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地址：时代的故事作者：宋方金
——2014年4月21日在首都师范大学的演讲
宋方金
亲爱的首都师范大学的老师们，朋友们，同学们，大家好。很高兴今天来到这里，跟大家分享关于影视创作方面的一些心得和体会，首都师范大学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是一方宝地，希望能跟大家成为长久的朋友，建立长期的联系，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大家觉得我这个开场白怎么样？其实你们心里的话我已经听见了：不怎么样！我估计很多老师来这里做讲座的时候，都是这么几句开场白。大家已经听烦了。这个开场白之所以不好，是因为它是陈词滥调。所以，我决定用批判这个开场白的开场白，作为我的开场白。开场非常重要，一个讲故事的人总是面临着开场的问题。我非常关注各种演讲、会议、电视剧、电影的开场白和开场。一个人或一部作品如何开场，决定他如何收场。在各种开场白中间，我觉得官员的开场白特别值得分析。因为官员是给我们制定政策的人。政策往往决定我们的方向。比如一剧两星的政策，它对电视剧市场以及创作环境的影响目前还难以估量。我给你们模仿一下官员的开场白。比如，我今天是一个官员，那么我的开场白会是这样的：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各位同学，室外微风拂面，室内春意融融。我们告别了成绩斐然的2013，走进了充满希望的2014。回顾过去，展望未来。如何如何如何如何。——如果我按照这个腔调演讲下去，十分钟之内，你们就走光了。你们能容忍官员，你们不能容忍我。因为我是讲故事的人。因为中国的官员基本说的都是这样的官话。大家对官话已经熟悉和认可了，人民群众已经不太计较官员说不说人话了。其实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去年深秋，一个美丽的季节，我参加了一个编剧论坛，这个论坛的级别很高，有省部级官员参加。在论坛开始以前，有一场欢迎晚宴。在欢迎晚宴上，接待我们的一位省部级官员跟我喝酒聊天。这个领导特别和蔼、亲民、八卦。他问了我这么几个问题，首先问的是中国女演员的部位真假问题。他问我，方金啊，某某某那鼻子是真的吗？好像是垫的。某某某那下巴太尖了，是削的吧？接下来他还问了女演员下巴以下一些部位的真假问题。我听了这些问题，心头一热，因为我以为中国的官员只会说官话套话假话，没想到官员的心中也装着人民女群众的各种部位。我说谢谢领导关心我们影视界朋友们的身体状况。但是领导啊，关于女演员部位的真假，我们永远都无法搞清楚。这位官员非常不理解，说：为什么搞不清楚，用x光一照不就搞清楚了嘛。我说领导哎，女演员部位真假的问题就跟公布官员的财产问题是同等难度。官员的财产问题有什么难搞清楚的？纪委一查不就知道了嘛。为什么我们现在还无法公布？这位官员沉吟半晌，仰天长叹：如果这件事情的难度真跟官员公布财产一样大，那就是永远也搞不清楚了。接下来，这位官员又问了我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说方金啊，都说好莱坞好，都说韩剧好，都说日剧好，它好在哪儿呢？你给我用《知音《体的标题尽快跟我说一下，比如三十年恩怨不了情，夫妻原来是兄妹。我一听又是虎躯一震，这位领导竟然还看《知音》。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啊。而且这个官员问的问题跟我村里的一个姑娘问的问题一样。我前年过年回老家，我老家在山东一个偏僻的山村里。这个姑娘姓林，我叫她林妹妹。林妹妹知道我现在在北京写电视剧，而且写得不怎么样，就过来找我商榷，她跟我说：大哥，你写的电视剧不好看，你的《手机》我看了脑仁儿疼。我说林妹妹，不好意思，您消消气儿，让您受累了。她又说：大哥，不是我说你，你为什么不写韩剧！我说林妹妹哎，韩国人写的电视剧叫韩剧，日本人写的电视剧叫日剧，我写的电视剧不管好坏都叫中剧。林妹妹歪着头想了半天，说，大哥，不对，不对，别蒙我，越剧好像也不是越南人写的啊。我有点小崩溃，也歪头想了半天，跟她说，等来年春节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可好？她说好吧，但你得跟我说说你们为什么不如韩国人写的电视剧好。这个问题，竟然问得跟那个领导的问题一样。看来，这个问题是从上到下大家都非常关心的。当时我跟那个领导说，我尽量试试用标题党的方式来回答您的问题和我们村里林妹妹的问题。我说一切问题都跟人有关，我们来比较一下人。国外的导演像学者，有自己的价值体系，国内的导演好一点的像文盲，差一点的像流氓。倒都是氓字辈儿的。国外的制片人像ceo，国内的制片人像包工头。国外的演员像艺术家，国内的演员像黑社会大哥。亲爱的同学们，你们一定要有心理准备，以后你们毕业了，打交道的是文盲，流氓，包工头，黑社会大哥，多么的兵荒马乱啊。但是同学们，你们也一定要有信心，因为中国有这么两句俗语：一，乱世出英雄。不乱没你的机会。二，浑水摸鱼。而且浑水里有大鱼。希望以后你们都成为ceo一样的制片人，成为艺术家一样的演员，成为学者一样的导演。明天会更好。我深深地祝福你们。我在影视圈里等着你们。 回过头来我们继续说这个领导，他跟我聊了女演员的部位的真假，聊了国内外影视的不同，我觉得这个领导还是非常平易近人的，说的话还像是人话。但是到了第二天，一切都变了。第二天，论坛开始，领导讲话，当这个领导拿到话筒的时候，我看到他如灵魂附体一样，变成了一个不说人话的人，他的开场白是这样的，我给大家模仿一下：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室外寒风呼啸，室内暖意融融。——他开始说官话不说人话了。开完会吃饭的时候，我多喝了几杯，酒壮怂人胆。我说领导，现在是秋天，寒风还在西伯利亚酝酿，怎么就刮到您这儿了呢？领导很生气。同学们，你们一定要知道，这世界上有钱和有权的人有三个共同点：一，爱生气；二，不爱理人；三，生了气尤其不爱理人。但我是客人，他不好意思不理我。他说：方金啊，你是搞写作的，怎么不懂艺术呢！这是一种对仗手法，室外对室内，寒风对暖意，呼啸对融融。我说我懂了，云对雨，雪对风，大陆对长空。是这意思吗？他一竖大拇指，这就对了！跟你们文化人说话不费劲。我当时特别想念我的一个好朋友，编剧李樯老师。因为他从来不参加各种乱七八糟的论坛。我有时候还是耐不住寂寞，想追名逐利，出出风头，但每次一想出风头就被双风贯耳。 我说上边这些话的意思是，现在中国最大的问题，不是贫富差距问题，不是公平正义问题，也不是民主自由问题，而是说话的问题。我们作为讲故事的人，实际上就是用故事面对世界发言的人。那么在官员中听不到真话，在艺术工作者那里呢。实际上，我们在艺术工作者那里往往也听不到真话。我经常批评的一个编剧同行是于正老师，于正老师在电视剧制作上颇有成效，前些日子我也表扬他了。推出了明星，合理分配了生产关系，这都是值得表扬并大力提倡的。但是，我们不能因为于正老师有优点就忽略了他的缺点。于正老师的缺点在哪儿呢？他前些日子说了这么一段话，他说他写剧本可以高智商，也可以低智商，他并非不能写高智商的作品，而是不愿。他写低智商作品是因为观众需要看低智商作品。这话令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智商像开汽车一样，可以挂档？而且即便可以挂档，于正老师好像一直挂的挂的也是倒档啊。最近琼瑶老师对于正老师好像也不太满意，因为于正老师在他的作品里抄袭了一些琼瑶老师的话。希望于正老师能痛定思痛，痛改前非，说自己的话，走自己的路，至少不再是模仿、借鉴，而是写出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好作品。大家一定要牢记这么一句话：越是别人的，就越不是自己的，越是民族的，就越不是世界的。今天我在来的路上还看到了英国时报的一个消息，说一个男子被坏人打伤了头部，变成了天才，树叶都能看出圆周率，阳光都能看出毕达哥拉斯定理。希望这次于正老师被我们这些好人批评以后能从一个优秀的制片人也变成一个独立自强的好编剧。 从官员，从艺术工作者那里已经听不到真话，那么从大数据工作者那里能听到真话吗？同学们都知道，最近流行大数据。年前的时候，出了一个非常无聊的编剧富豪榜。那个榜单上的人大部分我都认识，其中还有我的两个好朋友。一个是李樯老师，一个是刘震云老师。我可以负责任地说：那个榜单全是假话。明明不过是一个编剧收入榜，但是他非要哗众取宠叫编剧富豪榜。即便榜单是真实的，最多的也不过才几千万，就那么一点钱就叫富豪，这让盖房子的潘石屹老师、王石老师以及一些默默无闻的挖煤的煤老师们情何以堪！那个榜单如果想达到真实，有些编剧的收入应该乘以十，有些编剧的收入应该除以二。做那个榜单的人叫吴怀尧，我觉得他应该叫无耻或者无聊。一个做数据统计的，脑子里却是一团糨糊！ 官员、商人、艺术工作者、大数据工作者我们指望不上了，那么群众呢？是不是就好好说话了呢？今天要到这儿来跟大家交流，我非常兴奋，起得比较早，我很少起这么早了，看见了城市日出，非常激动，就到楼下的一家庆丰包子铺吃传说中的主席套餐。我旁边一对男女也在吃主席套餐，吃着吃着，他们吵起来了，当然，他们吵起来跟主席没关系，跟套餐也没关系。似乎是情感上发生了一些矛盾。我吃完走的时候，他们还在吵。但吵来吵去就那么几句话，你到底什么意思，我没什么意思，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不想怎么样。用我们讲故事的编剧术语来讲，不递进，矛盾冲突原地打转。我特别替他们着急。因为男女相处的艺术就是吵架的艺术。我知道这对男女有一些想吵的话吵不出来。因为我们的教育系统只教了他们一些假话套话空话谎话，没教他们如何表达爱，如何表达恨，如何表达真情实感。同学们，写不写得出好剧本并不重要，实际上，作为讲故事的人，最重要的是讲好自己人生的故事。一个好编剧，不但要编剧好自己的作品，更要编剧好自己的生活。一个不能编剧自己生活的人，也不能编剧作品中的生活。我建议同学们一定要学会谈恋爱。中国人，大部分不会谈恋爱。谈恋爱应该是谈爱，但我们谈的一般都是恨，谈恋爱要谈的应该是情感，我们谈的一般都是情绪。一个不能情感化而是情绪化的民族是危险的。情绪化不但对个人来说是致命的，它对一个民族来说也是致命的。这句话不是形容词，实际上不好好说话真要了不少人的命。年前，在大连金州开发区一家银行取款机前，一个人排队等另一个人，因为等了二十分钟，火了，把前边那个人捅死了。杀人的人交代，是因为言语不和起了争执。如果两个人中有一个人会说话，悲剧也许就能避免。去年夏天大兴摔死婴儿事件的起因也是言语不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最近，最近北京一个广场上一有人跳舞，就有人发射钢珠弹，把一些跳舞的热爱生活的老太太弄得满脸是血。——发射钢珠弹的人他根本已经懒得说话了，他连沟通的愿望都没有了。现在整个社会，人人都觉得被冒犯了。虽然手里没有枪，但是心中都冒着火。因为掏不出心里的话，就掏出了枪和刀子。因为掏不出心里的话，人人都变成了火药桶，人人都可能随时爆炸，一点就着。毫不夸张地说，我们行走在无形的枪林弹雨之中。每个人都坐在火山口上。 我在写剧本之前，曾在一家报纸工作，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们那家报纸除了讣告是真的，别的都是假话。我忽然明白了，我原来也是一个造假者，和造假烟假酒三聚氰胺地沟油的那些人一样。于是我辞了职，下定决心做一个讲故事的人。故事虽然是假的，但情感是真的。千百年来，读者对作家的一贯要求是希望他们说真话。他们可以容忍官员、商人甚至容忍自己说假话套话空话谎话，但他们希望能在作家这里听到真话。但是我们的作家、编剧、导演越来越让人民失望。不说人话，更不说真话。我一直认为，艺术家比警察、军队和政府更重要。警察、军队和政府干的事情往往是事后诸葛亮，是亡羊补牢。但好的艺术家一定是身先士卒，冲锋在人性的最前沿，说出那些我们应该听到的话。 说这么多关于说话的说话，是因为讲故事的艺术就是说话的艺术。只要你能在一部电影或者一部电视剧里边说出不同的话有见识的话你就能赢得全世界的尊敬。大家都知道，前几天是北京电影节，全世界各地来了很多讲故事的艺术家。让雷诺老师也来了，但很遗憾，让雷诺老师的嗓子不争气，没能顽强地适应我们的环境。同时来的还有《三傻大闹宝莱坞》的编剧和导演。电影局的张宏森老师组织了几个中国的电影编剧跟三傻的编剧乔希老师进行圆桌对话。希望能听听印度编剧同行的心里话。这个对话我参加了，我听到乔希老师说了一句特别有意思的话，我分享给大家。他说：电影就是让人又哭又笑。轮到我发言的时候，我跟乔希老师说我要把他这句话写出来，贴到我电脑旁边。乔希先生这句话非常有含量，它说出了讲故事的本质，同学们，当你们能写出一个让人又哭又笑的故事，你们就讲出了时代的故事。乔希老师讲的这句又哭又笑的话包含有《三傻》这部电影的故事形态，它是一部悲喜剧。什么是最好的悲剧呢？就是悲剧到达了喜剧的边缘。什么是最好的喜剧呢？就是喜剧到达了悲剧的边缘。我跟乔希老师说的第二点是关于《三傻》的片名，大家都知道，这个电影的本来片名是《三个白痴》。这个电影也被命名为因为片名太差而被错过的好电影。我跟乔希老师说我持有不同意见。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伟大的片名。因为它包含了这部电影的结构。三个白痴在一块儿聚堆了，大家想想，这多有意思。同学们，你们一定要记住，全世界所有伟大的故事，都是写三种人的。一是痴人，一是呆人，一是聪明人。《阿甘正传》写的是呆人，鲁迅先生的《阿q正传》写的也是呆人；《三个白痴》写的是痴人，鲁迅先生的《孔乙己》写的是痴人，还有伟大的《红楼梦》，写的是群痴，一群情痴；聪明人的故事非常难写，《西游记》里的孙悟空是一个聪明人，三国演义大概也是聪明人的故事。当然，像这种长篇的故事，都是痴人呆人聪明人组合到一起的故事。在中国当代，大家现在都喜欢讲聪明人的故事。兰晓龙老师反其道而行之，讲了一个呆人许三多的故事，红了，红得发紫。你们知道为什么中国当下的影视剧已经烂到令人发指了吗？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一群笨蛋试图讲聪明人的故事。 我跟乔希老师说的第三点关于文化差异。同学们，影视艺术是视觉语言，通行全世界，但它也还是有一些文化表达上的不同。我们讲故事，一定要把这种不同限制在最小的区间之内。你被误读的可能越小，你被世界接受的概率就越高。比如，我第一次看《三个白痴》的时候，我觉得吊死的人太多了，吊死了两三个。那天我问他是为什么，他说印度青年自杀基本全部是吊死。这个问题引起了我的思考。因为中国人自杀的也不少，也有吊死的，但吊死的一般都是苦命的妇女。中国青年自杀大部分都是跳楼。一个民族，成年人死亡的方式，说明这个民族的过去是什么样的；青年人死亡的方式，决定着这个民族的未来；孩子的生活方式，说明这个民族的现在。要讲出时代的故事，我们就必须明白时代正在发生什么，即将发生什么以及我们想让它发生什么。如何发生和为何发生，是讲好时代的故事的两个必要问题。 这两个必要问题最近一两年被影视界反复讨论。因为电影市场大热，如何讲一个好故事和如何讲好一个故事成为影视界最关心的问题。我也莫名其妙被邀请参加了一些电影编剧论坛。其实我非常纳闷儿，因为我是一个电视剧编剧，为什么要请我参加电影论坛呢？我写剧本有十年了，写了很多电影剧本，但从来没能将任何一部电影送到电影院里去，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败的电影编剧。我开始以为是中国电影界终于发现了我的电影编剧才华，我终于要时来运转了，要红了，但参加了几个编剧论坛以后，我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原来他们不是发现了我的电影编剧才华，而是发现了我电影失败的经验。他们希望我作为失败的案例，到论坛上来现身说法传经送宝。哦，我忽然明白了，你们凌燕老师请我来好像也是让我肩负这个使命的。所以作为一个失败的电影编剧，我的价值比莫言老师，比刘震云老师，比李樯老师，比芦苇老师，比邹静之老师这些人的价值大得多，因为中国还有一句非常重要的俗话：失败是成功之母。所以我一直在闭门思过，为什么失败的总是我。但确实没有思考出答案。一直到前些日子，编剧汪海林老师写了一篇文章大家可以看一看，叫《不找剧作家的剧中人》。我看了那篇文章以后，突然明白了我失败的原因。那就是我们到底要拍谁心中的作品。是拍导演心中的电影，还是编剧心中的电影，还是制片人心中的电影？或者演员心中的电影？我希望能拍我心中的电影，但导演只想借你的小手一用，拍他心中的电影。螺丝和螺母没对准，失败就成了必然。当然，现在热钱傻钱多了以后，大家都在拍观众心中的电影。但是又不知道观众到底在哪儿，所以胡乱搞大数据来骗人。 当然，不管是成功的编剧，还是失败的编剧，大家都在苦苦思索什么样的故事才是时代的好故事。作为一个失败的编剧，我发现，好故事就是人物关系充满张力的故事。同学们都知道，前些日子，马航丢了一架飞机，这架飞机丢得非常蹊跷。至今没有找到。丢失这架飞机的四十八小时之内，大家很关心，飞机去哪儿了？但时间一长，大家对飞机去哪儿了已经疲倦了。这么大一个死亡和生存的悬念，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大家也知道，飞机之后，还出现了一件事情，就是文章同学的事情，文章同学这件事情里，没有丢飞机，没有那么多人的死亡，但是文章同学这件事情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超过了前段时间天后王菲老师和李亚鹏老师的离婚的事情。而且，我们都非常喜爱的约翰尼德普先生来到中国后，非常郁闷。因为他发现自己跟传说中的汪峰老师一样，想上个头条，太难太难了。那么，文章同学这件事情，为什么盖过了马航飞机事件，盖过了约翰尼德普老师，盖过了王菲老师和李亚鹏老师呢？因为它有一个非常结实的人物关系。它牵扯到三个人，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全世界大部分故事，都是关于男人和女人的故事。当然，也有男人和男人的故事，也有女人和女人的故事，但是你会发现在男人和男人的故事之间，会有一个女人，在女人和女人的故事之间，也往往藏着一个男人。比如，《霸王别姬》，比如《断背山》，比如《燃情岁月》。王菲老师和李亚鹏老师的关注度严格来说，比文章老师姚笛老师和马伊俐老师的关注度要高。但因为王菲老师和李亚鹏老师的故事是两个人的，所以缺少一个富有张力的变化。两个人的人物关系永远不能跟经典的三角人物关系比拼。所以我建议同学们去恋爱，去生活，就是要去认识男人，认识女人，同时也认识自身。讲故事的人必须牢记四个字：人物关系。对讲故事的人来说，世界上没有比人物关系更重要的概念了。讲故事的人还必须牢记一句俗语：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因为坏事里边包含着世界的真理。对于一个优秀的讲故事的人来说，他的价值在于向全人类传递坏消息。坏消息意味着变化。 历史上曾有一个古老的中亚国家，叫花剌子模。这个国家有非常令人惊叹的历史和文明，但是它早已经消亡了。当年花剌子模发展壮大以后，国王制定了一个细思恐极的规定，就是带来好消息的人得到奖赏，带来坏消息的人要被杀死。于是在花剌子模，再也没有了坏消息，国王每天得到的都是好消息。 国王得到的最后一个消息是什么呢？就是国破家亡。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没有一句是好消息，但是多么动人。我们讲故事的人，就是必须要传递坏消息的人。我们不但要向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我们的朋友传递坏消息，我们还要向全人类传递坏消息，在人们做美梦的时候，我们要告诉他人心的地震正在到来，在春天的花朵正在开放的时候，我们要告诉花朵剪刀手就在不远的地方。我们这个国家的主流机构，已经连续很多年向大家传递好消息。我们已经被时代的好消息包围了。当你身边都是好消息的时候，你要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情，当一个国家和民族只有好消息没有坏消息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国家和民族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所以，亲爱的同学们，作为讲故事的人，我们必须担负起时代的使命，去说真话，写真相，写出时代的真相，情感的真相，人生的真相，人性的真相。使这个民族的人学会恋爱，学会说话。使那些想吵架的人会吵架，骂街的人会骂街，使人在掏出刀子之前先学会掏出心里的话，在掏出枪之前先掏出理智与情感。如果一个民族吵架和骂街都酣畅淋漓，爱与恨能自如地表达，毫无疑问，这个民族就会是一个有生命力的民族。时代在等着我们去讲故事，讲好故事。亚里士多德说：一个讲不好故事的时代，必然是一个颓废与堕落的时代。讲故事的人，必须讲出时代的故事，为时代赢取光荣与尊严。我们要让一千年以后的人，一千光年以外的人，知道我们是怎么活过来的，知道我们还想怎么活下去。 尊敬的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室外雾霾滚滚，室内春意融融。非常感谢大家来到这里和我分享这一段时光。我的好朋友李樯老师曾经教给我一句非常重要的话，他说：要珍惜每个人跟你相处的时光，因为每个人每一段的时光都是惟一的，他给了你就不能给别人。今天晚上，大家把这一段惟一的时光投放到了这里，希望我没有辜负你们。今天我想说的话就说完了，接下来大家可以问一些你们想问的。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我保证在走出你们的视线以前说的都是真话。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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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6 15:5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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