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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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台湾

文/郭学萍

2012年4月4日，清明。我随江苏省小学语文学科领军人才高级研修班赴台考察。
由南京禄口机场飞往台湾桃园机场的航程不过短短两小时，随身带去的一本书《台湾，你一定要去》还没来得及翻完，飞机已经降落在桃园机场，台湾到了。
一出海关，便看见一辆辆机场免费巴士接二连三地从眼前驶过，和我在韩国看到的巴士一样，印着缤纷图案的漂亮车身，缀着细碎流苏的好看窗帘，使得车内仿佛闺房一般，贴切、温馨，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宁静与华美。
坐上大巴，目光流连于窗外渐起渐浓的暮色，忽然想起一首很老很老的老歌：“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遂想起，这首老歌的作者，那位穿裙子的尤利西斯——三毛。她不是美人，她是一朵仰望的云、一滴落实的雨、一个喜欢流浪的诗人。
我们其实都有一颗流浪的心，因为在流浪的途中，我们永远都是跟随着心的方向。以这样一颗松弛自由的心灵，来看台湾的教育，看教育以外的风景，才会豁然开朗，才会所悟更多。

怡情山水，追忆台湾的历史变迁

从高空鸟瞰台湾岛，像纺梭一样镶嵌在太平洋与台湾海峡之间的土地跃然眼前，这是台湾给我的第一印象。
走进台湾，目睹了这里的风光、这里的建设、这里的文化，那美丽的台湾风情和深深的人文沉淀使我心醉。
在小学课本里，我们知道了日月潭，它几乎成为很多内地人对台湾的认知名词。当我坐在游轮上，放眼去寻找脑海中的印记，试图与课本中的日月潭对接时，甚至来不及搜寻是一种怎样的轮廓，一个真实的日月潭满满地映入眼帘。
如果说西湖犹如静静的西子姑娘，温柔而缠绵；日月潭则像大家女子，俊秀潋滟，宁静豁然。西湖边上的断桥垂柳，诉说着千年的爱情故事；日月潭则是苍烟翠波，雨雾缥缈，那旷达中的温柔，见证着天地万物的沧海桑田。
原来，在玉山和阿里山之间的盆地中，有许多以天然降雨积水而成的湖泊，日月潭便是其中较大的一个。但这些湖泊并不与任何河流相通，所以不是活水。日治时期，为了发电所需，日本人从最靠近日月潭的武界筑坝，截取发源于合欢山的浊水溪，在两者之间挖凿了一条长达15公里的地下水道，引浊水溪的山泉流水，穿过水社大山，入住日月潭，终于成为如今的“泱泱大湖”。由此可见，日月潭对台湾的最大意义，不在旅游，而是发电。
日月潭对面伫立两座楼宇，那里曾是蒋中正行宫，现在改建为宾馆。在潭边的绿色掩映中，有一座小小的黄色梳檐八角观景亭，当年曾是蒋中正与宋美龄的观景之处。再回首，早已人去亭空，四十多年前，蒋公面对这日月潭美景，是紧蹙双眉？还是铁马兵河入梦来？流年似水，或许只有日月潭周边的葱茏树木曾见证过历史的容颜！
去阿里山的那个上午，是阴天。当我们乘着“特色小火车”进山时，春雨绵延而至。撑着小伞，沿着水泥阶梯拾级而下，山林有声，仿佛叹息。一路同行的姜校，和我讲起日治时期，日本人对阿里山木材掠夺的故事。那些殖民者为了能够后顾无忧，大刀阔斧地掠夺阿里山的“五木”，自1906年至1914年，完成了那条被喻为“疯狂设计”的铁路，在他们统治台湾岛的50年间，曾经拉走了四百多万立方米的阿里山树木。日本所有的神社，几乎都是用阿里山的木材所建成。
我震撼于阿里山上被日本人疯狂采伐后，留下的一截截巨大的树桩，更欣慰于这些神木萌发的新树嫩枝。虽然阿里山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交织过许多的仇和恨，上演了无数人间悲剧，但最后趋于平稳的，还是人类的善良的自然之心。
景，无非都是寻常的景。因为有了不同寻常的传说，因为有了非同寻常的历史，你便觉得眼前的景物变得不再一般。我欣赏以长远和宽容的视角来看待历史和人文。因为，在历史原本的坚硬与宏大面前，所有的细微、柔软与温暖都显得尤为重要。

走街访校，感受中华的传统文化

台湾，在地图上遥远，书里很近；在影像间熟悉，却始终更像个传说。她与大陆就像一个原点的两条射线，已在渐行渐远的轨道中走过了太多不同的风景。
一路目睹，我感触颇多，尤其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作为台湾同胞一种最普遍的需要，已渗透在社会的方方方面。目之所及，各种传统式的建筑常常隐约出现于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之中，各种寺庙、宫祠，林林总总，遍布全岛。至于“孙中山纪念馆”、“中山路”、“南京路”等充满浓郁中国文化风味的建筑与道路，更是比比皆是，让人真切感受到台湾与祖国大陆割不断的血脉亲情。更有趣的是台北的几条主要街道，都以“仁爱”、“忠孝”、“仁义”命名，由此可见他们对儒家文化的尊崇。
此次台湾之行，所到之处，每一个人都秉承着温和、善良、恭敬、俭朴、谦让的特质，不时给予我深深的感动。台湾人好像更单纯，更温情，也更谦恭。他们和我们一样，又和我们不同。
我们参观的第一所学校，是位于台南的屏东教育大学。当我们赶到指定的报告厅时，赫然发现，每个人的座位上都放着席卡。粉绿色的卡纸上，恭恭敬敬地打印着我们每个人名字，素雅恬淡，庄重大方。到屏东教育大学附属小学参观时，学校还特地为我们每个人准备了一份台湾水果餐和豆浆，甜腻到心底。
最出乎意料的是，当我们到台北永和国小时，永和国小的校长居然给我们每人准备了一幅镶在镜框里的亲笔赠言，除了恭恭敬敬地写着我们的名字，还有永和国小的校训“天赋自由”，所有的签名都是用毛笔书写。那一刻，我的内心一片盈湿。
在台湾，从民众的口中，你很少听到“我们要传承中华传统文化”的话语；走进大街小巷，你也不会发现我们要传承中华传统文化一类的口号。然而从他们待人接物的礼数中，从办事程序中，从细枝末节的观察中，感觉无一不渗透着中华传统文化的因子，无一不浸染着中华传统文化的深刻印记。
难怪有人说，想看唐代的中国，就去日本，那里有唐代的建筑和歌舞，甚至日本天皇登基也是按照唐代礼仪。想看明代的中国，就去韩国，那里保存了明代的礼乐制度，据说曲阜孔庙曾派专人赴韩国学习中国早已失传的“文庙祭礼乐”。想看民国时的中国，那当然是去台湾了，那里保存着传统的“仁义礼智信”和“温良恭俭让”。
在台参访学校期间，我们没有看到学生任何的追逐、打闹、谩骂或大呼小叫之态，在公众场合大家都自觉保持安静，待人接物非常注重礼仪、风度、文明，真正呈君子淑女之相，学生的养成教育深入人心，绝非一朝一夕。
喜欢听周杰伦演唱的《青花瓷》：“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周杰伦背后的幕后工作者——方文山先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我很喜欢传统文化，我会从那里去截取一些创作的素材。”可见，是传统文化让方文山找到了创作的灵感，也是传统文化的力量让周杰伦的歌唱充满了磁力。
歌声轻扬，叠韵青花。在台湾感受中华的传统文化，心里平添几许温暖与欢喜。

走进校园，触摸台湾的教育现状

台湾的学生老实得有点拘谨，台湾的老师谦恭中带着友善。这是我在台湾走访了几所学校之后留下的最初印象。
屏东教育大学师资培训中心的刘振宁先生给我们讲了《台湾语文教育现况》。据他介绍，台湾目前是多种语言并存，包括：国语文、乡土语言（闽南语、客语、原住民语言）、英语。其中，国语文时间在缩减。接着，他具体介绍了国语文的四条基本理念，并由此衍生出十大语文领域课程目标，1、了解自我与发展潜能；2、欣赏、表现与创新；3、生涯规划与终身学习；4、表达、沟通与分享；5、尊重、关怀与团队合作；6、文化学习与国际了解；7、规划、组织与实践；8、运用科技与资讯；9、主动探索与研究；10、独立思考与解决问题。接着，他又就语文领域的内涵、能力指标、教学原则，以及国语教学的基本模式、策略和方法，娓娓而谈。因为他曾经做过十几年的小学校长，所以他的报告务实、有效。
最后，刘先生还介绍了台湾地区在推动阅读教育方面所做的尝试。具体为：各校积极推动读书活动，鼓励学生大量阅读；编列预算，增购各校图书数量；缩小城乡差距，充实改善偏远学校阅读环境；公立图书馆也加入推动阅读的行列；透过331行动方案推动阅读成为全民终身学习；表彰阅读推动好的学校和个人；部分县市将学校图书馆移至学校一楼并于夜间开放。
这些大刀阔斧的举措，让我们看到了台湾地区对阅读的重视和推崇。我想，这应该算是台湾教育改革之后呈现的一种风貌吧！台湾的小学，每个教学班里，老师和学生的比例被明文规定起来，以不超过30人为建班基数，保证了小课堂，得以提高教与学的质量。最重要的是，学校、社区、家庭已经联合起来，意识到了教育孩子应该是全社会的共同努力。
鼓励和吸收家长参与学校管理，已成为台湾地区中小学管理改革的重要趋势。家长通过“学生家长会”参与学校课程发展委员会、校务会议、教师评审委员会及校长遴选委员会的工作，这就提高了其深度参与学校管理的权利。我在屏东教育大学附属小学，不仅看到了家长校务委员会的办公室，还看到每个班级门口张贴的故事爸爸、故事妈妈的轮值表。
附小校长告诉我们：学校每周二早晨都要集中一次，进行常规例会，全校每位教师都必须参与，时间40分钟。这个时间，所有班级都交给故事爸爸、故事妈妈，由他们给孩子们讲故事。
然而，这一系列教育改革之举，并不能从根本上解除台湾孩子的学业压力。虽然台湾的大学已经达到普及的程度，但家长、学生追求的是进入名牌大学，而要进入名牌大学首先就得进入明星高中。两岸虽然是不同的招考模式，相似的却是挥之不去的“名校情结”。
重智育，课外补习班盛行，在台湾教育界也是稀松平常的事。为了考上明星高中，台湾考生家长无所不用其极。虽然岛内不少人在积极奔走，推动高中“去明星化”，当局也采取一些措施，鼓励考生不必都往明星高中挤。但台湾社会中固有的“名校情结”，使明星高中的录取分数居高不下。甚至为考入明星高中、名牌大学，家长和学生对“鬼神”也要很虔诚，各地孔庙，每年“基测”、“学测”和“指考”前，都有大量家长带学生前往祈福，文昌宫里写有祈福的卡片和准考证复印件插得到处都是。
海峡两岸同根、同源，共同的文化积淀与传承是联结两岸同胞的根基。走近台湾发现，两岸在教育方面存在着共性，也面临着同样的难题。

流连书店，了解台湾人阅读习惯

行程越来越长，随行的地图、资料和书籍越来越重。
也许是习惯使然，每到一个地区，我喜欢在心中细数这个地区一些比较著名的作家。台湾作家，我喜欢的颇多，不只是万水千山走遍的三毛，还有白先勇、龙应台、张晓风、林海音……至于吴念真、侯孝存、魏德圣这些大导演的电影作品，我也甚是喜欢。我喜欢看《悲情城市》《海角七号》这类电影。但是，真正让我潸然泪下的还是吴念真的小说《遗书》，看他们的作品，心会一下子安静下来，一种文学气息所带来的真实感动细细碎碎地爬上我的心头。
考察即将结束的前一天晚上，我决定去台北著名的敦南诚品书店逛一逛，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图书，和我同行的还有雪飞、子阳等好几位高研班的同学。

诚品不只是间书店，而是台北的文化地标，是城市的客厅，是可以与朋友交流的家，更是一直坚持自我风格的台湾本土知名品牌。它以一种难以掩盖的独特人文气质，影响着台湾人的阅读行为。
我们到达诚品书局时，已近深夜十一点。那晚不是周末，但诚品书局中依然聚集了许多读书人。他们有的静静地坐在长条桌边看书，有的默默地站在书架前找书，还有的干脆席地而坐专心致志地翻书。我们一群人的出现，并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书客，他们沉静在各自的书中，笃定、安然。
24小时营业的敦南诚品，永远灯火通明。除了优雅的环境，温馨的情调，丰富的品种，许多拐角处还有温馨的提示。服务台边有很多免费广告，都是有关文艺演出方面的咨询。书店的设计很人性化，饿了，书店的拐角处就有快餐间；累了，随便找个角落打个盹。在这里，人与人，书与书，自然交织成一道具有独特美丽的文化风景。如果不是因为第二天还有行程，我真想留在诚品一直看书到天明，享受一下“整个城市的人在一起看书的感觉”。
台湾人不仅热爱阅读，并且重视阅读研究。2010年，台湾图书馆首次针对各县市公共图书馆借阅排行榜大调查。长期致力于阅读推广的图书馆馆长曾淑贤，建议学校老师及家长多鼓励孩子阅读，养成阅读习惯及多方面的阅读兴趣；尤其依年龄层增加文字较多的书籍，不要停留在阅读绘本的阶段，散文、故事、小说都是提升阅读能力很好的读本。由这次的调查统计，可看出漫画类书大受读者的欢迎；但是不要只读漫画、小说，多读各种知识性的题材。亦能在享受阅读乐趣之余，同时增加本身的知识。对于一般民众，曾淑贤馆长则建议大家养成固定阅读的习惯，每个月至少看一本书、购买一本书，让阅读成为生活中的重要元素，就像空气一样，不读不行。
以管窥豹，台湾地区对阅读的重视、研究与推广，可见一斑。一个地区的人文素养，离不开全民阅读。从诚品书局回来的途中，我越来越深刻地感受到——阅读，是一种最浪漫的修养。
从一直随行的台湾导游陈先生身上，我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一个普通台湾民众的文化修为。有同行者人请他推荐一些阅读书目，他居然张口就报出了几本书名：《移动的学校》《没有围墙的学校》《作文，就是写故事》《给长耳朵兔的36封信》。
一个教育的局外人，居然有这样的教育视野和积淀，实在令人敬畏。

八天的考察，感触太深，而纸又浅。我不是归人，而是过客。会不会有另一个理由，再去台湾？

在台南屏东教育大学参加研讨

在台北永和国小接收校长馈赠

在永和国小看孩子们上美术课

在永和国小听孩子们上客家话

月考前台湾的小学生也不可避免地忙着做试卷

台湾的小学老师都是语数包班每周16节课

在屏东教育大学附属小学星象馆和孩子们交谈

在台北敦南诚品书局购书

读书，是一种最浪漫的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