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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卫峰:现实网罗下的浅诗歌时代 作者:赵卫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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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诗歌对日常生活的拥抱和对社会环境变化的及时表达一度拓展了诗路,随着这种如胶似漆关系之递进,世纪之交来的诗歌却未出奇出新,它从紧张到松懈后安然进入到一个普遍的搁浅——轻浅状态。其浅,却又在多方合力普及的过程中、在“贴近现实、日常审美、表达多元与多样以及文化发展”等几乎不容置疑的普识前提下显得众望所归、堂而皇之、合情合理和理所当然。
阶段视之,表面的繁荣似乎显而易见——
广泛普及。诗阵地、作者与读者及创作数量同步巨增,刊物扩容、选本、比赛和奖、民刊盛行、自主出版物层出不穷,网络平台难以计数,诗活动日有发生……显然,今天之“普及”受传播的牵引度极大,与昔日民歌运动、朦胧诗潮相较更自动和互动。大众在普惠的传播的引力下持续写作兴趣与信心,远离或不在意往昔之主流关注,因为“自已”及“现实”的零零总总本身就够眼花缭乱了。若将“现实”喻为水库,如果突然断水,估计太多的诗人会一下子茫茫然不知下步该往那里?
百花绽放。与往昔相比,作品数量大跃进,诗作为精神的自我表达与平衡工具的实在与实用性让诗歌群众有所感觉,并在快餐式的随意消遣中身体力行,让人在饱满的创作热情与交流激情、在文字的分行组合中随意获得网络虚拟空间里的语言参与、精神交游与诗歌身份认同……这些表面的热闹与繁荣之下,诗歌确实实用实在同时也工艺化和花哨,数量远高于质量,审美与价值判断杂乱混沌并渐从平视到低与下,文本的虚拙、空洞和简单化现象日益明显,对现实的态度则主要集中于“再现”,写实表现排挤思想发现。诗歌已脱胎换骨为“轻、浅、空、白”状态。
诗歌的井喷状态体现了什么样的文化?或在文化的条块里它的质地、重量与实际占位如何?当诗歌的文化表现力随着盲目的实践大军混乱而溃散地陷入“现实”的天罗地网,琐碎的日常发生、庸碌的现实程序,使之更多地归于精神虚荣的广场与会场,说它是文化娱乐,它没音体美摄游那样更实在和“正宗”;称之“回归现实”,现实始终在,谈何回归?无非是生命、生活与精神环境有变——这似乎正是问题所在,诗歌对此的接榫是主动的,却可能有了错位,它什么都像什么都不像,它似乎挺胸抬头自然而然地向现实迈进,实则动身便被俘捉,随后在诱惑玩弄瘫痪,或受“现实”同化与淹没。
世纪初我曾感慨诗歌已置身一个通俗的时代,如今情况变本加厉——亦更被约定俗成。升温热闹繁荣普及的言外之义也指其受众面更宽敞,前提必是“非深”的,如海滩,深水区和远处自然人迹罕至;如旅游,虽是对外与向远,路线却早已规定。即说现实是自然客观之所在,种种原因则使诗歌的绝大多数因太现实而轻而空而搁浅与保守。退一步说,变化着的物质条件与精神生活、文化建设图景的关系本身都有诸多不适和待整改的方面,诗歌的进步与普及本身也还是一个摸索行进的过程,但主要源于诗界自身的躁动与浮夸在网络时空的强劲传播力量怂恿下,顿时华,而不实!仿佛时装包裹遮蔽下的亚健康的身心,当镁光不断闪烁,舆论反复而失真地造势,造成只需人气歌手而不需歌唱家的倒挂,诗歌本该的自律与自我强身健体意识或习惯反而不重要。
诗歌流于轻浅,谁是最大的永远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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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对现实与平常的百般依赖与盲目信任,至少表明某些曾经突出的目标(且不说目标的远近大小)已模糊、变质甚至消失。当可能的应该的对立面、当作为信仰的制高点悉数被物质生活环境的改变而抹平和遮蔽,“现实”包揽一切并成为实在的座标,不断盲目分行渲泄的诗写者似乎已难得懒得考虑诗歌目标与方向,诗性的仰望本能和想像的优良习惯都成了过往?
亲密的接触,反映了诗歌写作在对现实的中庸式和解、自嘲自秀自虐的误解、极端化的美化与恶化甚至自我矮化的曲解中,将现实环境、日常的自然生活在以为然的默认中推到了中心位置。从诗歌的发生来说,这直接导致了审美及表达的简单化,生命的本能构成与生活的常规环节被理解为唯一有价的经验和趣味,观念的趋同则扼杀了可能的差异及其深思。乡土诗中的大部分最能说明这个问题,城市环境中的日常口语写作,亦反复纠缠于大同时空里的身体本能、生存与生活境遇中小感触小情绪,其情感的轻浅、欲望的粗俗和单调表达随时随地,创作心态浮躁。
我曾注意过女诗界较明显的“生活的艺术化与艺术的生活化”写作状态,即“享受的写作”,相对少受意识形态干扰的她们女诗群其时仍是智性而自律的,而今放眼到整个网络及传播界面,诗或像诗的东西之泛滥非常普遍了。或许,泛滥体现诗对现实的宽容适应与对生活的磨合拥抱,“主动”而善意,诗歌整个变成一个杂食大千世界自然万象的胃,这本意不能说不好——但其实能吃也不一定表明能消化能吸收,能吸收也不表明有效和有益,故而这种主动投身现实不如说是被现实所诱所捕,结果不言而喻。
当局者迷,但要乐在其中的诗歌从现实中醒转恐怕已是强人所难。从相当部分诗作特别是部分80和90后文本可见,其诗情其感觉其参照大都源于现实——它既是现成的诗文本的语言提醒和灵感启发,也是以及网络诗歌传播的热情怂恿——亦可说诗歌的这种现成化的“现实”直接把部分人一下变成了诗人,赶鸭子上架。而随着的继续的写与读的愉悦,则与实在的生活继续丝丝相扣——现实生活的娱乐快感、游戏趣味的生命本能渲泄,本身就是一个直接体现“幸福感”的召唤与情绪自我调谐的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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