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成教育即是创造性教育

管季超0712

包浩斯体系在中小学美劳工艺中之[设计教育入门]

构成教育即是创造性教育
日本  武井胜雄作
刘振源  译

构成教育，就是在推行对物体的形状与色彩的教育，以让学生理解机能与美感。虽非仅为了画出新潮的绘画，或去鉴赏现代艺术，也不是要提供工艺与建筑的知识，但其结果，对于这方面的事情，都会在无形中变成相当内行。
再一次地，对我们日常生活中使用的材料、物质、工具与器物等加以检讨，用新的眼光去看它，并加以鉴赏或予以制作，构成教育就是指导如何去把握这些要领的教育。
1、 依材料培养本质上的造型本能
人幼儿期就具有多种活动本能，构成教育，就是针对其中的造型表现的能力给予种种刺激，使其能继续发展的教育。
纯真的儿童，会自发地面对外界的事物进行活动。从三、四岁时开始，就会撕破窗户纸;破坏玩具;检起石子往水中投;对于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都想敲敲看;对于会动的东西想去骑骑看;也喜欢去爬高的树或梯子。
幼儿所画出的画，以大人眼光看，常有可思不可思议的表现。例如大头小身的人物;烟囱过大的轮船;有着人脸的狗、马等等，这些就是在幼儿心中事物的独特形態。虽然，由大人看来是不合比例、也不合理，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真实的。这情形，绝不是由于观察不充分;也不是错误的表现。对于幼儿来说，这情形，总是完全顺其自然而天真的表现。在构成教育上，这些情形都被承认是正常的，并且，以此做为头绪，用以引导他们朝向创造性的造型学习。
过去的图画工（劳）作教育，大都把指导的目标固定下来，用一种规范进行指导，所以，不管是思想（想象）画、寫生画、图案画等，儿童盡情的自由表现是不一定被承认的。在最近，已出现进步的指导者，虽然，他们对这样的错误加以反省并想改进，但还是以固定的评量标准去面临儿童的教师较多。
过去，未曾有一个时代像今天这样般，过高地评价儿童的作品。把儿童捧为艺术家是不妥的。儿童所画的画或是制作的作品，只是他们成长发展中的一个里程碑而已民，将其当作是完成的艺术作品来处理，在儿童的指导上是不正确的。
画画或做劳作这件事，并不在于完成的作品？是重要的。而是在于：透过其制作的活动，累积种种的经验，以学习对事物能有正确看法和思考方法。这个学习本身，便是构成教育的目的之所在。
构成教育，就是使用具有形体、色彩的东西和材料，将其加以美化，或以合理性去处理的方法。例如，身边若有纸、铅笔和蜡笔，就不妨在纸上把各种线条、圆形、三角形、方形等画画看，再用颜色涂涂看。若有木片，可反它堆成积木，或用铁钉、接着剂来接合。把铁丝和线拉长繃紧，也可以数条排列一起或予以交错。铁丝又可利用其弹性来折曲，使其成为旋涡状、波浪状。白铁皮也可以剪切或加以弯曲。如此去做，并不是要立即做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而是一种把玩或是擺弄的材料罷了。尤其在最近，把此种行为当成[巧妙的使用或操纵]（manipulation），而教育心理学者，更是将其当作为[创造学习]而予以注视。这种有如游戏的行为，在过去学院式的保守教育中，曾被认为是[徒劳无益的玩艺儿]而受到排斥。倘若是幼儿，做这种游戏还有情可原，但到了小学高年级或中学生，就会被怀疑：[似乎有问题]了。然而，有志于培养儿童、学生创造性的人，如今，也已能够对这种学习重新予以重视了。
由于一个发现进入另一个新的发现，把一个生活经验发展到另一个新的生活经验，其本身即是构成教育。
要掌握一种技术，就必须从一个阶段发展到另一个阶段。只以一时的灵机一动或漫无计画的工作而终那是不行的，并且，如果这种活动是孤立性质的，也是不可以的。
2、 教师的立场不是权威者而是建议者
一般咸认教育工作，不是技术与知识的分割零售。但实际上，做到了不像小贩的教师究竟能有几人？无视潜在于儿童和学生内心的创造源泉及表现的精力，而教师把自己从别处批发进来的技术与知识，零星分售出去;儿童、学生也如习惯地去买它一般，将其背诵、予以模仿，只是如此这般的指导与学习方式，是否依然在教育中反复进行着？这样和茶道、插花、古筝、三弦琴等，保安、封建的艺术传授是没有多大差别的。被渲染为小卡索、赞誉是天才儿童而沾沾自喜的雙亲，终是对孩子的爱未能始终一贯的人。
构成教育对这样的教育要表示抗议！
依构成教育实施教学的教师，都会充分承认：儿童、学生在本质上之生来的能力、可能性和成长力。因此，与其从外部提供种种东西来向他们灌输填补，不如代之以能诉诸他们的感觉、情绪、知觉和判断力的东西来加以刺激和暗示，就能促进他们的创意，唤起他们表现的意志。
学生和教师之间，虽然有年龄的差距，也有着社会经验或者所谓学力的差别。但是，学生的感觉和直觉力、表现意志等，若和教师相比，是毫无逊色的。在情感方面，尚纯真而年少的他们，反而大都能表现得更为优秀。这种可能性---再加上一些个性富于变化的学生在一起的班级或集体，若能结合得当，其本身就能形成一种力量。那究竟不是一个浅陋的教师的力量所能匹敵的，即那是小学一年级或幼稚园儿童，其情形也是一样的。
一个优秀的教师定能对此有所自觉，绝不会以为：自己是一定比学生伟大、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的老师，而会把这种优越感抛弃，只当作：自己是学生的一个长辈、朋友和兄弟的谦虚和他们相处。只要一想起学生之中，可能也隐藏着什么出类拔萃的稟赋，就不会再以为只有自己一人是优越了。那时，指导的方式就会采取和学生共同思考，一起观察、实验。照顾他们、帮助他们、鼓励他们，做为一种推进力，那是当然要去做的事。
教师的任务，就是要刺激儿童、学生与生俱来的能力和感觉，并给予启发以促进其活动，指示工作的方向，帮助他使其易于行动。以生活中身边的材料来不断培养他们的创造力和判断力，使其得以继续发展下去。
此时，所有材料是广告用的纸，或布片、毛线线段、木片、白铁皮、玻璃、实璐珞，或是绘画材料的铅笔、蜡笔、画笔、墨、颜料、木版材料等什么都可以。
在自然科的学习，是透过观察植物、动物、矿物等，并做实验、做记录，以得出的某些结果使学生能够理解。和这情形一样，儿童、学生把厚纸板、白铁皮、毛线、铁丝等当作物质、当作材料，为实验其结构的性质，而使用各种工具来切割、挖孔、折弯、接合、排列、组合。
使用蜡笔、颜料，不只是为了画画;用来描绘的东西，也不只限于纸张。把风材料所具有性质，从各种角度加以实验，让学生自己去发现：[也可以这样去使用;也有这样的方法，过去都不知道。]这种经验，在创造教育中是不可或缺的。
铁丝是制作铁丝网的材料，早在工厂已被多量生产，而且，能以便宜的价钱买到。现在，再以现成的，也引不起学生兴趣的金属网做为范例让他们仿制，这究竟有何需要呢？若要培养学生的创造力，首先，是要让他们以直观的、感觉的方式去经验铁丝在物质、材料方面的性能。不需谈什么道理，就直接让他们拿起铁丝、钳子或是铁剪;或者不用工具也可以，把它扭成各种形状或加以弯曲。细铁丝就在木板上钉好的幾排铁钉上，来回地拉紧看看。此时，为避免落于一时即兴的游戏，指导者必须提出如何去思考的问题。问题的内容，不是要做出什么实用品一类的东西，而是有关材料的处理方法，或是了解有关材料的性质的。例如：[只用一根一公尺长的细铁丝，来做出最大形的球体，或立方体看看]，或者用稍粗一点的铁丝，要求[只用铁丝做了像高塔的东西。安定度要好，做得越高越好等来做为问题，让学生去解决。如同过去一般，一上课就做九连环啦;或是肥皂盒啦;动物的形体啦等等，这一类题材，在培养儿童的创造力方面，是否真正有益呢？
3、 避免现成技术的传习
在构成教育中，制件具有实用目的的东西，应该可能往后推。第一阶段也要避免制作实物缩小模型，其原因是：这种方法不能獲取：对材料的正确认识和自由创造力的源泉。以往的工（劳）作教育，无法朝向创造的路途发展的原因之一，或与此有关。
在指导的態度上，教师若过分关心，对学生的一举手、一投足都要指示的话，可能会妨碍学生自由的思考与看法，也会失去独立自觉的精神，而增强了依赖心。万一教师不在场时就会什么也不敢做，所以反而不好。
例如学生以黏土做碗时，教师把从黏土塊直到碗的成形为止，将其顺序一一给予详细说明，这就是所谓技术的零星分售。学生本想依自己所知或所想去尝试的事，教师都一五一十地加以说明，学生就可能感到不耐烦了。
其实，教师这样的讲解，也只是从某处批发进来的制作法中的一、两种方法而已。这种指导方法等于只把学生当成教师的傀儡而以从教师的指示，巧妙地去动手而已。用心周到的教师，还会学生正在思考中就动手去加以个修改，为他重做。若是这样，学生只是学会巧妙地把作品的外形做好，对于材料的理解，形体的研究，甚至对碗的性质也都毫不知情地随便带过去。在这情形下，学生的感觉和判断力所能发挥的空间，相对地就被缩小了。创造的过程，便被感觉遲钝的教师糟蹋掉了！
在构成教育中，首先是让学生自由自在地把玩黏土。把黏土浇浇水、敲一敲、撕一撕、揉一揉、搓成圆、碾碾平、搓泥条，把碎怎擠成一团，擀平后挖洞、搓圆后压扁，使用木棒或泥工篾、令其尝试以铁丝或线去切割。结果就会知道：玩黏土，手就是最方便的工具，于是泥工篾和木棒将弃之不用了。
要精细地做出碗、盘等器皿，起码也得花五、六个钟头。在过程中究竟了解到多少黏土的性质，触摸感觉是否普遍地得到经验？透过构成教育的[巧妙地使用或操纵]这件事，可以使得原本五十名或六十名的儿童、学生在一组数人的组织中，由个人所研究、学习到的结果，将会有五十套或二十种类的对于材料的理解----这种若由一人去做，则至少必须花费数十个钟头的许多经验-----可在最短的时间内去完成。
本来，造形教育的目标，可以分为两大类：培养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以消费、鉴赏的立场，去分辨该项物品和其他物品比较起来具有哪些优点-----如好用又方便啦、耐用啦、美观啦等批判的能力。另一个目标，是从生产、制作的立场，积极去认识材料，以培养这方面最新颖的技术。
然而，光憑如以往般的指导课程，要达成上述两个目标，那是困难的事。有如过去习惯性地以一年的例行节日或活动，以及把目标放在配合自然季节与游戏的教学计划，是无法把造型要互充分编列进去的。
这一次做布娃娃;下一次画赏花的思想（想象）画;再下一次画动物图的画等等，也许定富于变化，但在这当中：造型要素的联系性问题到底如何？创造力将如何发展下去？一项作业其本身乃是扮演着继往来之重要的一个阶段，而且在此过程中，必须使得学生的感觉、知识、思考等，都能够自发地活动而更上一层楼。这种进展、变动的感觉、知识、思考等，纔是能积极地创新技术的源泉，同时，也将成为批判、鉴赏一切事物的能力。
然而，构成教育，不仅对改善今日的造型教育有益;在教育的、生活的所有领域里，也可以反映出这种精神，并加以改革。
例如聆听声音以描绘东西;或憑藉声音以暗示色彩;摇动身体从事描绘或制作;一面唱歌、一面跳舞;一面舞蹈、一面演动作。
若能把构成教育彻底实施，则不仅是学校的造型学科;连音乐、体操、舞蹈、作文、书画之外，甚至和演戏都有关系。因此，学校教育就能更一层地圆满，也更能提高效率。
构成教育不限于学校教育，甚至可广泛利用为家庭、社会中生活技术 的磨练。此外，对大人来说，也是有用于解决影响终生切身问题的一种基本学习。
（本文摘自《设计教育入门》第六章，作者为儿童美术教育资深前辈及本会学术顾问，该书现已由世界文物出版社出版）

[设计教育入门]中文版推薦辞
我最尊敬的武井胜雄先生大作《设计教育入门》，此次在台湾翻译中文出版，为晚辈的我深觉不胜喜悦！
受到衆人所敬重，并完成了许多伟业的武井先生，他是日本美术教育界的先知先觉，同时也是一位功臣。
在序文中，作者本人已详述出版此书的原委，所以，我仅叙述作者撰著此书成为其背景之：在日本设计教育的状况。
任何民族都各自在长远的历史中孕育出本身独特的设计，而日本也自古代即创作了具其特点的设计，然而，却大部分是受到诸外国及其他民族的影响，而透过日本人的感性，将其发展为具有本国风格的东西来。
一八七二年，日本实施小学为义务教育。此时，采取的[图画]教育，乃是传自西洋的：精确描绘、陰影书法、远近书法等属于学院式的内容;以今日来说，即是等于做为设计教育基础的[表达练习]之类的。
一九一九年，在德国诞生的包浩斯的设计教育，在当时的劃时代的创举，它乃有異于向来之各个手艺人的技术训练;而是将[构成]看成为基础设计予以重视的。藉由留学此校的水谷武彦氏等，包浩斯体系的设计教育，于一九二七年被介绍到日本。
率先采用这个方法在小学里实施的，就是武井胜雄先生。他于一九三四年，将其教学成果著述《构成教育大系》一书出版。该书在日本是设计教育的经典，而在今日依然受到珍视。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构成教育也只好噤若寒蝉，然而，在战后则又重新成为设计教育的核心而发展下来。
一九五五年，一群从事设计关系的研究者、创作者和教师们，团结起来设立[造型教育中心]，我也是创立人之一，而武井先生一直都是这个团体优秀的指导者。同年，武井先生出版了《设计教育入门》，而在一九六七年第三次修订过的即是此书。我认为此书无疑是构成教育的精华，也是一本平易近人、明快清晰的好书。
今日，世界的美术教育已走向多元化，处在不断变化的国际情势下，教育亦随着动盪不定。但我相信：在造型美术教育中成为设计基础教育的包浩斯体系，是不会消影匿跡的。
武井先生的晚年，我家由于近水楼台，故在各种立场，我都有缘受到先生的教诲。
退休之后，后事于翻译工作、儿童画研究、考古学等等而乐此不疲----他那和蔼的容貌令我永难忘怀。
武井先生感谢您！
一九九六年二月
造型美术教育研究所所长
上越教育大学前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