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树穿外套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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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树穿外套有用吗？史 军



在张乐平先生的《三毛流浪记》中，有这样一个场景:“身着单衫的三毛顶寒风，去给掌柜打酒，路边园丁正在给树干上绑上稻草。”不用只言片语，三毛“人非草木”的境遇已经深深地震撼了我们的神经。三毛的单衫固然是难以抵御低温，不过，给树木穿上稻草外套会让它们感觉到温暖吗？

经济学家茅于轼曾经向这种“为树穿衣”的做法开炮。他认为给树穿衣就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因为树木根本无温可保。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分析，只要我们搞清楚三个基本的问题，就足以判断事情的真伪。其一，行道树究竟需不需要保温？其二，如果行道树需要保温，这些绑在树干上的稻草够不够给力？其三，除了保温，这些“树衣裳”会不会有其他的作用？
茅于轼在分析中说，树木不会丧失热量，所以根本不用穿衣。植物体自身产生的热量很少，但是这绝不是说，植物就不需要保持适宜的温度，它们体内的热量也会流失。
毫无疑问，冻伤是植物在自然界遇到的大麻烦之一。因为低温首先会破坏细胞膜，使得本来严密的细胞膜上多出很多孔洞，细胞的代谢就无法维持。另外，当细胞中的水完全冻结时，产生的冰晶会破坏细胞中的细微结构，直接导致细胞死亡。再加上，绝大多数植物都是不会离开自己扎根的地方，再者它们也不能像动物一样寻找温暖的巢穴。如果碰上极端严寒，只能自己硬扛了。如此严苛的锻炼，使得必须在严寒中生存的植物，在数亿年的进化历程中，找到了应对的方法。
在温度降低时，植物会通过合成特定种类氨基酸（如精氨酸和脯氨酸）或者蛋白质来提高细胞内液的浓度，使得细胞内液冰点下降，免于结冰之苦。如果温度继续下降，已经到了非冻结不可的地步，植物细胞（如杨树细胞）就会尽可能将水放到细胞之间的空隙中，让它们在那里结冰。这种细胞外结冰的策略也可以降低冰晶对细胞的伤害。
既然植物有自身解决问的途径，那最简便的解决之道，就是培育耐寒的树种了。近年来的育种工作确实取得了长足的进展，以杨树为例，科研人员已经培育出能够忍受-31.4℃低温生长的品种。至于像雪松、云杉这样的针叶树种，就更不畏惧低温严寒了。
当然了，为了园林的美观，有时也会用一些来自南方的树种。做一些必要的防护措施是必要的，如果有适当的保湿保温措施，可以提高这些植物的成活率，另外可以提高一些当年生的枝条的成活率，使保持外形。当然，这样的保温就不能仅限于把树干包起来，而是要把整个植株都保护起来了。不仅如此，这种方法限于温度差别不是很大的地区。如果，是把江南的荔枝、桂圆移植到东北，即便是穿上羽绒服，恐怕它们也难以经受那样的低温。实际上，树干保温对林木生存率的影响，还欠缺实验证据。更多情况下，我们恐怕只是抱着总比没有好的心态去做这件事的。
那么，这些树木的外套还有没有其他的用途？与之相关的研究很少，但确实有一些报道。比如，这样的覆盖是不是可以为树木节省一些水分呢？同温度相比，水分对于植物生长的影响会大得多。不过，树干的蒸腾很低，那些运输水分的组织并非暴露在外层。特别是对于那些栓皮层发达的树木（比如橡树），几乎不会有水分从树皮丧失。通常情况下，树皮都需要保持干燥，湿润反而会招来真菌等有害病菌。用稻草来保持水分，这种说法也站不脚。
还有另一种说法是，用绑草绳的方式来诱捕那些在树皮下越冬的害虫。这种做法是确实存在的，但一般只适用于特定果树上（如桃树）特别种类的害虫的捕捉。并不是所有树木的害虫都有在冬天钻进树皮的爱好。在日本，这种稻草带被称为komomaki，过去常被用来防止松毛虫蛾的侵害，但后来有些研究表明，这些稻草陷阱最后抓到的益虫可能比松毛虫还多，因此，现在日本绑这种草带更看重的是“给庭园带来季节感”这种审美价值，而非防虫害的实用价值了。虽然草绳不给力，东京还是尝试过用其他带子来保护榉木不受一种名为黑肩毛胸萤叶甲（Pyrrhalta maculicollis）的甲虫侵害，并取得了一定的防治效果。
当然，我们如今在国内更多看到的是新移植树木绑着草绳。想来，那不过是为了在移植运输过程中防止树皮损伤而加上的保护套，仅此而已。这样来看，冬天给树穿衣服，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更像是人类同情心大泛滥的表现了。茅先生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没有戳到问题的痛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