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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作家一辈子可能写出几十本书,可能塑造出几百个人物,但几十本书只不过是一本书的种种翻版,几百个人物只不过是一个人物的种种化身。这几十本书合成的一本书就是作家的自传,这几百个人物合成的一个人物就是作家的自我。
——莫言
内容简介
莫言说自己小时候之所以想当一个作家,就是想一日三餐都吃上香喷喷的饺子,就是想取石匠女儿当老婆。
这种理想,现在看来比较“低级”,在当时那个连过年都吃不上饺子的年代,却无疑已经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想象力了。一个安分守己的、对自己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逆来顺受的普通青年农民,谁会像他这么狂妄呢?
目录
前言
第一章 饥饿年代
尘土中出生
活水的记忆
土地与家族
饥饿的孩子
嚼嚼的权力
身份的暧昧
食草的家族
历史的暗示
乡村的光影
第二章 求知年代
精神的粮食
虚伪的教育
神奇的右派
恐怖的老师
精神的囚徒
造反的道理
人生的导师
快乐的阅读
情爱的教育
劳动的训练
第三章 出走年代
美好的食物
土地的唾弃
柔软的棉花
城市与乡村
好铁也打钉
弟走从军行
藕断的逃离
螳螂和车轮
战士级教员
古董级战士
第四章 激情年代
艰难的提干
长城古道边
初访编辑部
魂梦的故乡
野性的风景
曲线上大学
秋收百斗谷
一起拔萝卜
罪过与惩罚
东北乡考古
内心的秘密
第五章 收获年代
强盗的颂歌
历史的鬼魅
时代造英雄
不死的父亲
红高粱般红
欢乐的苦闷
人格的蠹虫
叙事的浅滩
小说的敌人
沸腾的土地
脑袋的矮人
左手禁右手
后语
附录
主要参考书目
莫言生平年表
莫言主要研究资料汇編
莫言评论文章主要篇目
前言
《中国当代作家评传丛书》在三年前出版过四本之后,受到了普遍的好评,再接着往下出似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但我作为主编,并未积极响应,我知道,不少名作家对于过早出版自己的评传还心存疑虑,而要找到可以信任的评传作者,更非易事,约稿计划就被我耽误了下来。感谢策划编辑杨莉女士的坚持,她的敬业精神,使我确信做这样一件事情是有意义的——几个月来,当我陆续读完这几本评传的校稿时,更是坚定了这一看法。我自思对莫言、韩少功、余秋雨、张炜这几位作家并不陌生,他们的作品我大多读过,和他们见面交谈的次数也不算少,但没想到,这几部评传还是改变了我对他们的固有认识。以前读他们的作品,多少是有一点抽象的,现在结合他们的人生,重读他们的一些作品,感受就完全不同了。因此,我越发相信,以评传的形式来谈论一个作家,或许是当下最值得探索的话语方式之一。
我一直不太欣赏那种脱离作家主体单一评论作品的文字。我当然知道,文学是一个独立的世界,但中国文学的核心精神是讲作品背后要有人的性情和胸襟,中国的文学和中国人的人生是互相参证的,所以林语堂才说,“中国诗在中国代替了宗教的任务”。而按钱穆先生的观点,“中国人生几乎已尽纳入传统文学中而融成为一体,若果传统文学死不复生,中国现实人生亦将死去其绝大部分,并将死去其有意义有价值之部分。即如今人生一儿女,硌赋一名。建一楼,辟一街,亦需一楼名街名。此亦须在传统文学中觅之,即此为推,可以知矣”。确实,中国人的人生,在许多时候是追求诗化、艺术化的,在一个没有宗教传统的国度,这种人生的参照,多半就是文学了。
从终极意义上说,文学是描写人生、理解灵魂的;作家笔下的人生,必然和他自己的人生大有关联。知人才能论世,知人才能论文学。正是基于这样的看法,我平时在阅读作家作品之余,一直很留意作家的书信、札记或采访——这些只言片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往往会成为我了解作家内心世界的重要通孔。如果读作家的自传或回忆录,这样的了解就更全面了。遗憾的是,当代作家不知是出于谦逊还是出于避讳,很少写自传性文字,难道他们的人生素材都在自己的作品中用尽了?我看未必,只是他们没有这种写作自觉而已。
这套丛书中的传主,都生于上世纪四十、五十年代,他们的人生,可谓是共和国历史的生动见证,尤其是他们的青少年时期,那些在苦难、惊恐中所夹杂的激情和理想,恐怕是下一代人所难以想象,也无从经历的——这些人生感受的直接讲述,有时可能比穷尽心力的文学创作更有价值。索尔仁尼琴说,一句真话比一个世界还重。那么,一段真实的人生呢?我是特别有兴趣去了解作家的人生历程的,对每个作家的出生地更是悠然向往,我相信,一种文学气质的养成和一个地方的地气是有关系的,一种写作和一种人生也必然息息相关。但据我所知,这四位传主,除了余秋雨写有“记忆文学,《借我一生》之外,其他的,都没有正式写过自传性文字,而他们这几个人的人生,又恰恰都是有一点传奇的——莫言笔下的童年记忆,韩少功住在乡下的生活,张炜在松树林里的书院写作,包括余秋雨的风雨人生,都具有一般作家所没有的传奇色彩,让人充满遐想。尽管加缪说,传奇不是文学,只是故事。可是,在今天这个虚构和谎言遍地的时代,我们缺的,也许正是可靠的讲故事者;以自己的人生做底子的讲故事者,就更少了。为此,我平时是很愿意读一点别人写的自传或回忆录的,这些文字,或许有美化传主自己的嫌疑,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用胡适在《四十自述·自序》里的话说,“这是不妨事的,有训练的史家自有防弊的方法”。只要我们能从那些自叙性的文字中找寻到一些有价值的碎片。从而观察到一个人和一段历史的特殊关系,这就够了。至于记忆是否有偏差,对事实的描述是否有选择性等,实在是不必认真追究的。稍有理论常识的人都知道,任何的记忆和事实,一旦成为历史,它的真实性也就随之消失了。任何人记住的都只是自己生活世界中一小部分的经验和常识。记忆的选择性,决定了人在多数时候是永远不知道真相为何物的。有时,你以为自己看到了真相,其实你看到的很可能还是假象——这个世界,谎言和欺骗总是比真实多得多。所以加缪还说,不在于生活得更好,而在于生活得更多。
当我分享别人的人生时,会特别留意那些别有意味的细节,以及作者在回忆过程中的复杂心理。丹麦哲学家克尔恺郭尔说,“回忆就是想象力”——这话是在提醒我们。任何人的回忆都不会是记录历史真实的可靠文本,它只能是想象的文本,是作者想象力的一次语言旅行。假如你渴望在这些回忆中核对历史的真实,你也许会失望,但当你试着进入作者的这些想象时,你也许就会有阅读的快乐。克尔恺郭尔还专门辨析过“记忆”和“回忆”这两个概念之间的不同。他在《酒宴记》中说,你可以记住某件事,但不一定能回忆起它。“回忆力图施展人类生活的永恒连续性,确保他在尘世中的存在能保持在同一进程上,同一种呼吸里,能被表达于同一个字眼里”。而简单的记忆,记住的不过是材料,它因为无法拥有真实的、个人的深度,必定走向遗忘。因此,从哲学意义上说,回忆有时比记忆更有价值,精神的真实有时比经验的真实更为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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