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暑假在长沙听肖川教授的讲座,睿智、风趣,转来一篇文章,呵呵!
一个父亲令孩子跪在地上,用尖刻的言辞训斥孩子,还口口声声说:“今天我就要好好教育你”。可人们或许说:“这哪是教育,简直是对孩子的侮辱和摧残”。可见,“教育”是一个与一系列评价标准相联系的规范性概念。
教育,作为实践主体一种自觉的活动,我们既可以从价值-目标追求来作出命题,也可以从过程所具有的特质来作出命题,还可以从活动所产生的效果来作出命题。正如盖列(W.B.Gallie)所说,有些概念“在本质上错综复杂,必然引起争论”,人们经常使用这些概念,但对它们却没有做出令人满意的解释。教育概念正是这样一个典型。
在中文的文献中,《中庸》是最早对“教育”作出命题的:“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意思是说:上天所赋予人的气质叫做性,依照本性去作事叫做道,使人修养遵循道的过程就是教化。这个道,不能离开片刻我的身心;如果可以离开,那就不是正道了。“修道”既是作为目标追求,也是活动过程。
我们可以罗列出关于教育的若干陈述。现代教育学把教育区分为广义与狭义的两种概念。广义的教育自有人类社会以来就已产生。这种教育存在于各种生产,生活活动之中。凡是一切增进人们知识、技能、身体健康以及形成和改变人们思想意识的过程,统可归之于这种广义的教育。把狭义的教育定义为:教育者按照一定的社会要求,向受教育者的身心施加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的影响,以使受教育者发生预期变化的活动。(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系编:《教育学》,人民教育出版社1984年版,第18~19页。)
教育不仅是人类社会发展和个体人生旅程不可或缺的要素,也是联结个人和社会的重要纽带。它还连结着人类文明的历史、现实与未来。教育是人类关于自身的理想对象化的主要方式,也是人类自我塑造的主要方式,是人类社会所特有的更新性再生系统。
在我们这个星球上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学生走进学校,走进教室,他们希望自己的学习兴趣得到激发,学习的需要得到满足。渴望自己在学习的过程中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意义的,希望通过付出的努力获得成长,变得越来越有力量。作为教师,每天也都在试图引导学生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思考一些重要的问题、建构他们对世界的新的认识。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良好的教育,社会机构希望学校培养有良好的现代文明教养的公民和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美国教育家、永恒主义教育流派代表人物罗伯特·赫钦斯(Robert Maynard Hutchins,1899~1977):“什么是教育?教育就是帮助学生学会自己思考,作出独立的判断,并作为一个负责的公民参加工作”。(《现代西方资产阶级教育思想流派论著选》,人民教育出版社1980年,第214页。)人们将许许多多的希望寄托在我们称之为“教育”的事情上。我们如何来确认孩子们在学校中受到的可真是“教育”而不是愚弄或误导?我们可以用什么来保证他们的合理期待不会落空?!
如果我们在行动的时候是无目的的,几乎就不可能说我们是在做任何事情。在杜威看来,教育的目的,在于通过组织保证继续生长的各种力量,以保证教育得以继续进行。使人们乐于从生活本身学习,并乐于把生活条件造成一种境界,使人人在生活过程中学习,这就是学校教育的最好的产物。(钟启泉编著:《现代课程论》,上海教育出版社 1998年第一版,第30页)
从目标追求的意义上说,教育就是施加影响以便对方成为我们希望成为的人的自觉活动。教育是受理想所导引、激励、鼓舞和推动的活动,在教育理想的谱系中,有关“受过教育的人”的理想是最为重要的。“受过教育的人是这样一种人:他倾向于某些行为方式而不倾向于另一些行为方式;他具有诸如审慎、关心个人利益等一般性的品质(也包括派生出的诸如勇气与克制等品质),如果从更广泛的角度来考察,还应该包括那些更具有道德意味的品德如:仁慈、公正、诚实、宽容、讲信用。真正受过教育的人往往崇尚人的自主性(autonomy),因而他自己就富有主见,并对其他人的独立思想持同情态度。他能使自己从狭隘的目的中超脱出来,并运用想象力去理解其它人的思想。”(〖英〗约翰·怀特:《再论教育目的》,教育科学出版社1992年,第144页)希望教育达到怎样的目标,取决于人们个人的政治哲学和生活哲学。
教育是一个过程,正如道德教育哲学家彼得斯(Peters,R.S.)指出的,“‘教育’这个概念已把某种有价值的东西应被得到这一准则包含其中。它意指某种有价值的东西正在被人们以一种在道德上可以接受的方式所传递(1967,p.6)”(瞿葆奎主编《教育学文集·德育》,人民教育出版社,1989年,第682页。)彼得斯指出:“暗含在‘教育’核心中的准则是:
(a) ‘教育’暗含把有价值的东西传递给那些与将受这些价值所约束的人。
(b) ‘教育’必须包括实证的知识、理解以及某种认知角度。
(c)‘教育’至少要排除某些传递的程序步骤,其依据是这些步骤不能激起学习者的意愿和主动性。”(转引自麦克莱伦:《教育哲学》,宋少云等译,三联书店1988年第39页)。
厄尔·凯利(Kelly,E)在《回归民主》一书中指出:“衡量我们在教育上所作努力的一种简易方法,就是根据民主的原则去判断它们……(a)每个人都有价值,都重要……他有权利得到人的待遇。不管他的出身或被迫在期间生活的环境怎样,他在法律上具有平等的权利。(b)个人比一切事物都重要。政府和学校──由许多个人创立而为许多个人服务──是我们要生活的方式的体现……(c)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他不同于生活着的其他人……(d)每个人都是其独特的目的,这些目的指引着他,使他的能力能够得到最大的发挥。(e)自由是民主国家的生活的必要条件,但它并不意味着一个人可以自由地为所欲为。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与别人为邻,他就没有这种为所欲为的权利,因为别人也有必须受到尊重的权利……如果我们要强调学习者本身,则不可能有比民主的理想更好的参照点了。它具有得到大家一致赞同的优点”(转引自瞿葆奎主编:《教育学文集·德育》,人民教育出版社,1989年,第539页)。
教育,包括着训练,这却不是训练。在这里训练既包括心智技能、动作技能的训练,也包括日常行为习惯的训练;教育区别于训练在于教育必定包含精神的因素,有着人格的陶融和心灵的憧憬,最高明的单纯的技能训练也只能将人制造成最有效率的工具。20世纪初德国以施普兰格为代表文化教育学派对“教育”的定义强调的就是教育的精神性的一面:“所谓教育,是将一人的爱移渡于他人的心中的意志,而这意志则在使人之价值受纳性与价值创造性的全体从其内部而发展之”。“教育是使包含在‘文化材’中的普遍妥当的文化价值在受教育者人格中实现的活动。”(蒋径三:《文化教育学》,商务印书馆1936年版,第97、141页。)
尽管一个学生可以拒绝某些传授的东西,所传授的大量内容还是被学生不假批判地接受了。虽然为了把这种传授的过程视为教育,它必须满足“最低限度的知情和自愿的要求”,但学生也不能充分估价自己正在学习的东西。
“教育不是把外面的东西强迫儿童或青年去吸收,而是要使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得到生长”。(《杜威教育论著选》,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1年版,P131。)在杜威看来,道德教育根本上是促使学生通过理智的思考,选择对现在是有意义的生活方式,而不是灌输一系列道德准则。巴西学者弗莱雷对此有深刻认识。他认为传统教育类似于“银行储蓄”,也就是说,教育成了一种储蓄行动,而不是一种创造活动——学生是储蓄所,教师则是储蓄者。教师在学生那里储蓄越多,就越是个好教师。可见,学校里进行的灌输要远远超过大多数人的想象。
“教育就是对自己的和他人的生活的意义执著地、不懈地追求……教师通过讲述、读写以及倾听自己的和他人的生命的故事来跨越文化障碍,发现自己的潜能和他人的正直、诚实,加深对自己以及他人的生活经历的理解,从而更好地认识自我、认识他人,带领着大家一起超越自我。”( [美]Linda Torp,Sara Sage 著:《基于问题的学习——让学习变得轻松而有趣》,刘孝群、李小平译,中国轻工业出版社 2004年9月第一版,第17页)这是威尔瑞(Witherell)和诺丁斯(Noddings)(1991)对教育的理解。
由于教育是一个人际交往的过程,教师在这个过程中要有传达情感,知觉,技能,观念以及处理各种抽象关系的办法,所以,有效的教育取决于有效的交往,即使在建立了和谐的关系之后,也是如此。
有效的交往包括真诚、非权势、积极相待和交往的技能:真诚就其最基本的意义来说,指开诚布公,行事不伪饰,不以个人的权威或职业地位作掩护。有的教师时常以个人的职业地位或权威掩饰自己的弱点,这样做无疑会脱离学生。
非权势的教师是相对于权势的教师而言,意指这种不持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态度。出于帮助人的热情和向往成效,直至今日,教师仍抵制不住权势的引诱,试图在最大的程度上影响和指导学生的生活。当然,这种态度对有些学生能奏效,但对另一些学生则不能奏效,这取决于学生的个性。积极相待基于这样一种设想,如果帮助者对要帮助的人持积极、认可态度,那么发展和变化最有可能发生。
教育基本上是一种言语过程,其中要用词来传递各种抽象的情感,见解与观念,因此教师应精通他所使用的语言,以便能够在各种情境下,就不同的课题同学生交往,并使之为与清楚明确的说话方式等等,而且还意味着要用学生最能理解的语言来表达思想和意义的能力。(邵瑞珍主编《教育心理学》上海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380页)
布鲁纳在《论认知》(On Knowing,1962年)中强调过:“所谓教育,终究是要发展心智能力与感受性。……教育必须使智能发挥作用,借助个人超越自身的社会世界的文化方式,去开辟哪怕是些微的新局面,创造出自身的文化来”。“学校,是进入心智的门户。确实,学校是生活本身,不单是生活的准备。但是,学校终究是特殊的生活形式。人的富于可塑性的时期,是人之所以称之为人类的发展特征,是人类区别于其它动物这所在。最有效地利用这个时期并周密地计划的生活的形式,便是学校。……学校这个地方,首先是旨在使人类运用智慧,发现新的因素,和着未曾想象过的新型经验世界――同此前的世界非连续的经验世界――飞跃的特殊社会”。因此,布鲁纳说:“我们也许可以认为,教育的最一般的目标就是追求卓越性(excellence)。这个词,不仅意味着教育成绩优异的学生,而且也意味着帮助每一个学生获得最好的智力发展。”这样,“如果促使了所有的学生能充分利用他们的智力,就将使我们这个处于技术和社会异常复杂的时代的民主国家,有更好的生存机会”。(钟启泉编著《现代课程论》上海教育出版社 1998年第一版,第111页)教育作为传承文明和接续历史的活动,它要让每一个学生都获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