸的心。

                             2009年3月31日于水乡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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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7 17:07:25 | 只看该作者
诗意的白手套
               ——谷未黄散文印象
                                             何蔚
    一直以来,中国散文似乎都被那些笨拙而又僵化的文字笼罩着,散文家们就像是和汉语结了仇一样,总是在惰性的叙说中犯着清醒的迷糊,乐意于将金子一样的汉字罗列成一块块朽木。无论是从报刊还是教科书上,我们读到的许多散文,都对我们的智力构成了轻慢。这是一个可怕的现象,它所带来的直接后果是,让一代一代的读者都误以为,散文本身就应该是一种平庸的文体,它的存在仿佛不是为了表达而是为了记录。浅白琐碎的生活观感与漫无边际的说教讴歌,将散文应有的艺术灵光折损殆尽,致使中国散文不得不从审美的舞台上退下来,心甘情愿地充当起了人生的说客。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没有诗人的介入,中国散文恐怕永远都将是一潭死水,无论如何都难以泛起欢活的波澜。
    谷未黄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挺身而出的。他之所以要从诗歌转向散文,是因为他在某种程度上认清了中国散文的虚妄,尤其认清了散文家们语言机能和想象力的整体颓败。作为诗人,一旦踏入散文的领地,首先要做的便是对散文品种进行改良,对散文的八股习性进行颠覆与纠偏。这些都是那些正宗的散文家们没有能力做到的事情。况且,长期以来,中国散文界都始终背着一幅苍白虚伪的十字架,譬如,故意将没有文彩的描述说成是“洗尽铅华,将平庸的书写说成是“平实”,将拖沓拙劣的陈述说成是“厚重”,将家长里短的谈论说成是“随笔”,将小故事和小感悟捏合而成的边缘文体说成是“美文”……等等,以至于在大众读者和秘密读者之间,中国散文始终都无法找到真正的知音。
    问题的严重性其实并不在于散文家们自话自说,而是在于这些错误的观念和方法,已经从散文的根基蔓延到了树冠,并通过教科书和各种传播工具的触媒而获得了最广泛的认同。非散文因素已经从各个部位侵蚀了散文原本脆弱的肌体,使中国散文丧失了对任何流行病毒的免疫力,难怪那个名叫顾彬的德国老头,要对着它们一边跺脚一边大叫“垃圾”呢!
    认清形势之后,谷未黄最先亮出了“行色散文”的战旗。在他看来,“行色散文”既是一个新城市人返璞归真的写照,也是一个归乡人行色匆匆的梦语,更是一个作家回归自然的一种行动纲领和色彩标记。虽然“行色散文”并不能作为一种理论概念来延续和推广,也不能恰如其分地完成对谷氏散文艺术等级的鉴定,但至少宣示了他试图将自己的散文从传统散文中剥离的野心。“谷未黄行色散文”和他后来所标举的“新城市散文”,在本质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区隔。就题材取向而言,其“行色散文”多是游历者的自叙,是移动的目光在向静态的外部世界传达暗语玄机,传达某个瞬间的闪念和顿悟;而“新城市散文”,则更多的是坐在书房里静思冥想,追怀遣情,偶尔于行云流水的冥想中抵达真理的边界。两者之间的区隔仅仅在于姿态的变迁,前者机智幽默,满脸堆笑,动如脱兔,与作家本人的性情十分吻合;后者则庄多于谐,净水流深,笔端开始崭露出不同以往的肃穆与敬畏。
    尽管谷未黄特别强调他的“新城市散文”体现的是一种“马桶文化”,是公厕和私厕的必备读物,具有民间口语特征,具有“通便效应”。但这些要么是谷未黄对于自己文本特性的误判,要么就是他刻意为自己策划的广告说词,或是另一种变相的叫卖声。相对于他的“行色散文”来讲,谷氏“新城市散文”不仅更有质地和光泽,而且更加节制,更能体现出汉语的尊严。在亲情与乡情的传递中,不仅鲜有马桶文化的痞子气,而且语境清幽,诗趣盎然。那些短小炫目的珠玑,的确有着罂粟花般的美丽与灿烂。
    严格地说,“新城市散文”是一个不能成立的概念,是一个伪命题,但这并不能影响谷未黄对现代城市的表情、体温和心态的独到观测与把握,并不能影响他的智性在千字以内自由伸张,并不能影响他的情思在小篇幅的场地上随意翻转。如果定位得更贴切一些,谷未黄散文应该更加接近于“情智小品”,因为它们都没有结构上的规模和难度,都没有起伏不定和摇曳生姿的枝条,都没有洋洋大观一泻千里的冲劲。它们都被自觉匡限在一千字左右,玲珑剔透,熠熠生辉,仿佛专为报纸副刊而特定生产的翡翠挂件。
    和落后保守的传统散文群体势力相比,谷未黄的形象思维能力令许多人只能望其项背。许多人怀里抱着一大捆上等面料,却不一定能裁出一条像样的内裤。谷未黄则不然,即使你只给他一小块布条,他也能做成一整套漂亮的衣裙。他的悖论思维尤为发达,既擅长于用俗野的油腔滑调来吟唱哀愁,也擅长于用华彩段般的韵律来直播如火如荼的性幻想。他可以解开花的衣衫,抚摸花朵的乳房与芳魂,也可以让蚌蛤把门打开,看看自己的内心是否有佛。他甚至可以命令两只蚂蚁坐在荷叶上洗脚,同时还可以教野狼去参与饭后运动。事实上,仅仅只须观摩一下他的命题的表演,也足以将许多平庸的写手惊出一身冷汗。
    谷未黄的散文语言像魔方一样变化无穷、挥洒自如。任何一种小小的事物,一经他的文字弹射出来,便会在其高浓度、大张力的话语环境中产生化学反应,从而实现品质的升级。譬如,挖土养花本是一件极其寻常的事吧,到了他的笔下,则变成了“国土挪到哪里都是国土,包括我外婆和母亲,都是国土的一部分,即使我自己死了之后,也要把国土撕个口子,塞进去肥地”。譬如,倒春寒本是一件十分无趣的事吧,谷未黄将语言魔方一转,便横生出了无比的妙趣:“春天在倒车的刹那,肯定撞上什么,不然什么会传来这么大的雷声,不然那么多的雪橇会从天上掉下来,划伤了我的麦地”。还有,生儿育女的母亲,也该是大地上最普通的景象吧,谷未黄却如是说:“娘把她的乳房置于胸前,随时灌溉她的孩子。我们最初住在娘的身体里,住在娘的宫殿里,那是我们出发的地方,娘也给我们准备好了她的乳房,不会让她的孩子露宿街头,即使娘乞讨在外,也把乳房留给自己的孩子。娘的身体才是故乡最繁荣的河流,我的大哥游在最前面,然后是我的二哥、大姐、二姐……”
    我想,如果没有被高贵的诗歌提升过心智,是无论如何也捧不出如此精密的文字的。我还想,那些与汉语结仇的作家们看到这样的文字后,若是还能感到些许羞愧的话,我们美丽的汉语就真的有福了!
    虽然近年来,随着一批优秀诗人的介入,中国散文的整体品质已开始发生了可喜的逆转,但仍然不能像新时期中国诗歌和小说的哗变那样来得充分而又彻底。在两极分化的道路上,散文的步伐依旧缓慢,依旧不能像诗歌那样气吞山河,依旧不能像小说那样气贯长虹。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散文的实用性仍然本末倒置地堆凌驾于散文的审美价值之上,宏观的平庸仍然远大于微观的精彩。在看似简单却又如此复杂的语境事实面前,谷未黄散文没有逃脱被遮掩的命运,也就不足为奇了。所幸的是,我们毕竟还能通过这些不太为鉴赏家们所认知的华章的牵引,而预见到中国散文的锦绣前程。
    主张与行动总是同步的。当“行色散文”的露天矿快要被开采到底部时,谷未黄突然决定歇业。之后,他又在自己安生立命的城市发现了新的矿苗。我曾极力反对谷未黄将自己复出后炼制的第一批情智小品定性为“新城市散文”,因为它们的确与滚滚红尘无染,也与灯红酒绿无缘。无孔不入的全息想象和通神的悟性,将他精心采掘的金石矿苗推向了草色遥看近却无的空灵化境,并协助他在曾经荒凉的中国散文山岭上,播下了一颗又一颗新鲜的祖母绿。而他耕春的妙手上戴着的,正是一双诗意的白手套。
    所以,我越来越相信,唯有诗意的白手套,才能为僵硬的中国散文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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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7 17:08:39 | 只看该作者
谷未黄,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在长江日报社供职。曾在长江日报报业集团文化报主编《游山玩水》旅游周刊、《文学视场》副刊。历任湖北省作家协会诗歌创作委员秘书长、武汉作家协会诗歌创作委员会秘书长、《武汉作家》副总编辑。著有诗集6部,散文随笔1部,作品选入《新媒体散文》等40余种选集和辞典。新城市散文开拓者,其幽默文风流行于大陆和港澳报纸副刊。其“行色散文”独具风格。在百度搜索“谷未黄”可获得更多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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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7 17:10:09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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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15 20:06:21 | 只看该作者
都市文学方兴未艾

杨鸥 人民日报海外版2005年10月19日

  都市题材的文学创作在我国有不短的历史,而真正意义上的都市文学,还是产生于改革开放之后,或者说是在90年代中国城市化进程加快之后才形成的,真正意义上的都市作家,也是在这之后才开始完全浮现文坛。借第三届鲁迅文学奖深圳颁奖之机,中国作家协会、深圳市文联等在深圳联合主办了“中国当代都市文学研讨会”。来自全国各地的著名文学理论评论家,围绕中国当代都市文学的现状与发展展开了研讨。
  都市文学的兴起与文学的转型
  评论家李敬泽认为:中国现代文学的主流传统是乡土文学传统,在前现代,人们是以乡村为中心想象世界的,1949年以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一个逐渐发生、逐渐提速,非常重大、带有根本性的变化,就是中心向城市转移,城市获得了政治上、经济上、文化上的覆盖性的主宰地位,都市正在成为支配性和覆盖性的文化中心,一切想象都必然是从城市出发的,一切价值都在都市背景下被重估。评论家白烨认为:文学面临整体转型,过去的文学创作,乡土文学一直占据主导地位,现在该轮到都市文学了,这既是文学自身发展演进的一种必然,更是文学所依存的社会生活发生新的变异的结果。
  作家、评论家蒋巍认为:当中国的现代化影响全国每个角落时,我们的文学还处于“农村包围城市”的状态,带有明显的农业文明时代痕迹。文学需要与时俱进。面对乡村与都市的两难选择,文学的世俗化、时尚化和市场化是进步还是倒退值得探讨。城市文学包括表现白领生活、时尚生活和现代意识的文学作品的大批涌现,大大拓展了我国文学的想象、发展和辐射空间,在品类、形式、内容、话语、题材等诸多方面,大大丰富了文学的多样性,极大地增强了当代文学直面时代、直面现实的当下气息,从整体意义上说,这是我国当代文学质量的提升而非下降。
  都市文学整体尚未成熟
  第三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评出的4部作品都是乡土题村作品,在文学评奖中都市文学作品绝少胜出,这一现象引起与会者的关注。暨南大学中文系副教授李凤亮指出:从南到北,都市文学近十年的确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但其总体成就仍不足以与乡土文学相抗衡,这中间的因素不一而足,中国都市生活的不成熟、作家创作心态的不稳定、经济转型期社会文化心理的躁动及至整个文学观念的滞后,都在不同程度地阻碍了当前都市文学的快速发展。
  李敬泽认为:我们至今对复杂的都市经验未能发展出一套有效的、既反映人们真实的生存状况,又呼应着人类传统的精神关切的观念系统。比如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一谈到都市就是两个关键词:“欲望”、“物质”,这也成了一种歪曲和遮蔽。一方面,它制约了作家的眼光;另一方面,由于这些词是暧昧的,负面的,它也使人们习惯于以负面的眼光去看那些作品。都市的经验、都市中的生存是如何展开的?这个展开过程里经历了什么样的疑难?这些都有待于作家们去表现、有待于批评家去理解。我们最终还是会接触到那些人类精神生活的基本问题:意义问题、生与死的问题,我是谁及向何处去的问题。
  评论家阎晶明认为:当代中国都市文学是在乡土文学的基础上孕育和包围中生长的新型文学形态。都市文学里有一个共同倾向,即制造一个并不需要奋斗,也无所谓成功的人生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却仍然能够开出既怪异又灿烂的生命之花。无根基的消费夸张和精神的冷漠成为都市文学的一种极端主题。文学的真正动人之处无疑被不同程度地忽略了。城市人的生存挣扎和奋斗,城乡人口的高速流动和因此造成的人生悲喜剧,贫居闹市的痛苦、暴富的神话以及变革中的阵痛,这样的生活层面没有充分体现在文学作品中。
  评论家雷达认为:“都市”似乎正在取代“乡村”成为文学想象的中心,但是都市经验的表达与传统的乡土抒写之间,目前存在着某种内在冲突。全世界没有一个国家像中国文学这样与乡土有着深刻的不解之缘。相反,中国文学的都市经验表达,根基相当薄弱。忽视和遮蔽了农民问题的巨大存在,才是严重的缺失。倘若不能写出转型时代的中国农民之魂,我们的文学将从根本上丧失力量。在从农业文明向现代文明的过渡中,作为诗意的栖息之所,作为人类和民族的痛苦和欢欣的承受之地,文学中的乡土声音不但不会完结,还会发展和变化,它将与民族性格的现代转型密切联系,它蕴含着现代人急需的精神元素,必然要向环境主题、乡土寓言、底层意识等方面延伸。
  当代都市文学方兴未艾,还有着相当大的发展的余地和驰骋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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