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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9 17: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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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新媒体散文还迷失在不断的喜新厌旧与时尚追逐中,由此来刺激读者麻木的神经,满足读者阅读快感。但凡社会民间出现了某些焦点热闻,都市的情绪悸动呈现何种面目,流行时尚刮起了何种旋风,老百姓的哀痛喜怒呈现何种变化,新媒体散文总是以最快的速度给读者以解读,准确地满足读者的好奇心,有效展示现实生活的人生百态。收录于《2002最佳新媒体散文》中的《F4欠揍还是你欠揍》、《为什么我们不能庸俗》、《从美女作家到麦当娜》、《穿木履走过SOHO》等文章无不跟当下热点亦步亦趋。新媒体散文的这种追新逐流与其载体网络、都市报的日新月异有关,大众传媒时代是一个信息爆炸、层出不穷的时代,信息的大量繁衍复制不但使得信息本身贬值,而且也使读者在信息的狂轰滥炸中麻木不仁,如何寻求新奇、引领时尚便成为媒体的主导倾向。另一方面,也与当代都市人日益繁杂匆忙的生存状态有关,随着竞争的加剧,鲜有人能静下心来以舒缓的姿态来鉴赏美文,如何能在最短时间内获取足够的资讯满足阅读快感成为都市人特别是都市白领日常的精神需求,时尚、休闲的短文乘势成了忙里偷闲的小点缀,简短、通俗的语言、萦绕当下热点情绪、焦点新闻的新散文越来越明确地适应了都市人匆促的生活节奏和浮泛的阅读习惯。这种写作策略就如青年批评家张柠所言“新媒体散文的作者,是混乱的现代生活的参与者,而不是审判者。新媒体散文的表达直截了当,没有微言大义的修辞学把戏,直接说事儿,什么阶级说什么话,什么藤儿结什么瓜。他们公开以职业写手的面目出现,不提供教育材料和阅读范本,而是提供即时的消费品,刺激读者的消费欲望。”{7}这种追新逐流的参与赢得了经济效益,却失去了文学本应有的超迈精神与批判意义。
在上述消费性的俗化写作中,一些学者还敏锐地指出新媒体散文弥漫着脱离现实生活的小资情调,有人因此称其为小资散文,的确,在诸多时尚杂志和晚报副刊里我们不乏遭遇这些洋溢着懒洋洋气息的文字,中新社甚至指出“中产阶层文学正在中国大陆崛起。对出生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作家与作者而言,他们正生活于相对富足而平庸的时代中——少了些激情、多了无聊。”{8}它们就如一道外表鲜亮却内容贫乏的广告,用有点奢华、有点酷、有点别致的生活修饰着都市人日益焦灼的内心,它们着力消解了传统散文厚重的载道之义,更没有流芳千古、教谕后人的理念,它们只是那么仿佛不经意地走入文学,面孔优越、姿态优雅,以文学作为一种滋养贫乏生活的养分,描绘精致的吃食、品尝醇厚的美酒、缅怀前朝旧事、展示异域风情,因此,在黄爱东西、任田的笔下,我们只看到风情万种、伶俐八面的都市女子,看不到为生存奔波的底层喘息;在沈宏非的吃食主义、洁尘的咖啡聚会、悠闲旅游中,我们迷醉于这种仿佛属于自己的情调生活中,麻木了尖锐的生存痛楚,这些操笔的作者俨然将这种小资写作作为自身格调的标签,写作仿佛只是为了充分展示悠闲的生活与不同凡俗的品位,它们没有传统杂文的张扬凌厉,也不会去沉重地追问生活的本真,总之,它们温存而理性,在彬彬有礼的自我展示中,优雅地为自己赢得良好的社会声誉,对他们而言,写作本身就是一种生活的复制,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城市中小资一族,永远扮演着时尚实践者和引导者的角色,在丰厚的收入和优越的生活条件下,他们不妨以这种精致的方式,修复生活黯淡和不堪的一面,不仅固化了自身的优越甚至成为都市人崇拜的偶像,而且与体制形成了双赢的共谋,因为,他们的文字能有效软化读者尖锐的生活触觉,释放平民百姓的生活压抑与体制愤懑,让这些天天为生存烦恼、处于挣扎中的都市男女们沉浸在文字营造的幻境中,体味到彼岸生活的乐趣,从而以柔软的力量起到了安抚人心、稳定社会的功能。
随着技术资本主义的高度扩张与网络文化的急速流行,孳生其间的新媒体散文由于文字狂欢的急剧繁衍还使得散文的文本诗性严重流失。以做诗的态度和精神写出诗意盎然的散文,本来是我国散文的一个古老的传统,如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苏东坡的《前赤壁赋》、明清时期的性灵小品等散文中呈现的意境和美学品格都远胜于流于一般的平庸诗作。在古希腊,“诗”和“史”作为两大门类截然分开,而散文便归属在“诗”的门下。可见散文与诗具有一种天然的因缘关系。诗性应该如波德莱尔所说的是“性灵的抒情的回荡,沉思的迂回的轮廓”{9}。散文的诗性既需要至纯至美的性灵和悟性,还需要具备融入诗的艺术的感知方式,比如意境的营构、音乐的旋律、以至想像、象征等,当然,散文的诗性在本质上而言,更是一种内在整体性的美,是一种精神气质,一种心灵对形而上追求的艺术表达,是作者对自然、人生、社会的总体性的感受,可惜的是,在大众文化崛起中孳生的新媒体散文,由于其相对“自由”的生存空间,对诸多草根的网络作者而言,他们的真实身份都得到隐藏,既可以乘兴为之,又可悄然隐去,这种匿名写作,也使网络文学成了一个众声喧哗的无序世界,作者的笔调也往往在自由轻松的行走中濡染上不恭的游戏精神,呈现出巴赫金所言的狂欢化的奔放形态,在天涯社区的散文天下、红袖添香的散文栏目中,不少文章都是在哀叹贫穷“贫穷可耻,富贵真威”,在戏谑人生“人生是个屁”、“命运就是一连串的偶然性和BT(变态)”,在颠覆爱情“狗娘养的爱情”、“爱情剩下的就是一堆鸡零狗碎”、“爱情应该自私”等,新媒体写手王小山在《一个恰到好处的屁》中说“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愿意放一个恰到好处的屁,帮中国队进球,来实现领导的世界杯目标。”他的《2002高考作文之我别无选择》开头便是“我是诗人杨过,写作流传千古的名句:面朝雪山,冬暖夏凉,从明天开始做一个幸福的人。”以金庸小说的主人公和诗人海子的名句加以拆解和调侃,在《一江春水向东皱》里更是直白地向浮躁时代的欲望加以褒奖“女人嫁大款,天经地义,娶不起漂亮老婆的赶紧赚钱就是了。做的好不如嫁的好,金钱、权利这些东西都能增加男人的魅力值。我就喜欢钱,没本事赚羡慕别人我也不隐瞒,好在我不眼红就是了。不喜欢男人的女人我见过,不喜欢钱的人还真不多。”,对金钱、美色的欲望溢于言表。但此类狂欢只承继了巴赫金的狂欢理论中对神圣的亵渎、对自身的放纵和粗鄙化的倾向,他们凭借网络空间以及相对自由的写作渠道从以往的文化精英手中夺回了发言的公共空间,却没有从精英作家那里传承意义的追求与价值的肯定,他们常常通过颠覆经典、戏仿传统对经典的文学进行肆意颠覆,却省略了诗性体验和审美品位,不少文字在公开隐私、颠覆经典、消解崇高中缺乏敬畏,人云亦云,追求刺激,削平深度,却隐去了巴赫金理论核心中民主化、反抗性的一面,譬如迟宇宙在《从来不解醉红裙》、《裙子底下的剧场》中就从现代IT的黄色笑话到唐宋的民间淫秽大谈女人的内裙内裤,戴蕴的《美丽爱情所必需的》也是笔锋恣肆,将传统纯真的爱情解构成范围、成本、风险组合的物质碎片。大量诸如此类的新媒体散文都沉浸在缺乏诗性和崇高的狂欢中,狂欢过后,一切并没有获得巴赫金所期盼的新生,反而只剩下一片精神上的狼藉,这些蔓延的文章被作家莫言比喻为“乱写大字报”,它们失去了往常散文所必需的诗性体验与生存叩问的思索,呈现给世界的更多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纵然,大量乘势而生的新媒体散文还存在诸多缺陷,甚至被张柠比喻为细节疯狂蔓延的毒蘑菇,但是,新媒体散文作为一种新质散文,它对于当代散文的意义,或许就在于确立了一种属于新世纪媒体时代的写作姿态,刷新了散文的传统面目,就如英国小品文作家斯密斯所说的“在文学史中,文体每每较思想更能永垂不朽!”{10}新媒体散文所具的意义与限度无疑会拓展我们对散文未来的思考空间。
(作者单位:广州华南农业大学人文学院、中山大学2006博士生)
{1}王国维《宋元戏曲考》东方出版社,1996年3月第一版。
{2}舒晋瑜《盘点2000年》《中华读书报》,2001-01-31。
{3}饶芃子,费勇《论海外华文文学的命名意义》[J],《文学评论》,1996,(1)。
{4}魏无天《新媒体时代的另类散文》中国出版,2001(9)。
{5}[德]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的结构转换》学林出版社,1999。
{6}余荣虎《从余秋雨现象到新媒体散文》,《2002最佳新媒体散文·附录》湖北教育出版社,2003。
{7}张柠《新散文毒辣的一招》[J]。poemlife.com/ReviewerColumn/ZhangNing/article.asp?vArticleld=5322。
{8}中新社《少激情多无聊 旅美文学评论家谈大陆中产文学》,http://www.chinanews.com.cn/2002-10-18/26/233338.html。
{9}转引自徐志摩《波特莱尔的散文诗》[J],《新月》,二卷十期。
{10}转引自袁勇麟《反思与变革》,《文艺评论》,19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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