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度森严《九成宫》
—与爱好书法的初中生朋友晓宇谈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的欣赏
文/管季超(湖北省孝感市孝南区教学研究室)
晓宇这孩子学什么东西都极有恒心,每个周末做完家庭作业,照例会跑到我书房来和我聊书法,我也乐意把学习书法的体会和盘托出。
□晓宇:管老师,这次请您给我讲讲楷书欣赏吧。最好请您推荐一种可借临习的楷书范本。
■管季超:好的,好的!就中国书法字体发展的五种书体(篆、隶、楷、行、草)而论,楷书是最实用的书体,应用面最广,通行时间也最长。从有史可查的三国魏钟繇开始,一直到清朝近代,擅写楷书者代不乏人,当代也有许多专攻楷书的书法名家。
书法的楷书在当代生活中也仍然有应用空间。绝大部分书法爱好者学习书法,也是从楷书入手的。宋代大文豪苏东坡打了个比方说:“楷如立、行如行、草如走跑。”
□晓宇:这句话我懂。就是说楷书好比人学会站立,行书好比人在走路,草书好比人在奔跑。这个比喻挺有趣!
■管季超:比喻总会有它生动形象的一面,也会有它不够精准的一面。所以我只能说苏东坡打的这个比方有些道理,但也不能绝对化!从书体起源来说,是先有甲骨文,金文、大小篆、隶书,楷书倒是后来才有的;也有个别书法家主张学习书法先从隶书入手,他们认为这样易于上手;更有极端的例子,如康有为教弟子学书法是先从篆书入手的。我们学习任何东西,都不能过于刻板,要根据实际情况,选择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
□晓宇:我觉得也是!我想问问哪个朝代的楷书成就最高?
■管季超:毫无疑问是唐代!当然在唐之前和之后,也产生了许多楷书大家,但集中产生一批重要的楷书大家的时代,还是在唐朝。晓宇,你想想这是什么原因呢?
□晓宇:(想了一会儿)唔,我还真想不出来。我们老师在课堂上曾经分析过唐诗兴盛的原因,没有讲过书法为什么会在唐朝兴盛,《历史》课本上好象有一段话提到,我忘记了。
■管季超:我想大概有这样一些原因:一方面,楷书发展到唐朝,书法家们在对书法技法的探索上,已经很成熟了,到唐朝正好可以学习前人的经验,总结提升;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唐朝国力强盛,政治、经济、文化发达,但是印刷技术虽已出现,并未盛行,大量的文件啊、书籍啊、诗人的诗稿啊、佛经啊全是靠人手抄。唐朝佛教兴盛,大的寺庙里甚至专门养着抄写经书的“写经手”呢。这样,楷书应用机会多,楷书艺术也就繁荣起来,达到中国书法史上的楷书高峰。
□晓宇:哦!看样子,我们欣赏古代书法作品,最好能结合考察一下当时的历史发展背景。您今天先推荐唐代一位楷书名家的作品,给我讲讲好吗?
■管季超:唐代的楷书名家有颜真卿、褚遂良、欧阳询等人。我想给你推荐的是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字帖)你看!
□晓宇:哇!像刀刻的一样!
■管季超:你说对了一半!这就是刻在石碑上的字啊。不过,在工匠刻字之前,要由书法家欧阳询先用毛笔书丹,把字先写好,再刻。我们看到的这本字帖呢,又是用从石碑上拓印的拓片影印的。原拓现在收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
□晓宇:啧啧!好工整啊!要写成这样太不容易了。
■管季超:欧阳询(557—641),字信本,潭州临湘人,也就是现在的长沙一带。官至太子率更令。欧阳询这个人曾经担任宏文馆书法教席,相当于现在大学书法专业的老师,对书法的技法有精深的把握。他这个人呢,大概也挺爱琢磨事儿,除了写字,还写了《传授诀》、《用笔论》等书法著述。他既是书法研究的“战略家”,又是一个非常到位的“战术家”,他关于书法结字的《三十六法》,至今还是我们写楷书很好的技法入门指导教材呢。他写的字被称为“欧体”,笔力遒劲,结构险中求稳,法度森严。
古代书法理论家张怀瓘在《书断》中称其书法为“森森焉若武库矛戟”。这句话里有一个“若”字,也是打比方,是说欧阳询的字以二王为根基,掺和北朝雄强遒劲的体格、用笔方折瘦硬,刚劲挺拔、结构森严,时有险姿,如同整齐地排列在兵器库中的矛戟一样。
□晓宇:管老师,我很佩服欧体的严整,就是觉得有点……有点儿呆板。
■管季超:呵呵,你有这样的观感倒是没想到!欧楷肯定没有我们前几次一起欣赏过的《兰亭序》啊《草书四诗》啊那样抒情随兴。其实唐代楷书最重要的贡献,正表现在对“法”(书法的法度)的不遗余力的构建上。中国文人艺术家总是力图与匠人划清界线,但是唐代楷书名家未必如此,他们追求对技术极端熟练的操作,一旦掌握了这些“技术”,就有相当程度的可重复性,书写起来,速度也并不慢,假如你深入临习《九成宫》,还是可以从方折廋硬中体会到方净温雅、内含温情的一面。
在书法学习中,我们不能以“艺术创造”“个性表现”为名,企图超越技巧去搞天马行空式的信笔挥洒。
□晓宇:那我们该如何去学习楷书呢?
■管季超:除了用心临摹,别无它法。要通过反复地观赏和临习,训练我们的艺术感觉,形成笔下功夫。当代书法理论家邱振中先生说:“我认为,一件真正的传统风格书法作品,它既能唤醒我们对传统中最重要的核心的东西的记忆,又能使我们感觉到一些从来不曾感觉过的东西。”
汉字是人类文明里唯一传承过五千年的文字,唯一的非拼音汉字,唯一还可以在现代科技的电脑中方便使用的古文字。既是最古老的又是最年轻、充满生命活力的文字。我们应该学好汉语、写好汉字,做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