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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说说老管
| □ 文/野遗(孝感)http://bbs.yingbishufa.com/forumdisplay.php?fid=101 | 老管是管季超。秃顶(30岁之前可不这样,那时他一头乌黑的头发可以用来拍洗发水广告),矮个(学生时代这是挺大的优势,上体育课老站在队列最前面,听课老坐前三排),戴个眼镜(如今近视眼太多,光凭是否戴眼镜根本无法判断是否真有学问),一不留神“疑似”名牌大学教授(有社会阅历者则不会误判,因为他抽的不是价格挺高同样有尼古丁的好烟,穿的不是牌子挺响照样也只是起保暖遮羞作用的衣服,座驾只是一辆有些年头的旧自行车)。10年前他已评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据人事部门的解释:“中高职称相当于副教授”,这样说来别人称他为“教授”,只是“提”了半级,就不必较真“打假”,权当哄他高兴一回。
在我所有的朋友当中,老管最普通又是最“个色”、最单纯又最具矛盾性、最慷慨又最为困顿、最博览群籍又最自认为才疏学浅、最谦和有礼又最能让有权势者毫无威严感、最迟钝于人际关系又最能一眼洞见人心的人。
这种人不好归类,可遇而不可求,只好划入“珍稀动物”(这很好理解:当满山满谷长的都是人参,剩下的一根胡萝卜就是“珍稀”;如果每个人都有了官称时,唯一一名平头百姓一定如大熊猫般“珍稀”)。
老管并没有受过“全日制”的大学本科教育,进修学习的五年中似乎也费神不多,他的绝大部分书本知识并非来自于师徒相授,而是来自于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自由阅读。他涉猎的领域很多,但都不太深,远远比不上“学院派”。但因其是经由兴趣所引发的独立探索,亲历了知识“创生”的过程,又极善于由此及彼、触类旁通,故而每能择善固执,独特新见。这让他在神往于“学院派”教育的同时又常常无意中流露出对“正规”教育的鄙视。
在他的经历中,有太多的矛盾性,有一些是出于自觉的决然选择,有一些受制于命运的无奈安排,更有一些属于必然中的偶然。
试举几例:他少年时代的家境并不富裕,刚刚够温饱,但因为在家中行四,父母疼爱幼子,养成了他不知节俭的“穷人家的少爷”作风;他学的是中文,教的是中文,但到孝南区教研室工作之后,单位的头头硬塞给他“艺术教研员”工作,所以他先迷进去的却是儿童美术研究,近三年又热衷于学前教育。(前五、六年单位的头头找他谈话,让他将“语文教研员”的工作也担起来,其实此时他已对这个发发文件、组织个大场面的活动、像掐白菜一样发奖证、常常劳民伤财的差使兴味日渐索然。毫无挑战性的工作对他会缺乏吸引力。)他或许是他生活的那个小圈子中最能下苦功读书的人,但却也是最自知浅薄,最明白“借工作角色所获得的尊重与本应得到的尊重不能划上等号”的人;他被孝感市美术家协会和孝感市书法家协会两个协会封为“副秘书长”(戴个不发津贴的空帽子,好派差干活。他这样自嘲),但却也是唯一明明白白地说自己既不会画画又不会写毛笔字的人;他或许是对本职工作投入精力最多,开拓性的贡献最多的人,但却并一定能保证领导夸赞(因其不太驯服)、群众感念(因其严格把握学术评审的尺度,在他那里得一张奖证难许多);他从未给顶头上司送过礼,连说几句好听的话奉承一下也比较吝啬,但可能会将一位素昧平生的初次来访者送至大门之外,为一位偏远农村村小青年教师一口气写数千言的复信;他似乎不太熟通“人情世故”,因此常“不按牌理出牌”,但走得近的朋友都知道,其实他只是故意不满足某些人的“心理期待”,他对人情冷暖的剖析每每放言无忌,深入骨髓;他自知“人到中年天过午”,精力应该专注于能得实惠的“有用之为”上,但仍一任求知治学的兴趣如奔泄的野泉,自由流淌,并无稍加约束的意思;他并无海量,但每每于友朋间聚饮时,来者不拒,先将自己放倒……
严格说,老管不是书法圈中人,不是美术圈中人,早已不是纯粹意义上的“教师”(他总是自称为“教师”,而且刻意地加上“普通”作为前缀,这多少有些矫情吧?),当然更耻于作一个首先必须放弃许多尊严和个人见解常常必须作驯服状的“领导”!但,老管又比一般的书法家更乐于言说书法,比一般的美术家更有基于审美直觉和审美经验的鉴赏能力,比许多教师更挚情于教育问题的研究,身处江湖,心忧天下。
“但,正是他的这种边缘状态,才使得他更有价值,更值得一说。处于核心地位的人未必就具有核心文化价值,自古至今皆如此。”北京青年学者、《中国改革》杂志社责编朱中原这样评说他。
与我们这些二、三十年来与老管斯混在一起的朋友相比,远在京华的朱中原似乎更能把握其内在精神,因为他用了梁楷画《李太白像》的写意手法,凸显了老管“书生气”中压抑着的“江湖豪气”;谨严细腻的外表背后的粗砺与刚烈。
我们毕竟跟老管厮混得太久,久而不闻其香,友情之中少了一分敬意。“审美疲劳”看来并不只存在于夫妻关系。
朱先生也毕竟是审视过许多名家和达官的高人,一把脉就摸准了老管个性中最突出、最恒定的部分,他说:“这一点,老管和我一样,不客套,不矫饰,怎么想就怎么说,怎么说就怎么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因身份地位名气而有所忌惮。”
作为朋友,这种个性是太难得了。故此,我们这帮哥们儿从来不会记恨老管的言辞“昌犯”,反而愈爱其天真如赤子。但,要是当他的上司,感觉肯定会不一样,中国自古就是“官本位”的,始终缺乏“平等”的文化基因。
难怪,他青灯黄卷,灯下苦读;他激情投入,勤勉于工作,却依然独啸于晚风。
或许,这种状态正是他应该期待的,或许是命运的刻意安排。
作为他的朋友,我们只希望他活过七十岁。无需太多!
若能如此。那时,评说老管的人会多起来。
2008-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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