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老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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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老贾                                                                        □方东明

        W市英年早逝的作家老贾，其遗稿足足装了两麻袋， 从未在书法界显山露水的老贾，就是凭其中的一件手稿，出人意料地为W市文艺界创造了一个奇迹——获得全国钢笔书法大赛特等奖。
        老贾其人，因架着一副象征知识厚度的眼镜，以及额头上布满“思想者”般的密密皱纹，使得年纪轻轻便被贯以“老贾”之称谓。
        老贾年轻时在基层学校从事教育工作，业余时间潜心笔耕，其文学作品曾在W市文坛产生过一定的影响。后来，影响与日俱增的老贾被调到教育局工作，而且没过多久，便被破格提拔到教育局长的职位上。
        老贾就任教育局长后，每次会议的讲话发言、工作总结等等文稿有办公室秘书操刀，其它书面材料也由相关部门捉笔，其作文之事再也用不着他亲自操心了。他昔日的那杆勤奋之笔除了多用于日常工作中签批费用以外，已经很少有其他作用了，但他还是习惯于把它别在表荷补里。
        尽管如此，W市的文艺界并没有因老贾的停笔而影响他在W市文坛上的地位。他的作品毕竟曾经影响过W市的一大批文学青年。他依然是W市文艺界的旗手，依然被邀请出席文艺领域的各种活动，W市文艺界人士依然称他为“贾老”。
        每当昔日的一些文学青年前往拜访他的时候，他总是不无痛心地说：“我的文学生命被头上这顶帽子给毁了，多想御下这副担子回到从前，那时总是有用不完的时间搞创作，多好啊！”
        造访者无不被老贾内心深处的矛盾和痛苦所打动。当昔日的文学青年每每问及老贾是否有新作问世的时候，他总是内疚地说：“惭愧！哪还有时间搞创作，工作太忙了，应酬太多了，等我从位子上退下来后，一定弄几个有份量的大部头。”
        不知是老贾对文学的挚爱之情感动了上帝，还是组织上了解到了老贾的意愿，就在老贾刚过不惑之年的时候，W市组织部门的领导找老贾谈话了：“贾老，您对文学的深厚感情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么多年您为W市的教育事业呕心沥血，胃都切除过好几次，以至于耽误了您在文学上的发展，是组织上对不住您呀！”
        组织部同志的满脸愧疚，似乎让老贾感动不已，他感激组织上对自己的深深理解。
        组织部的同志接着说：“为了彻底把您从繁重的行政事务中解脱出来，组织上研究决定，调您到市文联任专职创作员，享受处级待遇，不知您还有啥要求？”
        老贾听着听着，那张似乎被深深感动过的脸渐渐地阴了下来，阴得沉沉的。他双眉紧锁，眼珠鼓得几乎要蹦出眼窝。
        他满脸严肃，严肃中又似乎充满企求，缓缓地说道：“我是党的干部，要以党的教育事业为重，要对党的事业负责，我胃都切除过好几次，可从没叫苦叫累，也从未向组织提啥要求，我个人的业余爱好又算得了什么呢？我非常非常热爱教育工作，恳请组织上能继续让我留在这个岗位上，为我市的教育工作再立新功！”
        老贾言之凿凿的表白，也着实让组织部的同志感动。他们感动于贾老爱岗敬业的精神，感动于贾老公而忘私的品格，更感动于一位党员干部对革命事业火一般的热情。
        然而，尽管老贾再三恳求留任，但毕竟是组织上已经研究决定了的事。不久后，老贾从局长的职位上退了下来，调到市文联的老贾再也没有上过班。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把自己关在家。  
        有人说老贾书屋的灯光常常彻夜不灭，他是在潜心创作。也有人说老贾病了，而且病得很厉害。
        老贾在文联的几年里，虽然鲜有作品问世，但他的确没有停过笔。他对中国文字的喜爱几乎到了痴迷巅狂的程度，以至心力憔悴而献出了宝贵生命。
        据说，他临死的时候还紧紧地捏着那枝跟随他多年的笔。他留下的两麻袋遗稿，其内容千篇一律地写着四个大字——同意报销。  
        此四字获得全国钢笔书法特等奖的评语是：融心气为一体显唯我独尊之霸气，其功力之深厚惊世骇俗实属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