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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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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3 14:42:2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

  【作者简介】
  余英时,原籍安徽潜山,1930年生,香港新亚书院文史系第一届毕业生,美国哈佛大学历史学博士。曾任哈佛大学中国史教授,耶鲁大学历史系讲座教授,香港新亚书院校长兼中文大学副校长,1987年起任普林斯顿大学东亚研究讲座教授。2001年从普林斯顿大学退休。著作包括《方以智晚节考》、《论戴震与章学诚》、《历史与思想》、《史学与传统》、《红楼梦的两个世界》、《中国思想传统的现代诠释》、《陈寅恪晚年诗文释证》、《现代儒学论》等。
  【内容简介】
  《士与中国文化》集结了余英时先生十二篇历史研究的专论,其主要的对象都是“士”。中国史上的“士”大致相当于今天所谓的“知识分子”,但两者之间又不尽相同,为了尊重历史事实,这里依然沿用了“士”的旧称。这些文章基本上都从文化史和思想史的角度出发,来看待知识分子的问题。本书不取通史式的写法,而是一系列的史学专题的研究。作者在各历史阶段中选择了若干有关“士”的论题,然后对每一论题进行比较具体而深入的分析,希望能通过这一重点的研究方式以展示“士”在中国文化史上的特殊地位。
  【家国网推荐】
  余英时先生长期致力于中国文化与中国历史的研究,尤其是对儒家文化有着深厚的造诣。《士与中国文化》可谓是余英时先生研究精华的集成。本来传统知识分子的内容庞杂,但余英时先生能将其归为十二个专题,详细梳理讲解,令人钦佩不已。先讲到古代知识分子的兴起及其特点,然后选取了汉、宋、明清几个典型时期,来分析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演变脉络,条理清晰,令人颇受启发,也是了解中国文化的必读之书。
  【目录】
  新版序
  引言――士在中国文化史上的地位
  一、古代知识阶层的兴起与发展
  二、道统与政统之间
  ――中国知识分子的原始型态
  三、中国知识分子的古代传统
  ――兼论“作优”与“修身”
  四、汉代循吏与文化传播
  五、东汉政权之建立与士族大姓之关系
  六、汉晋之际士之新自觉与新思潮
  七、名教思想与魏晋士风的演变
  八、中国近世宗教伦理与商人精神
  附录:“士魂商才”
  ――《中国近世宗教伦理与商人精神》日译本自序
  九、宋代士大夫的政治文化概论
  ――《朱子文集》序
  十、士商互动与儒学转向
  ――明清社会史与思想史之一面相
  十一、曾国藩与“士大夫之学”
  十二、中国知识人之史的考察
  【精彩书评】
                                        一部中国人的心灵史
                                                         By江小小
  单说“士”这个字,总有一种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士为知己者死的味道。然而读书人都这样聪明,面对现实的诱惑和威胁,总能时不时调整一下价值取向,并且立言赋诗,一边试图教化世人,一边自我洗脑强化。由先秦至今,一代代累计下来,就堆成了一部中国读书人对于人生价值取舍的历史。对这部历史的整体叙述,非身在庐山中的局内人所能。斯塔夫里阿诺斯在《全球通史》开篇就说,他是假设自己站在宇宙中俯瞰地球,来研究整个世界史甚至人类史。与之类似,余英时先生不乏全球文化的大视野,和对非中国文化的了解;与之不同,余先生是带着比较的视野重新进入、并专注于自己的故园,几十年耕作下来,产出600页相当扎实的《士与中国文化》,落到鄙人手里,用非专业的个人视角去看,结果变成了帮助自己梳理价值取向来源的历史图谱。
  事情当然得从孔孟和老庄说起。这四位老人家出现之前,国人的想法没那么复杂,是一种混沌的天真;随着周天子的没落,礼崩乐坏,百家争鸣,按照比较文化史的说法,作为四大古代文化之一的中国,出现了“哲学的突破”,即儒、墨、道的兴起。与之相对应,希腊的“突破”产生了苏格拉底和柏拉图的古典哲学,以色列的突破带来了先知运动,普遍而超越的上帝,印度的突破则以业报和轮回为中心,视经验世界为虚幻。据史学家观察,这些突破都伴随着原有文化社会秩序的崩坏。对此,孔子的反应是赋予礼乐以新的精神基础,一边摆明车马尊重周礼,一边强调周礼不应该只是形式主义,而必须以“仁”为基础,“为仁由己”,进而立足于“人道”,成为“方内”世界的主流;老庄的反应是否认礼乐,但他们不在现实的层面上否定,而是另外开辟一个“方外”的世界,因为他们深知,礼乐一经出现就没那么容易消灭,不如“和其光,同其尘”,“以与世俗处”,自己玩自己的内在超越。儒、道这么一“突破”,国人心头出世、入世的两极正式缔立。
  既然要入世,就涉及到以什么样的角色进入社会,以及如何面对政治权威的问题。大概那时候劳动效率低下、社会剩余价值少,不种田只读书的非贵族阶层不能不穷,所以先秦的士以无房无车的“游士”为主,甚至可以说,穷人不天然是游士,但游士天然是穷人,士连饿死都不怕,还怕王侯吗?所以那时候的士绝不自贬身价,坚持自许为王侯的师友。大才如孟子,还create了一个相当有号召力的slogan:“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你把这句话和“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放在一起读,绝对是“总有一种力量让你泪流满面”,儒家的品牌精神清晰、动人、前后一致。
  这种纯粹而动人的品牌精神发展到北宋的范仲淹是一个顶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然而,此时的士,早已不是君王的师友,而是臣子了。事实上,秦以法家治天下;汉师秦制,虽尊儒术,但“以霸王道杂之”,所以西汉始终有“循吏”和“酷吏”之争。循吏提倡“养民”,“先富之后教之”,《史记太史公自序》说:“奉法循理之吏,不伐功矜能,百姓无称,亦无过行,作循吏列传。”与之相对应,朝廷有时鼓励的却是把完成收税指标放在第一位的酷吏。税收是政绩,酷吏发展下去自然会变成眼睛朝上、要政绩工程的能吏;不伐功矜能是下水道一样的“城市的良心”。选择了仕途的读书人往哪个方向走?清人陈子龙说:“太史公传循吏,无汉以下者,传酷吏,无汉以前者,寄深慨矣”。这话虽不完全准确,但也概括得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当了朝臣的士也逐渐有钱有权,变成士大夫,在东汉进一步发达成士族,但因为距先秦不远,尚存以天下任为己任的遗风;到了魏晋,面对政治高压,则越来越表现出身为“社会人”趋利避害的共性,而不是士的特性。或者表面上特立独行博名求官,或者对政事失望至极,又不复游士 “光脚不怕穿鞋的” 之正面冲突的血性,于是转而向内心寻求一种以个人为中心的愉悦境界。大抵魏晋时的读书人已经开始面临类似现代人的烦恼:想做些事但受到现实环境和个人能力的限制,也做不了太多;经济上、亲友方面又有放不下的需求和欲望,于是开始在出世和入世之间寻求平衡,所谓“俯仰万机而淡然自若”之类最为当代大小资欣赏的佳句,便在魏晋南北朝时供后世批发一样大量出现。
  新道教和新儒家随后闻风而起。新儒家始自从小住在新禅宗发祥地韶州的韩愈。“以退之之幼年聪颖,断不能于此新禅宗学说浓厚之环境气氛中无所接受感发”(陈寅恪)。韩愈重新阐释《大学》,提出从正心、诚意通向修、齐、治、平,内外一以贯之。正心诚意本是佛教的根本,但“佛教的治心是为了舍离此世,《大学》的治心是为入世、经世作准备。韩愈以治心为始点而重振儒学,正是入佛教之室而操其戈”。新儒家的彼岸因而决不同于佛教的彼岸,它是实有而不是空寂,是一个全面的“天理”世界。这个天上也没有什么外在化的价值之源“上帝”,由于人的“心”最灵,也最能明“理”,此世是否合理便主要由人负责。因此“‘此世’对每一个人都构成更大的负担,也造成更深刻的紧张。儒家没有‘创世纪’,也没有‘世界末日’,但是随时都可以是创世纪或世界末日。”
  在宋代新禅宗和新儒家汇合的背景下,金初创立的全真教提出识心见性和“打尘劳”并重的兼修法门。“若无前者即终生在尘劳中打滚,永无超越的可能;若无后者,则空守一心,也不能成道。”民间道教甚至吸收了儒教的人伦纲纪,天上的神仙要下凡历劫才能修成正果,凡人作善事也可成仙,这一长期发展到最后终于在明代汇归成新道教的“三教合一”。
  与此同时,读书人入世的身份也悄然发生变化。宋代商业已经相当发达,士商之间的界限有时已不能严格划分,与朱子齐名的陆象山就出身于商人之家。到了明代,人口增加而科举名额并未增加,“士而成功也十之一,贾而成功也十之九”,有才智的人便渐渐被商界吸引。从孔子时代开始的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慢慢变成“良贾何负闳儒”。余先生借用日本史学家的说法称之为“士魂商才”,同时反驳了韦伯《中国宗教》一书对中国商人的说法:不诚实、互不信任。这倒令笔者想起一位朋友说,他的美国老板描述中国为Cash Country,没有契约精神,钱到帐了才算数。义利之辩、商贾之道、敬业精神.这些在今天何尝没有意义?大学毕业后,不管你的外在是选择了哪种职业,公务员、公司人、律师、医生、老师、从商,你内心关于理、道、利和彼岸的那杆秤将倾向何方?你将做一个怎样的公务员,怎样的医生?经世致用之外还有没有一点“以无用为大用”的心灵向往?如果你如同大多数一样,上班赚钱,下班参禅,到了关键时刻,还有没有勇气和兴致做一个拍案而起的屁民?
  而余先生自己呢?“我开始对研究中国历史和文化发生深厚兴趣是在1940年代,当时中国史观正处于一个反传统的模式。中国整个过往被负面看待,即便中国独特的发明,也在西方历史发展的对照之下,被诠释为偏离普遍文明进步的正轨。当时我对中国文化的认同以及对自己的认同感到完全迷惑,自然毋庸赘言。”彼时的余先生,在世界和中国都对中国传统质疑之时,开始研究这样一个主题,心中难免有不平之意吧?那一代的留美赴欧的学人,又有几个没有去家散邦之殇?然而史学的专业素养,终究促使他沉入书斋,以尊重史实的态度,重建历史的方法,将中国传统文化的独特之处冷静道来,而又不妄自尊大。赵朴初云,“安得心如大海,能风能雨空灵”,能风能雨是儒家入世的态度和能力,空灵是禅、道的境界。在现世中如何保持一颗积极而持平公允之心?儒释道三教合一之后,中国知识人如何走完自己的人生?余先生治此学久矣。他的学术态度也正是三道合一的身体力行。而一个人,做的事,爱钻研的题目,和人生追寻的方向如是契合,又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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