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颙:在写作中还原生活的复杂构造 张滢莹
继《拍卖师阿独》和《漂移者》后,作家孙颙又一部切近社会现实的长篇小说作品《缥缈的峰》近期问世。如果说前两部作品是由新兴社会职业与人群作为切入点,《缥缈的峰》则从更广阔的视野关注了都市人的生活实际与心理遭际。 作品贯穿近百年来四代知识分子的命运沉浮,以多条情节主线交织进行:为逃离黑幕交易和婚姻枷锁而流落海外的成方,多年后却因为要处理女友沙丽的祖父在国内遗留房产的问题而归国,面对他曾逃避的一切; 因为成方失联,独自将儿子吴语拉扯大,并对过去与哥哥崔海洋犯下的种种错误而内疚的崔丹妮在变幻的世事中艰难求生;曾在“文革”中饱受崔海洋折磨的赖一仁凭借技术和才能创立网络安全公司,并将吴语纳入旗下,却依旧要面对一家独大的崔海洋所属企业的各种挑衅和盘剥……与前几部作品相比,《缥缈的峰》并未将笔墨倚重于某一主角,而是在相互纠缠、丝丝入扣的情节中呈现每个人物的历史背景与性格特质,以复杂结构着力呈现当下社会发展中的实景。 在不少作家笔下,当代生活是微观细致和潜移默化的,但同时因为缺乏直接体验和素材,在直面新兴产业和新兴事物时,往往会出现“只见微观、不见宏观”和“只见结果,不见过程”的情形,或是在直接描述中丢失了文学性,而成为商场、职场的“教科书”。在这一点上,长期在工作中与各个新行业、新人物打交道的孙颙积累了大量写作材料的“富矿”,并在深入观察和多方考证中形成自己的判断和思考。与之前的作品相比,在这部作品的创作中,他更加重视人物与故事的 “来龙去脉”。“任何人都离不开祖辈、离不开历史,即使看似形单影只,但背后总有千丝万缕的历史成因在作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孙颙说,“即使是写当代人,也需要将这些人的历史好好地挖掘,在这个过程中,人物形象也逐渐变得丰满立体。而任何看似随机的事件,其实都有背后的成因。在写作中,我希望能实现往历史、往现实的延伸。” 《缥缈的峰》中,沙丽的祖父在清末赴南洋为国效力,却在辛亥革命的浪涛中被打得晕头转向,从大清的使节、官员一下成为没有身份的弃子,有家无法归,被迫远赴重洋开始新的生活。这一代被迫流落海外的知识分子,也曾是萦绕在孙颙心头多年未曾落笔书写的一代人。在读完作品后,许多作家朋友都认为即使单单这一段内容,就是一部长篇小说的素材和容量。此外,崔家兄妹在“文革”期间的所作所为、赖一仁辛苦创立网络安全公司,与黑客针锋相对等情节,似乎都能单独成为独立的长篇小说,孙颙却把这些故事都融入 《缥缈的峰》之中,形成了宏大而复杂的现实生活实景。 “写长篇小说,与下围棋类似,刚开始落子时,谁都不知道会如何走向,但布局其实早就了然于心。”在最早构思这部作品时,孙颙就决心把生活的可能性相糅合,“这些人看似拥有各自不同的经历和故事,但按真实度来说,其实我们每个人的故事都是复杂的,生活本身就是很复杂的构造,我只是希望能在写作中将其还原。”与许多作家重描述、重渲染的写作不同,在孙颙的写作中,冷静和平实是一贯的处理方式。“如果是个简单故事,为了达到效果,也许就需要调用很多写作手法,但我所面对和处理的结构已经很复杂,在这个既有框架内,我希望冷静地写,没有必要煽情,无论是写下的,和未写而留白的,有同感的读者应该能够体会到。”对于小说这一体裁,孙颙也有着清醒的判断:“我希望所写的是小说,而不是故事。故事需要有吸引人的情节和结构,而小说更重视人物和人物背后的社会。在这其中,一定有更好融合的方式。我不希望陷入故事的巢穴,也希望在读完作品后,读者记住的不是故事,而是复杂的人物、历史的宽度和社会的内心。” 在《缥缈的峰》里,孙颙所直面的不仅是当下生活,因为各种私人原因非正常居留海外的人如何“归来”,常年无主的房产究竟怎样处置等等在现实生活中仍存争议的问题也在小说中出现。“我所提到的这些问题,也许从前无解,现在有解,也许将来能有妥善的处理方式。但我们正处于逐渐开放的过程中,社会进步也是显而易见的。”而这也是他为“缥缈的峰”赋予的涵义:“社会在发展,人心也在变化,虽然真正所期望的仍在远方,看似缥缈,也可能永远抵达不了,但总是有光明,有方向和目标的。” 来源:文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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