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栗子飘香 [转寒梅27日发的帖]

管季超0712

                                             又闻栗子飘香

　　陈妈妈曾经告诉我，“白露核桃，秋分栗子”。可是秋分还未来，我们早已闻到空气中飘荡着的糖炒栗子的香味了，人们早已迫不及待地享受了它的美味了，似乎比时令提前月余之久。现代社会发展得之快让你分不清季节，分不清昼夜，分不清好坏。反季节蔬菜，反季节水果，是不是还会有反规律成长？也许！真是！
　　进入九月以来，每天上班下班必经的市场外的路边，一溜摆开好几家糖炒栗子的摊位。一套炉锅，一张桌子上放一台电子称，一个大平盘几，桌下是几麻袋的生板栗。两个人，一人炒一人卖。每斤十元、八元，上海人的话，生意不要太好了。离市场还有百把米，就闻到了那阵阵浓香，飘荡在你嗅觉可触的空气中。到跟前，棕红的栗子，经糖或蜂蜜炒后油光闪闪，古铜色的身上裂开了口子，露出黄黄的面肉，勾魂地微笑，让人禁不住想剥开咬上一口，馋虫就出来捣乱了。忍受着馋虫的捣乱，等到下班时，就要买点带回家，边看电视边吃。吃着吃着,我就觉得自己是端着陈妈妈炒的栗子,那淡淡的甜，面面的肉，嚼着嚼着，香味就缭绕浑身了，把你的五脏六腑熨帖得舒舒服服。
　　喜欢吃板栗，可是有些年头了。喜欢吃板栗，也是我的陈妈妈娇惯出来的。记得那年，还不满13岁的我从山西来到湖北，在山区的军工基地生活。我们居住的家属院就在一座小山前。小山上住着一户陈姓农民，就是陈妈妈家。她们家的土房后面就有两棵高大的板栗树。
　　我母亲在小山坡上开了一块荒地，种些白菜、辣椒、韭菜、蒜苗之类的小蔬菜。因为母亲在商店工作，倒班上，休息时就要到城里进货,常常没有时间侍弄那些菜。这对夫妇就常常帮助我家照顾那些菜，有了他们的侍弄，那些菜是格外肯长。在单位供应蔬菜的年代，我家全靠那些蔬菜才不至于像我的同学家里那样，遭遇只吃米饭没有菜吃的尴尬。我们姐妹们才不至于因为营养不良长成几等残疾。母亲特感激人家，就常常把她和父亲的工作服送给人家穿，一来二去，他们和我们家就走得像亲戚了。这一对夫妇四十来岁，没有孩子，常常喜欢叫我们去他们家玩。烤了红薯、土豆，玉米就喊我们去吃。总是亲切地让我们喊他们“陈爸爸陈妈妈”。我就有机会接近他们家的板栗树，就有机会在陈妈妈家的板栗树才跳橡皮筋，有福气享受到陈妈妈对我的爱。
　　春天，板栗的小嫩叶子探头探脑的钻了出来，不经意间，就变了一片大大的油亮嫩绿大叶子。放学后，我就到陈妈妈家的院子里做作业。春风吹着，一树的绿叶飒飒作响。我常常在树下和着这响声，大声地读着英语单词，背诵优美的课文。陈妈妈常常坐在竹椅上笑眯眯地看着我，听着看着。等我写好作业，回家时，陈妈妈总给我带好吃的回家。母亲批评好多回，可我总也拒绝不了。
　　待到六月中旬，板栗树就开花。淡黄色的板栗花儿，朵朵串串，毛绒绒的，像极了狗尾巴花儿，也像是青色的毛毛虫穿了件淡黄的小褂，很可爱的样子。老远的，能闻着它那甜甜的诱人的芳香。我常常在星期天，带一帮同学在陈妈妈的板栗树下跳橡皮筋。那时我最会跳“马兰花二十一”，我还把歌词改成了“板栗树、小黄花、板栗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现在叫恶搞。不过就是我的“恶搞”陈妈妈最喜欢。 她喜欢给我梳头，还梳成羊角辫。我们连跳带唱，清脆的歌声、飞舞的辫子、飘扬的裙角在农家小院格外抢眼，陈妈妈总是陪我们到华灯初上，才送我回家。
　　没过多少日子，树上就挂满了青色的小刺猬，叶前叶后到处都是。我就开始盼望这些小刺球快点成熟。陈妈妈常常用竹杆给我挑下一个来，我们用石头砟开，里面还是水面面。陈妈妈好像比我还着急，嘴里不停地叨唠，怎么还不熟呢？又告诉我“白露核桃，秋分栗子”，到了秋分就熟了。
　　一直盼到秋分，等到小刺猬把头发烫成了黄毛。陈妈妈就开始给我挑下来吃。生吃，又甜又脆。煮熟了吃，又软又面，还是甜滋滋。炒熟了吃，又香又甜，吃了一个还想吃一个。一边吃一边等到板栗们卟哧卟哧得自己掉到院子里。陈妈妈就那么让它们晒干，自己炸开。取栗子时，陈妈妈绝对不让我动手，我知道她怕我被刺扎伤，所以也只顾看着,有时帮她扫到一堆。看着她把那些可爱的小东西一一放入布袋子，挂在门框上。做得那么专注那么投入。她告诉我，布袋子要经常摇晃，栗子就不会长虫子。我每到她家，也要帮她摇晃几下布袋子。陈妈妈的栗子也从来没有长过虫子而且越放越甜,在陈妈妈家,即使在五一,我也能吃到又硬又甜的生栗子。
　　后来我在外读书的几年里，每逢节假回去，也要到陈妈妈家吃栗子，陈妈妈总是像亲妈一样,走时还要给我带上不少。那时的我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陈妈妈给我的爱。
　 我和先生结婚的那个五一,陈妈妈给我做了两床相当漂亮的绸缎被子和褥子。让我们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在被子褥子里缝进了栗子，说是取早立子的意思。我看着陈妈妈，泪如掉线的珠子，泣不成声，在陈妈妈的怀里放声大哭。托陈妈妈的福，在第二年的九月，我的儿子就出生了。当听说我的婆婆生病住院了，不能来照顾我的月子，陈妈妈又来照顾了我的月子。有了她悉心的照顾，我恢复的好,儿子也长得好。
　　就在那时，我发现陈妈妈的头上已经没有一根黑发。我把被子褥子里的板栗子取出来，放进了我的柜子抽屉。从那时起，我把这些栗子珍藏起来，珍藏在心的最深处，珍藏在心的最软处。
　  时至今日，看着这些给我带来幸福的栗子，看着这些风化得比石头还硬的栗子，我不禁澘然泪下。陈妈妈还没有来得及享我的福就永远得离开了我们。
　　
　　每当闻见栗子的香味儿，就到了中秋明月圆满时。我的思绪就跟着跑回了陈妈妈家的小院，飘到了陈妈妈的板栗树下，就想起纯朴善良慈爱的陈妈妈。
        每逢佳节倍思亲，陈妈妈啊陈妈妈！叫我如何不想你，叫我如何不念你！陈妈妈，我的亲娘一般的陈妈妈，你听到了吗？
        陈妈妈，你闻到了吗？在您离开女儿的六年里，每到您的忌日，您的女儿、女婿和外甥都要把油亮的炒栗、新鲜的水果，馨香的菊花恭放在您的墓碑前。
        陈妈妈，你看到了吗？我们都生活得很好！
        陈妈妈，在屏前敲下了这些文字，女儿眼泪一次又一次滚落下来，溅湿了键盘，溅湿了衣襟。女儿告诉您，这是最后一次掉眼泪，以后一定听您的话，做您不掉泪的好女儿。

    板栗飘香的季节，是怀念的季节！街头的放了糖的栗子很香,可我还是觉得没有陈妈妈给我土炒的栗子香! 栗子飘香的季节，我又一次想起我的陈妈妈!我亲爱的陈妈妈，女儿永远想念您！

罄竹难书

再读,喜欢!

寒梅

感谢管教授把寒梅拙文转来，寒梅只是在陈妈妈的忌日为她写下几个文字,表自己的感激之情.
将近三十年,陈妈妈把我当自己的孩子待着,我却没有给她以福享.
子欲养而亲不待!多少感怀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