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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子析疑序 、 管子析疑总论 何如璋 著  何维柱点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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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7 09:44:3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管子析疑序 、 管子析疑总论 何如璋 著  何维柱点校


清·外交家何如璋  第二部分:文
                                                      前言
                          何维柱
  《管子析疑》系何如璋于河北张家口戍所研究《管子》经邦治国理论的专著,全文约三十八万字,共三十六卷,用六个月时间于1886年写完。
  18848月,法国军舰入侵福建马尾,时任福建船政大臣的主战人物何如璋,与同为主战派的福建海疆大臣张佩纶,率福建水师血战“船坚炮利”的法国舰队,我水师遭全军覆灭,何张两人旋被慈禧作替罪羊贬戍三年。
  多年来仅搜集到《管子析疑序》与《管子析疑总论》,原家族所藏《管子析疑》三十六卷手抄本于土改时已烧毁。已知,今上海图书馆保存有手抄本,可惜本人至今无缘见到。
                       3、管子析疑序
  结绳之治,易为书契,文字兴焉,道术著焉。唐虞以前尚已,《尚书》所载典谟训诰及誓命之辞,类皆史臣所纪述,未有著书明道成一家言,以诏后世。有之,自《管子》始(《六韬》《鬵子》皆伪书)。管子承太公之遗,所学出于周礼,迹其相齐四十年,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本生平所规划者笔之于书,故能综贯百王,不名一家,要厥指归,皆可施于实用。苟得王者之心以行之,虽历世可以无弊。夫子亟称其仁而许之,曰人讵非以人参天地不能践形者,不可为人。如管子者,乃天壤不可少之人乎?周之东也,王纲不振。齐桓首创伯图,尊周攘楚,微管子之力不及此。晋公子在齐七年,凡仲所设施,身亲见之,及返国得位,师其法继齐称霸。子孙世守,主盟中夏者百有余年,不可谓非管子之流泽也。故其书递相传习,下至战国挟策干时之士,无不依托管子,而寖失其真。汉兴,此书盛行,惟贾生独窥其要。晃错治法家言,而亦时遵其说。史迁曰:余读管氏书,详哉其言之也。盖当时最重其书,民间无不读者。迨汉武帝罢黜百家,稍稍衰矣。
  成、哀间,向校祕书,取中管子书三百八十九篇,太中大夫卜圭书二十七篇,臣富参书四十一篇,射声校尉立书十一篇,太史书九十六篇。合中外书以校除复重四百八十四篇,定著八十六篇。观序所言,除复重不别真伪,遂使外书依托者杂厕其间,为此书累,是则子政之过也。向言:“管子书务富国安民,道约言要,可以晓合经义。”意子政当日所见,尚无伪书也,否则如《重令》、《法法》等篇之芜秽驳杂,何以称为约要乎?又何以晓合经义乎?《汉书•艺文志》:《管子》列道家。《隋书•经籍志》乃列法家。殆汉儒所传习者为真《管子》,迁流日久,但有向所校定之本,史臣不辨其伪,竟列之法家首。论者乃诋讥为杂霸,至以管、商并称,傎矣!夫管子之学,周公、太公之学也。管子所传之道,五帝、三王之道也。其言礼义廉耻,则治世之纲,安民之要也。其言术数权谋,则措施之准,制用之宜也。本书具在,可考而知也。俗儒不察,一切鄙而弃之,反以空言为经济,是率人背道而驰,使三代下无真治术也。良可慨已!
  《史记》列传,以管、晏次伯夷。夫伯夷让国,由世家而列传也,其扶义俶傥,立功名于天下者,三代以来实推管子为第一。晏子,固齐人也,子长心慕脱骖,因附之于仲,此史迁之微旨也。叶氏水心曰:“山林处士,妄意窥测,借以自名,王术始变。”而后世信之,转相疏剔,幽蹊曲径,遂与道绝。其以管子为有合于道也,所见诚有卓然者。
  余尝取《管子》而熟复之,治心曰中和,治身曰恭敬,爱人曰同其好恶,富国曰权其重轻,服远睦邻曰脩其德礼。以区区之齐在海滨,因时立制,本周官之法而会其通,不泥古,不随今。施之一国而有余,放之四海而皆准,即俟之百世而不惑。《枢言》曰:“道之在天者日也,其在人者心也。”一语而抉道之大原,固无所之而不当矣。
  旧本真伪相杂,讹谬相仍,读之令人沈闷。旧附房注,或以为尹氏,疏解浅妄,疑坊间所伪托。刘绩补注,殊少发明。朱长春《管子榷》了无精义,王氏《读书杂志》所校正者稍有依据,然不过十得一二。欲辨晰之而未有暇也。乙酉秋谪居塞北,杜门不出,乃得详加研究。伪者别之,讹者正之,旧注乖谬者疏通而证明之。积六阅月,成《管子析疑》三十六卷。讵敢谓遂得此书要领乎,但举平日析疑者为之章分句析,引其绪而别其真,斯固私衷深为欣幸者。自忖学殖荒陋,行箧苦难得书,偶有引据,恐多谬误。惟望博雅君子纠其失,益开其疑,俾此书之真大明于三千年下。凡读者有以赌厥指归,不复致疑,《管子》所裨于道术者非浅尠也,夫岂特一人之私幸哉!
  校管子书原序,凡中外书五百六十四,以校除复重四百八十篇,定著八十六篇,计五百六十四数除去四百八十四,得八十篇。序云定著八十六篇,本无“六”字,后人依托者搀入伪文,因加“六”字,以符其数。殆东汉时妄人所为,故《汉书•艺文志》亦沿其谬,定为八十六篇,实只八十篇也。至隋唐亡缺十篇,仅存七十篇矣。其搀入伪文:《重令》第十五、《法法》第十六、《君臣下》第三十一、《任法》第四十五、《禁藏》第五十三、《轻重戊》第八十四,共六篇。以《重令》等五篇乃习法家者之言,词义芜杂凌乱,如出一手。《轻重戊》篇,“鲁梁绨”一事耳,依样化作四五段,尤浅妄可笑。子政校雠时但除复重,故经言各篇内有后人附益者,有连解合反以得存为一篇者,又杂入伪文四篇,《大匡》、《霸形》、《正世》、《治国》是也。惟其文伪而近古,不似《重令》等篇乖谬,子政合校时不及细为别择耳。
                       4、管子析疑总论
  管子言道,以日喻心,独揭道之本原,与《大学》、《中庸》相表里。考其所学,师承周礼,诵法先王,故能综百代之长,撮五家之要,而显其功于天下。若老氏者,特其支流耳,曷尝睹王道之归乎。五家者何?曰道,曰儒,曰名,曰法,曰阴阳。黄帝之治,道也(《史记•五帝纪》:顺天地之纪,幽明之占,死生之说,存亡之难,是以道治也)。尧舜之治,阴阳也(《虞书》:敬授人时。又曰:察璇玑玉衡以齐七政,是以时治也)。夏后之治,名也(《书•禹贡》:三邦底贡厥名。《周语》:有不贡则脩名。《吕刑》禹平水土,主名山川。是以名治也)。有殷之治,法也(《商书》:骏厉严肃。又制官刑,儆于有位。是以法治也)。有周之治,儒也(周制尚文,姬公制礼,为儒教之宗。是以儒治也)。《国准篇》:“桓公曰:‘今当时之王者,立何而可?’管子对曰:‘请兼用五家而勿尽。’”即此义也。间尝取本书综而论之,《牧民》、《立政》,儒之本也。《形势》、《心术》,道之原也。《权修》、《君臣》,则以名课其实也。《法禁》、《明法》,则以法立其制也。《四时》、《五行》,则以阴阳序其事也。至于《枢言》所集,抉五家之精以明其体;《幼官》所施,会五家之通以妙其用。《五辅》曰:“德有六兴,义有七体,礼有八经,法有五务,权有三度。”其所为贯穿五者,以财成辅相,左右斯民,不既执王道之大衡,为千古治术所莫外乎?太史公论六家要旨曰:“夫阴阳、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直所从言之异路,有省、不省耳。”又曰:“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其说实本《管子》,而乃兼用六家,殆以墨者远托夏禹欤?然所言强本尚贤,固《管子》绪余也。《汉书•艺文志》:“诸子十家,其可观者九家而已。”是于六家外添纵横、杂、农三家。夫农为本务,与兵并重,是立国之要基。五家之所同,不待言也。若纵横也,杂也,政由心害术,与道岐,直言治者所不取。班《志》列之九家,则其识远不如迁,固未能上窥《管子》矣。夫道出于天,先王御世大经也。兼五家之绪,则道之用以宏。列九家之门,则道之区转隘。《穀梁序》曰:“九流分而微言隐。”吾得为之续曰:五家合而大道昌。世之讲求经济者,即此书悉心以求,何难得治术要领乎?《隋志》冠之于法,固不足以知之,即《汉志》入之于道,亦未足以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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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27 09:45:56 | 只看该作者
 庄子,天下古之所谓道术者,果恶乎在?曰:无乎不在。曰:神何由降,明何由出,圣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于一。不离于宗,谓之天人;不离于精,谓之神人;不离于真,谓之至人。以天为宗,以德为本,以道为门,兆于变化,谓之圣人。以仁为恩,以义为理,以礼为行,以乐为和,薰然慈仁,谓之君子。以法为分,以名为表,以参为验,以稽为决,其数一二三四是也(天为宗,阴阳也。德为本,道也。“仁为恩”四语,儒也。“以法为分”一段,名也,法也。古人备此五者,而道术之体用、本末乃全)。百官以此相齿,以事为常,以衣食为主,蕃息畜藏,老弱孤寡为意,皆有以养民之理也。古之人其备乎?配神明,醇天地,育万物,和天下,泽及百姓,明于本数,系于末度。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运无乎不在。此段叙道术极详,所谓备者,即备此五家之道。盖义本《管子》,老、墨之流,则道之一偏,岂得云备。
  凡治一国与治天下不同,治一统天下与治列邦天下不同,治封建天下与治郡县天下又不同。管子治齐,师周官之法而变通之,则以国与天下势异也。非变固不能通。此管子之善读《周礼》也。《易》曰:“变而通之以尽利”,即其义也。后世读《周礼》者,或疑其繁琐,以为非圣人之书,其信者乃泥古不化,欲一切依仿行之,极于窒碍不通而后止。盖不知今之时与古殊,郡县之势与封建殊。徒慕周礼,莫能探周公制作之原,故试之辄败。皆不善读《周礼》之过也。管子乃超然远矣!
        《周礼》一书,有王都之制,无列邦之制。意当时诸侯恶其害已皆去其籍,乃致后世失传欤?或以职方所掌,九服各殊,王者宅中图治,但总大纲。各国诸侯因其俗,异其宜,不必尽颁天家之制欤?管子生春秋之世,相桓创霸,因时为业,凡所措注,不必尽合周官,而无一非周公立法之意。用能继五帝三王之后,特树九合一匡殊绩。管子不诚伟人哉!世之读《周礼》者,先读此书焉,庶有以得圣与贤规划之迹也。
        管子治齐,莫善于因。因者,道之纲也。故本书中再三言之:《心术篇》:“其处也若无知,其应物也若偶之。静,因之道也。”《势篇》:“天因人,圣人因天。”《九守篇》:“主因:圣人因之,故能掌之,因之循理,故能长久。”《侈靡篇》:“视其不可使,因以为民等。择其好名,因使掌民。”《霸言篇》:“夫善用国者,因大国之重,以其势小之;因强国之权,以其势弱之;因重国之形,以其势轻之。”史迁云:“有法无法,因时为业。有度无度,因物与合。”义殆本此。更徵诸仲之行事,因高国之守而分三军,则卒伍定矣。因山海之利而立二官,则盐铁饶矣。苴菜可牧也。因为赀壤,而戎马无赋于民,刑罚可省也。因赎甲兵而军械自充于府,因贫富之不均则兴时化,以变礼俗也。因商贾之豪夺则守国衡,以饬市政也,举善法而严用之。因旧章而事不扰,择沈乱而先征之。因敌隙而功易成。反邻邦因正封疆,厚游士资粮因招豪杰。其所为因应咸宜者,固未易一一数也。而且“因祸为福,转败为功”。侵蔡之役,桓公实怒少姬,仲因伐楚为召陵之盟。北征之举,桓公实伐山戎,仲因令燕修召公之政。柯之会,桓公欲背曹沫之盟,仲乃因而信之,诸侯归之,璧若市人。是其佐桓图霸,动有成功,非仲之因势利导不及此。太史公曰:“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爱。”其斯为善因之效乎!
  世之议管子者,曰杂霸,曰功利,曰权谋术数。夫杂者,参也,错也。道之合也,两仪合而生明,四时合而纪岁,五色合而成文,五行合而利用,六爻合而卦以列,八音合而乐以和。天地之理,莫不皆然,而于治术尤为要。管子之杂,非以其兼用五家乎?五家之治,相反也而实相因,分则偏,合则备。管子综百代之要以酌其宜,参之错之,乃以集王道之全。《书》所谓“允执其中”者,此也。杂焉何害?《汉书•艺文志》:“杂家者流,盖出于议官。兼儒、墨,合名、法。知国体之有此,见王治之无不贯,此其所长也。及荡者为之,则漫羡而无所归心。”能持其中则得矣。若其不王而霸,则时会为之,非必操术独异也。《霸言》曰:“强国众,而言王势者,恶人之智也[①]。强国少,而施霸道者,败事之谋也。”当桓之时,秦启于雍,晋兴于冀,楚奋于荆,九州之内,大邦鼎峙,齐虽欲王,又孰从而王之?况乎周德虽衰,天命未改。未有代德而有二王,固天下之所恶也。管子,尊周者也,下拜尚凛天威,胡忍出此意。我夫子“器小”之言,亦惜其所处之时与地然耳。史迁不察,而谓桓公既贤乃不勉之至王,岂知言哉!
        至于功利之说,则尤乖谬。《侈靡》曰:“王者上事,霸者上功。”功者,事之功也;利者,事之利也。名虽殊,其实一也。盖功非以矜己,而可以与人利;非可以怀私,而可以济众。《周礼•夏官》:“司勋:掌六卿赏地之法,以等其功。王功曰勋,国功曰功,民功曰庸,事功曰劳,治功曰力,战功曰多。”《天官》:“大宰,以九两系邦国之民。”“六曰主以利得民。”《地官》:“旅师,施其惠,散其利。”管子之言,犹《周礼》之指也。《荀子》云:“挈国以呼功利。”其所谓功利,特贪躁者所为耳,乌足以语王霸大略乎!或曰:子之辨杂霸功利则然矣[②],若责以权谋术数,恐管氏无能自解也。余曰:唯唯,否否。余读其书,而知管子之出于正也。权非反经,谓权事之重轻而操其准也;谋非用诈,谓谋事之难易而烛其几也;术犹遂也,所由适乎道也;数即计也,所以治其要也。《霸言》曰:“欲用天下之权者,必先布德诸侯。”又曰:“德义胜之,智谋胜之。”又曰:“先王取天下也术。术乎,大德哉,物利之谓也。”又曰:“明大数者得人,审小计者失人。”故欲得失,必先定谋虑,便地形利权,称亲与国,视时而动,王者之术也。“搏国不在敦古,理世不在善攻[③],霸王不在成曲。是以举失而国危[④],形过而权倒,谋易而祸及[⑤],计得而强信,功得而名从,权重而令行,固其数也。”管子之言若此,是其所用权谋术数者,特以顺时布德耳,匡天下耳,正诸侯耳。安得以后世机械变诈之名,而反加之管子哉!
  《汉书•艺文志》:“名家者流,盖出于礼官。古者名位不同,礼亦异数。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此其所长也,及譥者为之,则苟钩釽析乱而已。”
      《傅子》曰:“《管子》书半是后之好事者所加,《轻重篇》尤鄙俗。”孔颖达曰:“《轻重篇》或是后人所加。”黄东发曰:“《轻重篇》琐屑甚矣,未必皆《管子》之真。”余尝取是书悉心究之,旧本《轻重》共十九篇,亡三篇,其《国蓄》一篇,管子所自著,《臣乘马》、《乘马数》、《事语》、《海王》、《山国轨》、《山权数》、《山至数》七篇,则齐史之文,与《国蓄篇》互相发明。其《地数》、《揆度》、《国准》、《轻重》甲、乙、丁、戊共七篇,乃齐东野人之语,间有词义不谬者,当是前七篇错卷作伪者,故意杂乱以混其真卷。末《轻重已》一篇,专记时令,非“轻重”也。子政校雠不审,误搀入者耳。齐自太公开国,与莱夷错处,阻河带济,山海奥区,通商工,便鱼盐,民多归之,骎骎乎富强之业矣。春秋以来,生齿日繁,地力斯尽,患转在于人满。《侈靡》曰:“地重人载,毁敝而养不足,事末作而民兴之,”固其势也。管子因时立制,操轻重之法,重本饬末,时敛散,杜并兼,轻田赋,以舒民力。正市籍以济国用,贫富以均,公私以给,乃管子治齐绝大作用。《国蓄》一篇言之綦详,史迁所云“贵轻重、慎权衡”即指此也。夫穀与货相权,农与末相资,舍此,无以为治也。故土旷则抑末,驱民而归农;人满则饬末,通商以利用。汉兴,承战国暴秦之弊,重力而困商贾,特以土地未辟,一时权宜之法耳。若其关联门市,远通货贿,趋末者众,道在有以饬之。饬之内,调通本事利,不夺于豪民。饬之外,谨守重流财,不税于天下。斯固国家安危所系也,岂得以为末务而忽之哉!管子仿《周礼》关市之政,为轻重之法以权之,徵贵贱,守高下,观终始,御其大准以制天下,利不外倾而国用足,故诸侯不服以出战,诸侯宾服以行仁义。此乃其伯齐大略也,论者不察,徒以盐荚之征后世遵用,纠仲为作俑而诟之也,不亦谬乎!
  《汉书•艺文志》:“法家者流,盖出于理官,信赏必罚,以辅礼制。《易》曰:‘先王以明罚饬法’(今易‘饬’作‘敕’),此其所长也。及刻者为之,则无教化,去仁爱,专任刑法而欲以致治,至于残害至亲,伤恩薄厚。”考证引东莱吕氏曰:“六经、孔、孟之教,与人之公心合,故治世宗之。申、商、韩非之说,与人之私情合,故末世宗之。”按:此乃迂儒一偏之见,谓申商之刻薄,其行法失之严则可,若因议申、商欲并弃治世之法,则大不可。周公,儒之圣者也,《周官》分职,夏、秋二官与司徒并重,教以兴化,法以定分,二者相辅而行,岂能偏废?盖法立令行,乃不便于小人之私,人之情欲废法者多,故纷然以法为不便。儒者不深察治道之纲领,又信其言而笔之书,驯致末流,法制荡然,而终于不可收拾也!
  黄氏东发曰:“《管子》之书,其别有五《心术》、《内业》等篇,影附道家,以为高。”所言过矣。夫管子之道,乃古圣相传心法,视老子、列、庄之道,有别谓老庄之徒依托管子则可,谓管子影附道家,固非其实也。今即其书而深考之,其《心术》一篇,则以心术喻治术,吾儒外王之学也。其《内业》一篇,乃吾儒作圣之功为弟子职,要其大成,故名曰“内业”。篇中首言养气,次言治心;治心以中,养气以和。原其气所由生,曰精;极其气所由化,曰神;究其心之所之,曰意;循其心之所发,曰情。其所为动静交脩者,惟以惩忿窒欲为亟。“是故止怒莫若诗,去忧莫若乐,节乐莫若礼,守礼莫若敬,守敬莫若静,内静外敬,能反其性,性将大定”。味其所言,与《大学》、《中庸》后先一揆,粹然直能提其要而抉其精,举秦汉以下读书谈道者,固末由出其范围也!吾夫子称之曰人,殆以此乎?老庄晚出,所称虚静之旨,养生之论,不过得其一端,道其所道,非管子之所谓道也。若云影附,亦道家所为,安得反而加之管子哉?《弟子职》一篇,详言小学规则,去虚邪,式正直,“凡言与行,必思中以为纪”,其所为端厥始基者,与《易•蒙卦》养正之旨相符。以《弟子职》正其始,以《内业》序其成,而吾儒作圣之功,于焉大备。管子之言有合于圣人之道者在此。刘子政云:“道约言要,可以晓合经义”,非溢美也。读者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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