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与“未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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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与“未名人”


贾方舟/文





　　到美术馆看展览常能碰到这种情况：一两个陌生人走过来伸出手向你问好，你还正以最快速度检索记忆，设法弄清曾在哪里认识，对方已经提出要求与你合个影。这种盛情邀请既不好意思拒绝，又不好意思问对方是谁，生怕人家说“贵人多忘事”之类的话，那就“合”吧。人家尊敬你，来找你合个影，有什么可“牛”的？至少这种“被抬举”也会让你品尝一回虚荣吧。




　　但此类事多了，也会引起一些不快。前两年在新加坡一个展览开幕式上，一位画家走上前来很恭敬地呈给我一本画册，不用说，合个影更是自然的要求了。但到饭店翻画册时不禁哑然：画册几乎有一半篇幅是他与各色名人、要人的合影。更让我吃惊和惭愧的是，居然还有我的“尊容”，下面赫然写着：“与大陆好友、著名批评家某某某合影”。是我太“贵人”了吗？我何时交了这么一位“好友”啊？何况也不曾见过他的画！如果确实画的很好，也就不必计较了，算我沾了人家的光吧。然而，以此等心计此等人格从艺者，他能画好画吗？




　　与名人、要人合个影，如果仅仅是出于一种虚荣，或作为自我炫耀的资本，也便罢了。因为这种爱虚荣的小把戏人人都有，人人都会识破。作为人性的弱点，似不必厚非。阿Q没大本事，不也还能从祖上挖掘到一点可以炫耀的资本吗？问题是有些很有头有脸的学人也以此为荣就有些难以理解了。这种攀附的结果不是抬高了自己，反倒使自己的人格降低了。




　　更有甚者，借与名人要人合影以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勾当，这就更加面目可憎。吴冠中先生曾对我讲过这样一件事：有一海外人士专程到他家拜访，极尽殷勤、恭维之能事。先生出于对客人的礼貌与尊重，答应了与其合影的要求。但让他想不到的是，此人回去后将假冒吴先生的作品与这张合影同时发表，以示此画出自画家本人之手。这种卑劣行径将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一点尊重和信赖都吞食的一干二净。一个人利欲熏心到如此不择手段，真是破坏了人与人之间许多美好感情。此后，吴先生再也不与这样来路不明的人合影了。但新的招数却让吴老防不胜防，最近有一刊物将一篇对吴先生的访谈和十几张赝品一起发表，以访谈佐证这些赝品是出自名家之手，以这样的障眼法来欺骗观众和藏家，实在卑劣。在此，名人又常常成为利欲熏心者利用的工具。




　　反过来说，名人、要人与仰慕他们的人合影也会觉得是一种荣耀，以至养成爱虚荣的恶习。前苏联曾流传一个政治笑话，说赫鲁晓夫去参观一个模范养猪场，习惯性地与肥猪们合了个影，第二天照片见报，下面一行说明是：“左起第5位为赫鲁晓夫同志”。这个笑话我至今记得，就因为它在谈笑间嘲弄、消解了一个以与小民合影为荣的党政要人。这则笑话让我悟到：名人不必把自己看得太重，“未名人”也不必把名人看得太重。因为到头来，你还是你，他们于你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