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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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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19 10:55:2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留级

作者:高尔泰


淳溪镇北门外,平缓的山坡上,有一古建筑群,叫“书院”,山亦因名“学山”。清光绪年间有“就学山书院改设高淳镇学堂”的记载,从那时起一直是学堂。日军入侵,炸毁烧毁不少其残余部分,就是战后的高淳中学和城区小学所在地,也就是我逃难归来上学的地方。
我在城区小学插班五年级班上的同学都是城里人,大小店铺老板们的儿女,都会说几句日语,有的还会唱日本歌,倪奴阿奴倪尕古,阿到古之尕烧上,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坐在我旁边的一位同学,给我看一支灰杆子的铅笔,上面有一排符号,我不识。他说,这是哎海赖次刀铅笔,你懂吗?
初到校的那天,他们对我的欢迎非常之热烈。一位同学抓住我的帽子抛向天空,大家争着去接。一抛一抛掉到地上,大家就争当足球去踢,直到上课铃响我拾起帽子,已经一塌糊涂,顶上的绒球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那是母亲专为我入学编的毛线帽,我还是第一次戴毛线帽。
在班上,我年龄最小,又是乡下来的,土头土脑加之一个耳朵有点聋,反应迟钝,所以大家喜欢拿我开开心。比方说在背上贴个纸条,用粉笔画个王八,或者刚坐下时抽掉凳子之类。他们在一起时,高谈阔论,眉飞色舞,我很想参加进去,但插不上嘴。即使是暑假到河里游泳,也是他们成群结队在河湾里扑腾,我一个人在木排外边水深流急的地方扑腾。我不敢到人多的地方去,怕大家把我拖腿按头呛着玩儿。我被呛过一次,难受极了。
那时学校里,下午第一节课后,老师都要带学生去参加 “重建校园”的劳动,把从瓦砾堆里挑选出来的比较完整的砖头,搬到一个指定的地点,整整齐齐码好。曾经发生过几起遗留的炸弹炸死人的事,所以我们搬砖头,来去都排着单行队,一个跟一个,走指定的路。去时空手走一条路,回来时每人搬几块砖头走另一条路。路是羊肠小道,穿过丛莽瓦砾堆,弯弯曲曲七上八下。有一次空手走时,我发现没有老师带队,觉得我们这么规规矩矩走,太冤枉了,便举起双手,又提起一只脚,用一只脚跳着前进。虽然非常别扭非常吃力,但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眼下的自由。不料班主任徐夺标老师就走在我的后面,一声断喝,我差点儿跌倒。劳动完了集合时,徐老师把我叫到队伍前面教训了一顿,然后对大家说,坏孩子调皮捣蛋,你们不要学,使我在同学们面前,又矮了一截。
二姐是我校的老师,对我同样严厉。那天降旗仪式以后, 我所盼望的放学时刻到来时,训育主任刘伯卿老师宣布迟半小时放学,打扫校园。他说家里有事的,可以请假。我早就想着放学后带阿狮到湖边去玩儿,便走上前去,说:我家里有事,我请假。刘老师还没答话,二姐就走过来了,说,家里有什么事?我不开口刘老师又问,家里有什么事?我还是不开口。姐说,越来越不老实了,哪里学来的?刘老师说,今天不打你,扫地去。同学们都嘻嘻地笑。此后好几天,他们见了我都要问一句家里有事吗?
班上年龄最大的同学朱开泰是一家大文具店老板的儿子,全校踢毽子踢得最棒的一个,能连续打三十几个后跳,引来许多同学围观。那天他打跳时,橡皮从口袋里跳出来,滚到我的脚前。他来拾时,我不知为什么想也没想就一脚把橡皮踢了开去。他指着我的鼻子,说,盖个铁聋子。我想也没想就同他打起架来。这一架打了很久。班主任徐老师听到报告急忙赶来时,他正伏在地上,我正骑在他背上。我没发现徐老师到来,继续用巴掌揍他的后脖子,被徐老师看见了。
那时学校里,到校后和放学前,都要举行升、降旗仪式:全校师生集合在操场上,由江永芬校长带领,念“总理遗嘱”。他念一句,大家齐声跟着念一句,念毕徐徐升旗,或降旗,同时唱“国歌”。歌唱完,旗就升到顶或降到底了。所谓“国歌”,实际上就是国民党的党歌:“三民主义,吾党所宗……一心一德,贯彻始终。”我喜欢“贯彻始终”四个字,因为唱到这里,就要解散了。那天降旗仪式以后,唱到这里没有解散,训育主任刘伯卿老师训话。我没听,不知说了什么:说着他把我和朱开泰叫到司令台上,问哪个先动手,叫朱开泰归队,叫我站好,低下头,按着我的头连续猛揍我的后脖子。说,后脖子挨揍,味道怎么样?我很痛,但没哭,斜着眼睛瞟了一下台下,瞟见许多女同学用手帕捂着嘴窃笑,还瞟见二姐高老师铁青着脸朝我怒目而视。
    第二天到校,发现班上同学们看我的眼光中,除了幸灾乐祸之外,还有一点儿怕兮兮的神色。没有人再当面嘲笑和捉弄我,也没有人再叫我铁聋子了。想不到在山乡翻山爬树胡打海摔练出来的那点儿体力和灵敏度,居然给我带来了做人的尊严。哈!从此我“动物凶猛”起来。毕业后升入初中,基本上还是原班人马。学校换了,老师换了,同学依旧。中学里不兴体罚,打架数次只记小过一次,我就更野了。
    渐渐地有人来牵线,介绍我同其他班级某个打架有名的同学“比试比试”。这种比试是县中的地下传统,早有先例。都是相约在放学后,回家前,在北门与学山之间的陈家山坟地进行。对方都是大孩子,我是吃亏的时候居多,但不肯认输,死缠烂打,经常衣衫不整皮肤青紫甚至头破血流回到家里没法交代。有一次我这样回到家中,全家正围着桌子吃饭,没有等我也没人理我。我砰的一声把书包一丢,拿起碗就盛饭吃。父亲对妹妹说,让开点儿,英雄好汉来了。我不言语,大口就吃。父亲说,多多地吃,吃大了背上刺一条青龙,好到上海滩上夜总会里去看大门。我不言语,但心里吃了一惊。
    越想越觉得没趣,但我绝不认错。那时候,越是大人不许做的事,越是要做。不是想做,总要反在里头才痛快。后来我已经不爱打架,很少打架了,也还是常常要在回家以前,故意把泥巴涂在脸上做成刚刚恶斗一场的样子,使他们气得骂人伤心得叹气急得团团转。
    那年我被记小过多次,品行成绩丁等。按规定不得升级,成了全校惟一的留级生。老师警告我,再得一次丁等,就要被开除学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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