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高等教育学会语文教育专业委小学语文教学法研究中心副秘书长管季超创办的公益服务教育专业网站 TEl:13971958105

教师之友网

 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查看: 113|回复: 0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枕戈:诗歌作为一种家园景象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14-5-6 22:50:3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原文地址:枕戈:诗歌作为一种家园景象作者:诗人文摘
    冰河时代之后,在东方建立了一个唐朝。在那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我和血儿骑着马,其他几个人坐着马车来到那个唐朝的洞窟。
  那洞窟里的彩塑似乎被温暖的火光映红。刚从冰河时代逃离了洪水和冰河的中国人有了第一个像样的家。
  在家中,中国汉族人民生起了火。火光映红了四壁。出现了温暖的壁画和景象。冰河和战乱以前基本上是荒草和墓地。
  终于到了唐朝这个家里生起了火,雕刻了巨大的石门上的石像,四周画上了城廓和丰衣足食的景象。
                   ——海子《太阳,你是父亲的好女儿》

  海子,那个早逝的天才诗人,仿佛是说着梦中的呓语,反复道说着“家”,道说着“唐朝的家”,并且十分诡谲地说,直到唐朝“中国人有了第一个像样的家”。这个过早献出自己生命的诗歌烈士,反复梦想着唐朝这个遥远的家,他是以自己断头的生命代价,来反证我们现代人已经丧失了自己的家?现代人惶惶如丧家之犬?

  而海子接着说,在唐朝的这个家里,中国人民生起了火;这个“火”,发出温暖的火光映红家中的四壁;或者,在太阳之“火”的照耀下,中国人民生活在“天气晴朗的日子”。海子在这里用了很多具体的形象,唤起了我们对这个“唐朝的家”的回忆。但我们绝不能说,我们的诗人只是堆砌美丽的辞藻,徒然眩人耳目。而是,诗人之道说总是反映了历史之讯息,且有一种内在的思想严密性。诗人以一种独一无二的方式思考了诗歌的本质。

  诗人之作诗,从一种层面上讲,即是去建筑诗歌的家园。因此,海子说的“唐朝的家”,就有一种普遍的诗歌家园的意义。我们说,唐朝是一个诗歌的国度,唐朝人即是以作诗建筑了自己栖居的家园。“唐”这个汉字,本身有着多么温暖的家园色彩,如广袤的天穹庇护着我们。同时,诗人之作诗离不开精神之火的燃烧。诗歌唯依赖于一团精神之活火的燃烧,方成其为诗歌的家园景象。火,使万物从物质的形态挣脱出来,而进入升华蜕变的状态。在汉语思想的五行说中,火区别于金木水土其它四行,在身体上它对应于人的“心”,故有所谓的心火;火使人具有了思想,即,进入了精神的境界。精神使人从自然和“无”中挣脱出来。因此,当海子说道唐朝这个生起火的家,就同时道出了诗歌作为一种家园或者涵蕴着精神之火的特性。人,居住在家园中;同时,人居住在家园中,唯依赖于一束精神之火的持留和映照。家园本就是精神的家园。

  海子说到唐朝,“中国人有了第一个像样的家”。这正道出了,诗歌作为一种家园景象,是如何普遍地映照在唐朝人的内心,并且如火如荼地燃烧在唐朝人的山川大地上。唐朝人写就的那部唐朝诗歌史,即可以看作唐朝人为建立自己的家园,而做出不屈不扰的奋斗的历史;尤其是从初唐到盛唐,这种诗歌的家园是如何一步一步建筑得更加光辉灿烂;而到了中唐晚唐,随着大唐帝国大厦的坼裂崩溃,他们又是如何为这种家园景象的颓败作了无尽的叹息和哀悼,直至残存的诗歌之火最终寂灭。即使还有所谓的诗歌,也不是唐朝人使用的那种“火”。


   一、遥遥去巫峡,望望下章台


               遥遥去巫峡,望望下章台。
               巴国山川尽,荆门烟雾开。
               城分苍野外,树断白云隈。
               今日狂歌客,谁知入楚来。
                     ——陈子昂《度荆门望楚》


  陈子昂,被誉为“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的诗人,是对唐朝诗歌的兴盛起了关键作用的诗人之一。亦可以说,为唐朝的诗歌建筑起了奠定基础的作用,从他,我们已经迈入了盛唐的门槛。同时,他又是初唐到盛唐间最悲壮的诗人,以一曲“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成就了古往今来一切顶天立地而无比孤独的典型诗人形象。从他的诗歌,我们可以看到处于历史上升时期的唐朝诗人,为建筑他们的诗歌家园而满怀何等的慷慨和悲壮,撒下了多少泪水和悲辛。

  如同绝大部分的唐朝诗人,青年陈子昂开始了他的漫游历程。而这首诗歌就发生在他年轻时候的漫游路途中。诗人之漫游,绝非今人意义的游山玩水。而是,漫游就是一种作诗,作诗也绝不能脱离漫游。因为,诗人之作诗本就是行走在诗歌的道路上的。我们说诗人之作诗,乃是去建筑家园,而诗人之漫游即是把诗人带入造访家园的道路上去。漫游,壮大了诗歌行动,从而是更加宏伟的建筑家园的行动。作为创造者,诗人总是迷恋于那种亦创造亦毁灭的日日新的游戏。漫游,既是一种对时间和空间的突破,也是一种消逝,从而让家园始终处于建筑的过程中,而无一刻止息。若我们不能从这种诗歌的本质去理解诗人的漫游,则我们无从知道古人何以如此喜爱漫游。漫游,就是一种作诗。

  这位年轻的诗人,怀着满腔的功业热忱,辞别了故乡,穿过巫峡——这条连接巴蜀和楚汉的通道——来到了古代楚国的地方。“遥遥”——是对故乡逝去的遥望;“望望”——则是对到来中的新家园的展望。诗人正好处在一种源初的家园“故乡”向新鲜家园转折的关口。故乡之为故乡,在于她总是逝去的,才能赢获故乡的本质,故乡在对自身的离开中保持其为故乡——诗人停留在故乡的原封不动中恰恰不能居有故乡。在对故乡的离开中,一种新型陌异的家园展现在诗人面前。

  巴蜀,即所谓的天府之国,是被山川围筑起来的盆地,因而是一种天然的家园,这是培育诗人生命的开端处;但仅仅居有这个源初的家园,尚不足以培养伟大的诗人。诗人必须在承荷漫游的重负中成长起来。因而诗人辞别故乡,来到了楚国——这个为诗人打开新世界的地方。而楚国,是中国浪漫主义诗歌传统的故乡,这里培育了中国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屈原。诗人自觉地接受这种传统的滋养。任何诗人来到这里,谁会不心旌飘荡?在山川褪尽的过程中,诗人时时被新鲜陌异的自然元素撞击着。“山川尽”——巴蜀是山川围筑,而楚地是山峦渐平,直至一马平川;“烟雾开”——到了荆门,犹如峡谷拨开了迷雾,诗人开始承受全新日光的朗照。

  从巴蜀到楚国的这个通道,对培育伟大的中国诗歌,它起着何等重要的作用?唐朝另外一位大诗人,也是在这种地形转换的过程中,开阔了胸襟,并在其漫游中成其为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漫游壮大了诗歌行动,在这种由漫游带来的家园空间的频繁转换中,诗人不断接受着新鲜灵感的撞击。当诗人从逼仄的峡谷,来到了一马平川的楚地时,他是何等的欣喜和激昂!

  诗人放眼原野,见到了古城——古人居住的最切近的家园,是实体的;而在广阔的原野——苍野,一种苍茫的空旷的原野——上,古城与苍野融为一体,而又相互交错隔断,给人一种平卧舒坦之感。诗人的目光又触到“树”,这种南方最平常的怡悦眼睛的植物。树,展开其枝叶如伞,给人家园的庇护感,但被折断于白云之隈,又给人奇险悬断的感觉,诗人总是不甘于平淡无奇。诗人的视觉从近处低处移向远处高处,碰到雪白的云朵——这是南方日光澄照的结果。诗歌,在一种日光的澄照中显露自身。

  最后,诗人让自己扮演了一个狂客的角色。这既是对前文的故乡主题的回应,诗人在异乡触动了思念故乡的愁绪;“谁知入楚来”,诗人似乎又故意在一种狂放的姿态中掩饰了这种愁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何来到楚国。而这里同时又融入了楚狂人接舆的说法,这个与孔子同时代的狂人,以一种狂放的姿态,嘲笑了欲恢复周礼积极用世,但最后丧失家园无处栖身的孔子,从而被后人引证为一种狂放的诗人形象。这是一种道家隐逸形态和诗歌审美形态的奇特结合。同时体现了诗歌包含的浪漫主义的审美价值观和儒家的“礼”的价值观的戏剧性冲突。诗人为何把自己当作为一个客人?仅仅是远离了故乡?或者,诗歌作为一种精神的家园,总是与现实家园的丧失有关并欲图超越这个现实家园,因而相对于现实的国度来讲,诗人就是一个客人了?发展到一种极致,诗人李白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在一种更高的审美意义上,相对于短暂的人生及万物的消逝变化,我们人类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而是客人,因而要极尽宾客之宴饮,欢娱时日。

  而在唐朝,这个生命激情四溢的朝代,一方面是他们的诗人毫不掩饰自己对伟大功名的渴望和追求,即执著于对大唐帝国这个现实家园的建筑;另一方面又以诗歌创造了伟大的精神家园,慰藉着现实受伤的心灵或短暂渺小的人生,使自己从纷纷扰扰的现实人生中超脱出来,免于极端世俗化的沉沦。而这种生命的激情源自何处?在我们现代人眼中可能总是一个谜。


  二、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
                       ——王湾《次北固山》


  王湾,这个生活在盛唐的诗人,虽然仅存诗十首,但他仅以这首诗而使任何其他盛唐诗人无法代替。因为这首诗歌的其中一联,不仅预兆着盛唐气象的正式来临,而且由这一联所保存的最精粹的一刻,暗示着这个成熟的民族过早拥有了她最美好的家园,同时也过早地挥霍了这个民族最灿烂的时光,徒然让后人缅怀这种逝去的盛唐气象。

  此诗也是从一种旅途征程开始的。诗人之作诗即是行走在诗歌的道路上,诗人之行走在诗歌的道路上乃是去抵达家园,而家园又无不是建造在行走的道路上。诗人总是往返于这种道路和家园之间。那么,我们可以设想,诗歌之起兴不是始于旅途的感发,即是始于家园的居有感或丧失感中。“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首联以比较工整的对句展开,虽然稍显平淡,但仍不失为典型的盛唐风格之一,对仗工整乃是对秩序和法度的追求,也是伟大时代和风格的标志。

  第二联则设计了一种非常宏大开阔的旅途场景。诗人虽然身在旅途,但犹如居家。因为这种宏阔的旅游本就是一种更加宏伟的建筑家园的行动。我们也常说,潮水的平稳向家人报道了旅途平安。此联无一字不体现了盛唐风格。潮水涨起,但平稳有序;水面上升,使两岸陡然宽阔。江风吹拂,但方向端正;风帆高悬,推动船只轻快行驶。因而诗人虽然身处大江的航行中,但却有一种别样的甚至更为畅快的家园居有感。或者,这种大江上航行的帆船本就可以称之为水上家园。

  而第三联,则出现了一种微妙奇特乃至匪夷所思的景象——“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这样一种自然现象,被诗人及时捕捉到。这种自然现象包含了两个方面的内容:一种是太阳的升落引起的昼夜交替;一种是时间的轮回引起的季节交替。而这两种自然现象无不关联着人类居住的家园。“火”的持留或熄灭关联着黑夜与白昼的转换。人居住的这个家园,唯依赖于一束火的映照,方成其为家园景象。黑夜熄灭于太阳之“火”,白昼升起于太阳之“火”。同时这种自然之火息息相关于诗人的精神之火。唯当诗人的生命保持为一团强大的精神之“火”时,他才能感受到“火”在家园空间中的游戏运作。同时这种火的强弱变化也生成了时间,我们居住的家园就在这种黑夜时间和白昼时间中不断地运作。人类总已生活在这种空间—时间的相与游戏的家园中,唯诗人能够把捉这种游戏的微妙变化。而春天,作为一种季节,同样是一个极富家园色彩的词语。万物借春天焕发生机,在这个春天的到时中获得空间适宜的家园。这个美妙的时间之到时和适宜的空间之敞开在春天同时发生了。于是春天自然地过渡到家园,春天乃是自然所赐,是隶属于自然时间中的一部分。而自然是更为源始的让家园成为家园的所在,春天之来临总是自然“自然而然”调校的结果。

  既然一切都是自然“自然而然”调校的结果,何以海日能够生于残夜,江春能够入于旧年?但是,毕竟,我们的诗人感受到日光升起于残夜尚未褪尽的海面,春天来到年历尚未翻尽的旧年。诗人在一种旅行中发现了这一奇妙的现象。我们说,诗人之作诗总是行走在诗歌的道路上,而诗人行走在诗歌的道路上,无不是去抵达家园。为了建筑更美好的家园,诗人不得不旅行;而诗人在旅游中,更能发现诗意盎然的家园。诗人泛舟江上,觉察到夜之日光在黑夜和白昼的交界上暗暗地争执;而诗歌的家园就在这光和影的争执中浮现在江面上。最终,太阳之火扫荡了残夜,海日已经先行升起于江面。而诗人航行在长江这个南国和北国的分野,因为大江阻隔和延迟了季风的来临,诗人在江面的穿行中更能切身感受到季节的微妙变化,闻到时间吹拂的气息。冬季和春季在宽阔的江面上形成了争执,结果在江南之岸,不等旧历翻尽,春风已经吹绿江南。诗人在这个美妙的时间之到时中获得万物争荣的春天之家园。
诗人在结尾处,又回复了思乡的家园主题,南方已充满春天的气息,但诗人的故乡远在北方的洛阳,尚无消息,因而加深了这种思乡的情绪,于是诗人借这种穿越南北天空的大雁,传递着思乡之情。

  但我们仅仅如此理解这种现象,还远远不足解释这首诗歌。因为诗人之言说,总包含了历史之讯息。诗人在感受自然之季节的细微变化时,总已遭受到了历史时间对这种现时体验的撞击。任何伟大的诗歌,同时也是历史时间撞击的结果。我们设想,当诗人泛舟江上,观赏这种夜之日光或体验这种旧年之春的时候,一个伟大的时代——“盛唐”——已经悄悄升起来了。

  我们注目这一刻:在初唐这个诗人的家园,残夜尚未完全褪去;而盛唐这轮旭日已经喷薄而出,诗人身体里的精神元素,被这光芒激发和释放。无数盛唐的天才诗人挥洒着笔墨,犹如中天之日喷出绚烂至极的色彩。从而把唐朝的诗歌事业推向到颠峰的高度。王湾,这首诗歌的作者,是谦逊的,仅用了一联诗歌,就把握了这一历史时间的到来,道破了这一历史玄机,而让更伟大的盛唐诗人挥霍着天才和更美好的时光。

  这种解释还可由以下事实来验证:这首诗最切己的知音,盛唐前期的丞相,当然也是一位诗人——张说,在大肆赞扬这首诗歌后,意犹未尽,还把它题写到政事堂上:“每示能文令为模式”。这就不仅是把它当作审美风格的范型和楷模,同时,在审美观和价值观高度结合的唐朝,任何一种审美观足以引导着一种价值的取向,这也就在政治上给后人提供一种榜样。更何况丞相本人已经把它标举到一种政事的高度。当丞相把这联“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题到正事堂后,他看着后来的诗人一代代崛起,静静地坐着,收获盛唐之日带来的全部光辉。正是经过政治上一百年左右的励精图治后,唐朝迎来了她在政治上的全盛时期。大唐帝国的政治建筑臻至最宏伟的规模和气象,中国汉族人民获得了最适宜的家园,如海子所说:“中国人民有了第一个像样的家。”

  若我们现代人反过来观看中国的历史,汉族历史的残夜褪去太早而全盛的时光过早来临和辉煌,汉族人过早地拥有了自己最美好的家园,而这种家园因为时间的久久逝去仅仅成为我们记忆中的故乡。盛唐也只成人们缅怀的对象。当然,故乡之为故乡,在于她总是逝去的,在对自身的离开中才保持其为故乡。虽然我们不断回忆着,回忆着,但我们还能居有这种源初美好的家园吗?


  三、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李白《渡荆门送别》


  当那位谦逊的诗人,仅仅用“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这联诗歌,把握了那一历史性时刻的到来,而他之后的诗人又做了些什么?的确,盛唐的天才诗人们迎来了他们最光辉灿烂的天空,更加恣意地挥洒着自己的笔墨!

  当一个民族正焕发着她的无限青春,而她的诗人们正挥霍着光彩夺目的生命时,他们内心的家园感必定也更加强烈,异常珍惜和眷恋着自己的家园。李白,这个唐朝“奇之又奇”的诗人,无非是证明了,当这个民族正值青春壮年时,她能够最大限度释放自己幻想的能力,以此而使自己的生命更加美丽迷人!因而我们后人看到的盛唐,全是一片充满迷幻色彩的家园,亦幻亦真,莫之能辨!

  李白,与前面的陈子昂一样,同是蜀中狂人,同是天纵其才的诗人,同是从巴蜀到楚国的这条通道上走了出来。而这首诗,与前述第一首诗歌相比,几乎有着惊人相似的内在结构,和非常相近的语言意象,同样叙述的是诗人青年时期的一段漫游经历。但在相似的外表之中,又有着什么内在的差异?从中我们是否可以摸索从初唐到盛唐,其诗歌变化之细微和玄妙?如何体现盛唐气象之“盛”?

  诗歌开头一句——“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迎面展示了一种漫游者的诗人形象,揭示了漫游作为一种作诗的方式。而这句诗出自李白——这位诗人中的诗人之口,就更使我们相信:诗人即当如是!“渡远”,乃是说作诗作为一种漫游,总是包含一种远方之指引。诗人把家园建筑在行走的道路上,远方则指示着一种更悠远阔大空间的敞开。而这一“游”字,就更加直截地道出,作诗就是一种漫游,一种游走。甚或,作诗就是一种游戏!一种迷恋于景物外观的审美游戏,创造之游戏!尤其是在楚国,这个浪漫主义诗歌的国度,诗人更加优游而自得。

  这句不仅在其开始即展示了诗人的本来之形象,而且几乎是不作任何铺垫地径直插入,给人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这就是盛唐诗歌之风格?一种毫无依傍横空出世的风格?在现实中,它指青年诗人仗剑远游博取功名的积极姿势,而在审美上则凸现了诗人对风景元素的攫取和占有。“游”,意味着诗人对建基于土地的诗歌家园的任意征服却不占有,只是且行且歌。这个阔大的家园是属于诗人,任由诗人遨游!

  当诗人来到楚国后,山峦和平野,这两种一高一低的自然景象,相互交错着,且渐渐低平,最后山川融入原野中。而一“随”字,似乎显示它们是内心默契的,自然之元素在诗人笔下赋予了灵性。在这种自然景物的频频转换中,诗人的家园获得新鲜陌异元素的撞击,如此诗人的想象和激情被触发,因而山峦和平野在诗人眼中似乎有了起伏舞动感。山川褪尽,平野展开。而在广阔的原野上,河流从源头慢慢流下,愈来愈聚集为声势浩大的长江,与两岸的原野互为壮大,形成了南方壮观而奇特的大荒景象。诗人浪漫的情怀更加激荡起来。“荒”,不仅仅含有蛮荒、荒芜的意思,在中国古代即有“八荒”之说,所谓的“并吞八荒之心”,意谓对更加阔大的土地家园的征服。在此则指向诗人内心一种更广大境域的敞开。江河在大荒的包围中,缓缓流淌,似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家园。

  接下来南方更多的奇异景象纷至沓来,涌进诗人的视野。“月下飞天镜”,那夜晚高悬的月亮,常常被比作超越尘世的美丽而永恒的心灵家园。而她之与这位天才诗人,则是太熟悉太切近了,有着更加非同一般的亲缘关系。因为传说他是太白之星,而星月不可分。有时月亮就是诗人的化身,而诗人常常遐想能够栖居于月亮中。这位诗人酒醉时甚至邀她与其共舞,成为诗人亲密的伙伴。这次,月亮从空中划过,诗人以为是从天上飞下来的一面镜子。在万里碧澄的天空,月亮一般是瞬时静止的,只有当她穿行于云层时,才能显现这种飞舞的姿势。或者,因为诗人以阔大的步伐游走于楚国,天上的月亮竟跟着诗人的步伐走。在这种穿越中,月亮泛出真实迷人的光芒,而镜子照出的背景却是虚幻的。月亮愈发美丽迷人,而这种美丽迷人愈是可望不可及,却愈是助长了诗人无穷的想象力。诗人的家园在一种变形的夸张中,激荡着迷人的晕圈,亦真亦幻,亦幻亦真。

  在南方,因为地势低平,水气氤氲,因而滋生着多彩的云朵,自由地遨游着,为天空凭添了许多美丽的幻象。但这种云朵本身却是无形无象的,没有确切的形体,这种虚幻的美丽,同样滋长了诗人的幻想。高高矗立的高楼,这种建基于大地而显露于空中的审美建筑,作为临时的憩息和观赏之用,对诗人而言,亦是一种太熟悉的家园建筑,似乎是专为诗人登高望远而矗立的。当一种虚幻的白云连结实体的高楼时,这样一种景象展现于高空中,远远看去尤其显得朦朦胧胧,亦真亦幻了。这广大无垠的天穹庇护着高楼,而高楼又庇护着赏景怡心的诗人。那是一幅永恒美丽的图画,成为留存于我们脑海中的古典记忆。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唐朝的诗人为我们留下了这最精粹的一刻。这种虚幻的美景已经凝结为书上的文字了。虽然这种景象已不复存在,但我们仍然能够透过象形的汉字,看到诗人完全不顾时间的飞逝,陶醉于那时那地的美景中。这种汉语诗人创造的源初经验,已经成为一种遥远的故乡记忆了。而正当我们的诗人漫游于楚国的大地,从这种美景的陶醉中回过神来时,他“仍”想起了他的故乡!他看到了载他从故乡顺流而下的河流,禁不住生出“怜爱”之心。因为河流之为奔腾不息的河流,从来就不会脱离源头,从来就包含着一种故乡的记忆!诗人接着在一种夸大中,谓河流有万里之长,更加助长了一种思乡之情。“送”则表达了一种亲人般的亲切和眷恋不舍。通过这条河流,诗人对故乡的思念牵连不断。

  在陈子昂的诗中,他是以一种狂放的姿态来掩饰自己的愁绪,而胸怀天下的李白也丝毫不能割断对故乡的眷念。诗人愈是在漫游中成长为诗人,他愈是显示出对故乡对家园的眷恋之心。诗人深藏着的那颗童真之心,使他更加倾向于对家园的歌颂。而诗人所做的一切,却实实在在就是对家园的歌颂!家园本就是精神的家园。当诗人保持着其精神的强大时,其内心的家园感必定是更加强烈!因为谁都不愿意成为一个无家可归、漂泊不定的人,除非丧失了土地的无根的现代人!

  在今天,在一种所谓的现代世界历史的进程中,西方人及西方的精神强行闯入中国这片古老的土地后,我们的故乡,我们留存在诗歌记忆中的故乡愈益破碎,最后可能连同这种美好的记忆也会丧失。盛唐也只成人们永恒缅怀的对象。我们还能找回自己的故乡吗?或者,在这种久远的逝去和我们的不断回忆中,我们任何意图返回开端的想法,最多也只能我们置入与这个源初开端的遥远的争执-游戏中?或许,这必将通过我们诗人的开端创建,集拢起故乡破碎的消息,重新建立属于我们汉语人的家园?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联系我们|手机版|Archiver|教师之友网 ( [沪ICP备13022119号]

GMT+8, 2024-11-26 05:24 , Processed in 0.101875 second(s), 26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1 Licensed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