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省领军人才特级教师高级研修班于9月17日—22日赴台湾研修。日月潭的山水,阿里山的古木让人流连,台湾师大、天主教辅仁大学交流,国立科学工业园区实验高级中学、台北市立中山女子高级中学的课堂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台湾风情文人墨客的记述多矣,我想记录的是在台湾课堂里的观感。
9月20日上午,我们走进了国立科学工业园区实验高级中学,这座学校始建于民国72年8月,亦就是1983年8月,设校之目的是为了解决大科学园区事业单位、投资厂商、政府机构、学术研究机构及归国学人子女就学,有幼稚园、国小、国中、高中四个级部加双语部。学校以重视人本精神、实践多元发展、发展学校本位课程、提倡服务学习、培养学生国际观、建立四权共荣、五部共和的优质学校为办学理念,秉持“诚恳、踏实、创新、超越”的校训,塑造“教学多元活泼、校风自由民主”的学校,以培养兼具中西文化特质,高前瞻性与国际观之未来世界公民。
在这所学校我们听的是国一(5)班施燕萍老师执教的《夏夜》一课。《夏夜》是“台湾儿童文学先驱”、著名诗人杨唤的儿童诗。施老师很年轻,工作时间也许并不长。我们进入课堂的时候上课铃已经敲响了。教学正在进行,孩子们用掌声,用满脸灿烂的笑容迎接我们。短暂的停顿后,师生快速地进入了他们的角色。课堂有些乱,孩子们或坐,或站,或在黑板前的台阶上,或就地而坐,或在自己的位置上。显然,他们在进行一个彩排。诗中的蝴蝶、蜜蜂之类,甚至于路灯、清风、星星等等都由孩子扮演。负责诵读的同学读诗,表演的同学随着内容嬉笑着,甚至嬉闹着演绎自己的角色,每个孩子都是那样的快活而自信。年轻的施老师一次次指正表演同学的神情、动作,一次次点拨诵读者的语气、语调,没有丝毫的责备之意。施老师和孩子们说,读诗有不同的方式,可以诵、可以唱、可以演,这些都需要了解、体悟作者所要表达的情绪。个别指导,集中解说;分组练,读、演合练。诵得那么专注,唱得那么投入,演得那样到位,独诵,合诵、叠诵那样有致,儿歌演唱的穿插是那样的巧妙。渐渐的,孩子们不再嬉笑,不再嬉闹;渐渐的,孩子们沉入诗里去了;渐渐的,本来有些杂乱的课堂荡漾起浓浓的诗意。
看两个片段。片段一:
师:作者杨唤这首诗写给谁看的啊?
生:孩子(七嘴八舌)
师: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生1:有童话的感觉。
生2:比较拟人的感觉。
师:哦,用拟人化的语气和读者交流……写给儿童的诗可以让儿童想象出画面来……
(师请欣泽同学读,师再读,故意显得有些拖沓)
师:欣泽和老师哪一个读得好?
生:当然是欣泽啦(孩子们笑着回答)
师:欣泽同学你真的好棒,大家都表扬你读得好呢。
欣泽:老师是故意的啊!(欣泽同学满脸喜悦的)
师:有时声音是有抛物线的,要能抛出去;声音要有跳跃感……要把声音丢出去,让对面的同学接住……
片段二:
师:为什么作者让小溪、风儿……这些东西醒着呢?
生1:怕太冷清,太无聊。
生2:有动衬静的感觉。太死寂的话,就太无聊啊!
生3:有生命感,有生生不息的感觉。
师:《枫桥夜泊》中写到“钟声”……记得吗?(学生应和)用声音彰显周周之静,用声音彰显夏夜的宁静。
我对眼前这位年轻教师的课堂处理是从心底里漾起一种敬佩的。我们常常在讲生本意识,学生主体,可是我们的眼中真的有孩子吗?施老师来自心底的亲和与耐心,才会有孩子们那样的自信与快活。这里的师生对话是真实的。孩子的答问也是属于这个年龄的,但又不乏智慧与灵气。教师的设问、点拨基于了学生的特质,没有刻意的拔高,用生活的,用已有的阅读经验来提升、来强化孩子的认识,点燃孩子对语文对诗歌学习的兴趣。一位哲人说,走出课堂后,剩下的东西才是教育。我相信,这堂课,留给孩子们的不仅仅是朱唤的这首儿童诗,更重要的是怎样用声音来传递诗的情感作者的情绪,怎样去读诗欣赏诗。关注全体,不放弃任何一个孩子。施老师在课堂上有这样的话,听起来是那样的平常——“后面的孩子,你能听到吗?来往这边坐坐”、“君佑(音)同学,你能理解老师的意思吗”、“还有哪位同学有问题吗”(这是这个学校课堂中的规定动作)——也许正是这些细节,让教育的光辉,让爱的温暖洒向了每一位同学,让每一位同学都知道在老师的心目中他(她)也是那样的重要。在关注中,孩子会感受到幸福,感受到老师的爱!
9月21日上午,我们参访台北市立中山女子高级中学。走进了张辉诚老师的课堂,高二的课堂。这位老师也显得很年轻,他在修完博士后,又进入奉天书院,师从国学大师爱新觉罗·毓鋆先生,读他在《中山女高学报》上的论文和课前所发的资料可以想见他的国学功底。他这堂课的内容,应该属于他们国文组的选修课程,事实上不在台湾教育部所颁“国文大纲”之列,这批高二的学生已经修完了“孔子”,这一学期修“孟子”,是“孟子”的起始课。张老师从家父和恩师毓先生对他的影响开始了他的教学。张老师讲父亲的故事,放关于毓先生的影片,把孩子们带入到面对国学应有的庄重之氛围。然后张老师就一讲到底了。讲孔子的仁过渡到孟子思想的核心,旁征博引,层层推进,丝丝入扣,圆润融通。这些内容对于高二的孩子来说该是比较难的,也许因为有了孔子的基础,在张老师引导下,或微笑,或颔首,或默叹。
怎一个“讲”了得?新课改后“讲”是受到严格控制的,甚至是抵制的。有的学校有的领导甚至规定教师只能讲10分钟、5分钟,多了就是废课弱课。讲了,似乎就是倒退,似乎就是不符合新课改精神的。这显然是“过”了。为什么不可以讲呢?语文本就是口耳相授的学科。叶圣陶老先生有精辟的论述。但讲什么,怎么讲,讲到什么度,的确是有考究的。张老师一讲到底,是由他这堂课的内容所决定的。张老师一讲到底,是由这是一堂起始课所决定的。张老师一讲到底,是由张老师的学术专攻决定的。他没有一个提问,他用自问自答方式衔接他的教学内容,推进课堂的深入,也是一种方式。采用让学生来总结一下学孔的收获当然也是可以的,让学生说说对学习孟子有什么期待也是可以的。一讲到底,讲到学生爱听,讲到让学生沉浸到学习的氛围里去了,讲到学生心底里去,讲到繁难的变得简易了,讲到唤起学生的兴趣了,讲到让学生意犹未尽了,讲到学生有一种学习的热望了,还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讲,照本宣科不难,那必然会使学生昏昏欲睡,度课如年;讲,讲出“我”来,讲出语文的味道来,需要教师有一定的底气,有一定的勇气,有一定的灵气。这样的课必然是充满着文气和霸气,这样的课必然有一种大气之境界的。这样的“讲”需要教师有一种自我修炼的自觉。
怎么教还是由教什么来决定的。就一堂属于师生生命相融共生的课堂,无论是选修课,还是必修课,自然是有多种呈现方式的。张老师用“讲”的方式来上,有他的个人特质在,是属于“张辉诚”的。但是我们还可以思考,还可以探索,就这样的内容,就这样的课型,还有哪些呈现的方式?
参观校园,听课看课,其实是一种思想的碰撞,一种自我的反省提升的过程。在这两所学校的交流,我还有一些感受:
强调教师个性,有自己的特色和创意。不要用刻板的方式来教学,重要的是激发学生的心智活动,让学生真正动起来,不仅仅是行动,更重要的是心动。
强调教师对教材的开发、建设。自觉整合教材,因学校因学生的特点,外扩教学内容,自编教材。
强调团队合作与共同进步。在教材的建设上团队合作成为一种自觉,统整资源,分享智慧,个人英雄主义的隐退,团队精神彰显。
强调传统的渲染,文化的涵养。从国文教学大纲文言文的比重中就可窥见一斑。在国立科技园区实验高中参观孩子们的画室,以及那本一年一度的“实中学生美术作品集”,你不得不叹服老师的创意和智慧,他们并不期许每个孩子都成为画家,但是他们希望孩子们将来能看懂什么是艺术,哪怕比别人在经典画作面前多呆几分钟。
强调全人教育,而且把这一理念实实在在地落实在教师的教育行动中,成为教师的自觉。
教师专业的自我发展自觉追求,也是给我印象深刻所在。与我们交流的为我们上课固然是优秀的代表,但我还是感受到教师专业发展追求的自觉,除了有自我的专攻外,还有教师之为教师内在修炼。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中有风景,路上风景无数。再回首台湾之行,留下的不仅仅是记忆。
附:吴同和老师的读后感
语文教师“定力”何在
——读《我在台湾学教语文》有感
湖南 吴同和
通州小丁《我在台湾学教语文》是一篇很好的文章。
台湾同仁演示的两节课,予内地语文老师以深沉的思考,让我们够惭愧的:施燕萍老师执教的《夏夜》,课堂活跃、愉快、甚至“有些乱”,但效果多么好!张辉诚老师讲“孟子思想核心”,竟然是“一讲到底了”,效果又是多么好!
我于是痛感我们语文教学的 “矫枉过正”和“一风吹”了,怎么理解“学生主体”“教师主导”的实质,怎么“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海峡对岸的同仁给我们上了一课!
愚以为,内地语文界很有必要开展一场“我们应该怎样教语文”的大讨论。
曾经说过,在中学诸多学科之中,教法变化频率最高,改革最大,争论最多的莫过于语文课堂教学。一节课结束,批评家蜂起,成败得失,众说纷纭;执教者常常会目瞪口呆,不知所以。
怎么评估语文课?教师特别能讲,学生聚精会神,沉浸其中,甚而三月不知肉味;课堂气氛特别活跃,学生处在极度亢奋之中;教学手段特别现代化,令学生大开眼界,印象深刻……都是好课,都值得推崇。但是,玩惯了刀的,不一定非得学耍棍。事实证明:有时候,“一讲到底”说不定比“群言堂”更有实效,更受学生欢迎;有时候,一张嘴、一块黑板、一支粉笔,幻灯、电影、多媒体也相形见绌;新教法固然活力四射,传统教法亦有它生存的理由……
其实,师生互动,多媒体教学等技法,也应视情况而定。偶尔为之,未尝不可;勉强效法,恐有学步邯郸之虞。这就需要语文老师有足够的定力,“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相信一条:只要能捉老鼠,就是好猫。
但是,我们却少了定力。当“学生是主体”之说被强调又强调时,上行下效,课堂的假热闹便特别受追捧,老师多讲几句,立刻会招致讥讽;当多媒体作为一种现代化教学手段走进课堂时,几乎所有的公开课、竞赛课、示范课,哪怕是校级、区级,都一例用上,否则,不是好课;当“导读”“悟读”“速读”“跳读”等五花八门的读法竞相登场时,老师们乱了方寸,“迷不知其所如”……
由此看来,即使得了灵吉菩萨的定风丸,也抵不住罗刹女的芭蕉扇啊!
尽管如此,我还是顽固地坚持:高中以上的语文课,教师应该多讲,应该像台湾张辉诚老师讲“孟子思想核心”那样“一讲到底” 。须知:作为“主体”的学生,同时也是“受体”,他们将在教师的讲解演绎中获得“明智”、“聪慧”、“精密”、“深刻”、“高尚”等多重养分,然后咀嚼、消化,从而化“受体”而为“主体”。如要互动,每期可适当安排几次专题讨论课,开几场辩论会;而那“你问我答”式的假热闹绝对是不足取的。
拙文《也谈语文教学的“误区”》有一段话:
……(有人以为)马列主义经典著作即使再艰深,也不用诠释分析,应该让读者们去啃,去嚼,去消化。大学教师就更不应该“喋喋不休”地“越俎代庖”,一切都由学生们自己来融会贯通,否则便大有“忘记了自己是‘二传手’”,而企图当“主攻”之嫌……但事实并不如此,对马列主义经典著作的诠释讲解数量之多,已大大超过原著若干若干倍,读者们视之为登山拐杖。大学教师们仍然“喋喋不休”地讲解,甚至一首五言绝句,也要花费2节课时间,但早该与作品“神交”的大学生们却偏偏爱听,甚至上瘾……
再回顾丁卫军老师所亲历的台湾同仁的两节课:
课堂有些乱,孩子们或坐,或站,或在黑板前的台阶上,或就地而坐,或在自己的位置上……渐渐的,孩子们不再嬉笑,不再嬉闹;渐渐的,孩子们沉入诗里去了;渐渐的,本来有些杂乱的课堂荡漾起浓浓的诗意。
——施燕萍老师《夏夜》
这批高二的学生已经修完了“孔子”,这一学期修“孟子”,是“孟子”的起始课。张老师从家父和恩师毓先生对他的影响开始了他的教学……把孩子们带入到面对国学应有的庄重之氛围。然后张老师就一讲到底了。讲孔子的仁过渡到孟子思想的核心,旁征博引,层层推进,丝丝入扣,圆润融通。这些内容对于高二的孩子来说该是比较难的,也许因为有了孔子的基础,在张老师引导下,或微笑,或颔首,或默叹。
——张辉诚老师“孟子思想核心”
看来,台湾同仁们能循法以动,遇境而化;能正确理解“学生主体”“教师主导”的实质,给我们上了一课!
他们有定力,值得我们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