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坛大家驰骋文坛——吴冠中散文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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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坛大家驰骋文坛——吴冠中散文印象   2010-06-28
摘自：新浪博客 作者：柳已青 近日，我正在读广西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吴冠中美文美画系列丛书（2003年1月版）。这套书分四卷，《画外思絮卷/朱墨春山》、《山川漫旅卷/山水屐痕》、《域外风情卷/又见巴黎》、《人生沧桑卷/望尽天涯路》，可以说是目前最完整的一套全面表现吴冠中先生艺术人生、人格魅力、文风文采的绘画与文学合集，立体展现了吴冠中先生所创造的高雅纯美的世界。 此前，吴冠中的文章很受出版社的青睐，国内外出版社竞相出版他的文集。1993年1月，东方出版社出版吴冠中文集《望尽天涯路》，11月中国国际文化出版公司出版《吴冠中散文选》。1997年11月，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吴冠中文选《美丑缘》，上海学林出版社出版吴冠中文选《沧桑人画》。和其他出版社相比，文汇出版社更有气魄，干脆出版吴冠中文集（共三卷），分为艺术散论卷、散文随笔卷、生平自述卷。2001年1月，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世纪经典——吴冠中画韵美文》。再加上中国香港、台湾地区及国外的出版社，吴冠中的文集有十几种，这显然是画家的另一种荣耀，这在当今画坛是独一无二的，即使像张大千、齐白石这样的大师，也没有留下那么多的文字作品。吴冠中出文集值得关注，这不仅仅是一个出版现象。 出版人认为吴冠中的散文直面人生，清秀隽永，文笔简练，“是值得热爱艺术的读者珍藏的精品”。英国著名文艺批评家苏立文曾指出：吴冠中单凭其发表的文字就足以让他在艺坛上占一席之地。尤其是他那种强烈、简练与坦诚的表达方式，可与他所崇拜的凡·高媲美。苏立文是文艺批评家，对文字表达具有批评家的敏感，他把吴冠中的文章风格概括为简练与坦诚，这是准确的，每一位读过吴冠中文章的人都会留下深刻的印象。但苏立文做了个类比，我认为不恰当，吴冠中的文字作品是独立成章的，而凡·高留下的文字主要是给他弟弟提奥的信件，坦诚是一定的了，美术史家把这些文字作为研究凡高的重要的原始资料，但凡高的信件就没有那么简练，我们可以在信中看到他的生活里一望无尽的苦难，以及金钱对艺术家的压迫。 我的意思是说，即使像苏立文这样的文艺批评家也没有把握住吴冠中散文的魅力和价值。更何况还有很多人对吴冠中的散文缺乏足够的重视。比如张渝在《雪尘语画——我对中国画家的检视》（湖南美术出版社2002年11月版）一书吴冠中一节写道：“画事之外，老人家的散文创作颇丰，有‘画韵美文’之称。但这些多为心得的‘美文’，只可作为其本人的研究资料。”真希望张渝对吴冠中已发表了一百多万字的作品研究一番。张渝在这篇不足800字的文章中主要是简评的吴冠中的美术创作，回顾“这位年轻的老画家”如何成为美术论争的中心，突出他在美术理论建设方面的作用，只是在文末蜻蜓点水般提及吴冠中的散文创作。仅仅是“研究资料”吗？张渝重画轻文。 外界对吴冠中的散文创作看法不一，那么吴冠中自己是如何看待这些文学作品呢？吴冠中在南京国展中心为他的散文新著《画韵美文》进行签名售书时对媒体说了这样一段话，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文章的态度和评价。 吴冠中说，艺术就像大厦一样，里面有门有窗，入了门路路相通，当然可以串串门儿。他还说，作为一个画家，写作并不是为了发表，而是把一些想法或欲望记录下来，正如票友一样，爱唱戏，哼着哼着不知不觉就上了台。但他不愿意别人拉着他参加各种文学活动和会议，说那是白鸭子挤鹅群。写作只不过是一种爱好。 原来写作只是吴冠中的一种爱好，这和爱因斯坦业余爱好拉小提琴一样，爱因斯坦不会指望自己成为小提琴演奏家，只是愉悦自己而已。而吴冠中爱好写作，成为散文大家，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 假设吴冠中当了作家是不是美术界的一大损失。吴冠中有一次和已故作家汪曾祺聊天，汪说自己平生有两大憾事，一是外文没学好，二是应该当画家。吴冠中则认为自己不该当画家而该当作家，只是他们都太老了，如果年轻，就交换一下，因为他认为文学之意境远胜于绘画之美感。只是假设而己，只有一种人生，一个人不可能穷尽很多个领域，我们只能遥遥相望，作一番想象，这是向往另一种人生的可能的乐趣。 对，是乐趣。是写作中的乐趣让吴冠中乐此不疲。我猜想，写作之于吴冠中，和画画一样，是创作的需要，是汩汩喷涌的艺术灵感不同的表达方式，都会给他带来创作的***和快乐。吴冠中右手画画，左手写作，是画家中的作家。在当今文化界中，只有冯骥才和吴冠中类似，冯骥才右手写作，左手画画，是作家中的画家。 吴冠中先生的彩墨画《交河故城》、《高昌遗址》曾创下苏富比中国当代艺术品拍卖记录，曾获法国文艺最高勋位和巴黎市金勋章。也许正是在绘画上的成就遮盖了他的文学创作，他的艺术散文一直处在他的美术作品的光环之下。其实，他的文学创作也是一个独立的艺术体系，他的散文既不是画作的文字说明，也不是解读画作的注脚，但以往出版的吴冠中文集给人这样的印象——散文是他的绘画的副产品，文学作品附属于他的画作。而广西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吴冠中美文美画系列丛书弥补了这种缺陷，这是基于对吴冠中的散文的艺术价值充分认识和理解尊重之上。在这套丛书中，画与文并重，谁都不是谁的附属，谁都不依附于谁，而是共同构筑了吴冠中的艺术殿堂和精神世界，在这个艺术的殿堂里，散文散发出别样的光辉。绘画与文学是一把刀的双刃，吴冠中借用这把“刀”裁出一个新的空间，让读者沉醉其中，获得双重的艺术享受。 不妨以《山川漫旅卷/山水屐痕》为例。这本书收入了吴冠中的美术作品，有油彩、水彩、墨彩，速写居多，是吴冠中先生近几十年来跋涉千山万水留下的足迹。而它的文字，宛若牧歌短笛，吟咏艺术、大自然、人生的秩序与公正、轻灵而又意蕴幽深。吴冠中的散文，和一般的作家游记不一样，他是以一个画家的视角关照山水、城市、乡镇、风景，展现出艺术家的情怀，文字清新坦荡，文章诚挚动人，文风质朴率真，少了作家游记的几分匠气，文字里涌动的是鲜活的感受和对当下生活的思考，没有丝毫的学究气息和僵硬的文史资料。文章简洁，意韵生动，最长的篇幅3000字左右，如《水乡四镇》；最短的600多字，如《苏州园林不堪看》。 卢贤生在《艺术大师吴冠中》一文中这样评价吴冠中的文学成就：“他的作品就像不分行的诗。他写人、写景、写情思、写哲理，处处有鲜明的色彩感和造型感，处处呈现点线面的舒展、缠绵，色与色的冲撞与拥抱。现代绘画的形式、节奏、韵律、抽象，中国传统绘画的气韵生动、幽深意境，常常鲜活地玲珑透剔地在文章中闪现。”离开了了画似乎很难评价吴冠中的散文，“吴冠中用文字代替油彩、墨彩，挥洒点线，调动块面，凝结意境。”那文字的独立价值在哪里？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这是很笼统的评价，大凡能画能诗者，都可以套上。 吴冠中散文的艺术魅力需要不断地阅读、欣赏，更需要评价、鉴赏。 吴冠中美文美画系列中，我尤其喜欢《山川漫旅卷/山水屐痕》，因为这些画作和文字里浓缩着吴冠中先生的艺术人生。50个寒暑春秋，他背着沉重的画具独自闯荡荒野僻壤，踏遍水乡、绿洲、高原、山村、丛林、雪峰，从黄海之滨到西藏的边城，从高昌古城到海鸥之岛，陶醉在灵魂与大自然的感应中，寻找着、发现着大自然的隐秘……活在***中的灵魂，在坚韧地默默行进中，一步步接近视觉天堂，一步步揭示艺术的奥秘。我们可以从吴冠中先生的艺术苦旅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大师的脚印和足迹。 “吴冠中浪迹江湖到处写生，他住大车店、渔家院子、工棚、破庙，啃干馒头，喝河水，穿破衣，被路人误以为是修雨伞的，要饭的。老太把他当作收购鸡蛋的。有一次他坐在轮船上，他那副像乡巴佬的土相，使乘客错当他是个进城的采购员，他喜欢这个高级职称，是缪斯差遣的专搜自然之美的采购员。”周玉明在《寻找视觉艺术天堂——吴冠中写真》一文中，饱含深情地这样描述画家的写生生活。的确，吴冠中为了艺术，多次历险（比如“误入崂山”），多次迷路，但将人生的悲喜、生活的甘苦都转化为艺术的创作，***出美文美画。 这样的作品怎能不引起读者的共鸣，这样的文章怎么引不起文艺评论界的重视？ 吴冠中先生谦虚而又幽默地说“文学是我的私生子”。请评论家们在文坛给“私生子”应有的地位。 吴冠中本已与绘画结婚，文学是他的婚外恋，是绘画和人生的私生子。和绘画相比，“私生子”的位置的确有点尴尬。 吴冠中说自己80％的时间在画画，15％的时间写文章，5％的时间应付社交。作为专业画家，他不得不大量画，灵感降临时奋力挥毫，没有灵感时努力练习。而文章呢，更是有感而发。正因为不是专业作家，没有写作任务，写不出决不硬写，所以他笔下没有言之无物的文章。比起那些硬写的作家，吴冠中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文学的社会功能。他说：“一百个齐白石抵不上一个鲁迅！” 吴冠中的文学修养是深厚的，他爱好文学可上溯到在江苏省立无锡师范就读时。那时他迷上了文学，作文常常得奖。后来，他说：“中学时代，我爱好文学，莫泊桑小说的出人意外的情节。古典诗词的优美韵律、鲁迅杂文的凝炼深刻……都曾使我陶醉，但未有机缘专学文学，倒投身绘画了。” 进入晚年的吴冠中下决心要做好两件事：第一，撇开那些满意之作；第二，毁掉那些不满意之作。近年来他几乎是一边作画，一边把他不满意的旧作毁掉，用吴冠中的话说：“绝不让谬种流传！” 如此虔诚地面对神圣的艺术，如此严谨地对待艺术创作，如此苛刻地要求自己的作品，这样作品怎能没有生命力？不管画与文，艺术家笔下是否真实，呈现的人生是否真实，都意味着下笔是否真诚，做人是否真诚。这也是古往今来那些不朽之作的生命力所在。 需要指出的是，吴冠中先生的艺术散文和当今报刊流行的美文不一样，那些美文充斥着庸俗的人生哲学，编织着虚幻的谎言，讲述着社会成功者的功成名就，美在小情趣、小感动、小情调。尽管广西美术出版社打出了“美文美画”的牌子，但并不是意味着美文的价值只在于“美”，天地间有大美而不言，吴冠中先生的艺术散文美在天然、美在简练，美在坦荡、美在真诚，他的文学作品是一座宝藏，有待研究者发现。本文只是抛砖引玉，写下阅读这套丛书的一点感想。 注：文中部分资料参考周玉明的《寻找视觉艺术天堂——吴冠中写真》一文，对作者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