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从“以教代学”到“变教为学”:历史进步及其表现 回顾新中国成立以来课堂教学思潮的历史演变,从“以教代学”—“以教导学”—“先教后学”—“变教为学”之蜕变,其间凸显的表象是教与学双方在课堂时间利用率上的变化,即从“全师型”到“全生型”的演进,从“教师包讲”到“学生自治”的出新。这很大程度上是一种伴随中国社会政治大思潮而与时俱进的历史性进步。 进步之一:课堂时间师生双方占有比的彼消此长,极其深刻地反映了在教学纵向进程中双方地位和作用的嬗变。 尽管在指令性课程范式中学生的地位很难得到根本的改变,其学习创造精神很难获得真正的解放,但伴随着课堂教学时间占有比的师降生涨,必然呈现出一系列新的现象:教法创新、程序嬗替、环节增减、教师隐退……如此等等,其趋向必然是凸显学习者在课堂上的中心地位与积极功能,即促进每位学习者大脑活动的增多、思维磨砺的加深、情感体验的丰厚、语言表达的顺畅。所有这些相比于学生沦陷在教师“全时空”包办的接受性课堂,当然是一大飞跃——对知识和思想简单化复制与粘贴的课堂,必然导致学习者心灵的贫弱和苍白。更要清醒看到:由于滔滔不绝的教师讲解其实并非源于内心深处而是出自标准划一的教学参考书及其背后的国家主义教育意志,故而那种机械传声筒一般未经心灵过滤、平庸乏味的复制式讲解,不但耗去了学生自主性学习的宝贵时间,更令其滋生并蔓延厌学、抗学等诸多贻害深远的消极情绪,致使师生关系趋向紧张与恶化。由是观之,杜郎口中学催生的“变教为学、以学为主”新观念给当代中国“教师包讲”的指令性课堂所带来的是不可低估的转折性意义。 进步之二:课堂教学逻辑起点逐渐“转教为学”“以学领先”,“学习本位”功能获得与时俱进的深刻彰显。 以“学”为课堂活动的起点,象征着学生自主权的有限回归,其自由度当然超过以“教”为起点的课堂。教与学,何者领先,这不仅仅是课堂活动的时序转换,更意味着:以教师“先教”后面所隐含的预设目标去规限学生“后学”时候的开放性思路,抑或以自由活泼、开放度高的“先学”来开启学生思维走向充分解放的自主之途?应该承认:“洋思模式”的传播开启了“先学后教、以评促学”的新阶段,是继时间归还学生之后课堂教学又一次重要的方向性变革。但是,“洋思模式”对学生自主权的回归之所以非常“有限”,是因为教师将“教的内容”早在课堂逻辑起点上就形式化地转变为学生“学的内容”,即使学生提出的“问题”也不是心灵“内生”而是外部“诱导”的。换言之,“洋思模式”只是在课堂起点上以引导性“先学”的形式而为其铺设好思维运行的既定标准轨道。这一点,只要将杜郎口课堂“变教为学”与洋思中学“先学后教”比较一番就可以清晰明察。虽然两者教学的第一个环节都是学生自学,但由于洋思模式是学生接受教师的当堂布置而后需要在现场完成预设的具体学习任务,其自主学习时间较短,自由度也较小;而杜郎口课堂则不然,由于要求学生在当堂之外的课前借助内容宽泛的“学案”而进行充分开放的预习,所以,自主学习的时间更长、自由思考的空间更开放。综上而言,“洋思模式”只是技术性地“重组”了课堂,直观格局上均完整地维持了传统意义上井然有序的课堂形式;而“杜郎口经验”则是彻底“爆破”了“插秧型”课堂,更兼教学形式以学生“本我”表现和“本我”展示为主,活动面宽、开放度大、参与度深,生生之间犹如交易市场一般地自主对话和互换观点,气氛显得格外热烈、自由甚至嘈杂。因此,喻之为“知识和思维的课堂自由交易”并不为过——这种类似“学生自治”的新课堂,确乎是对统一教育意志下课堂教学秩序与规则的无情颠覆。据此,有理由推断:从“洋思模式”到“杜郎口经验”,标志着中国课堂从教法和程序的“边缘性变革”跃进到解放学习者创造力这种“核心地带革命”。 进步之三:课堂学习的本质趋向科学意义上的先进,日益吻合教学应然规律与目的——这就是“学生个人发展本位”。 从新中国成立到历史新时期的改革开放,伴随着高度垄断的中央计划经济向多元主体参与竞争的市场经济的深入转型,过度预制、垄断和封闭的指令性课程逻辑地由盛转衰、走向疲弱。在此背景下,课堂教学新思维不但日益看重抽象意义上学习的重要地位和功能,而且逐渐吻合学习者个体的生命真谛——这就是“杜郎口经验”及其深远的启示:不断突破应试教育下指令性课堂对“本我”学习表现力和创造力的重重禁锢,自觉顺应每个“本我”作为智慧生命的天然需求,即满足表达欲望、体验表现愉悦、享受表现尊荣的人性化需求。这样,长远而言,将深刻撬转课堂学习的哲学观:将学习的动力支点转移到学习者个人身上,使学习的源源动力来自个人主体的内心深处并且长久而不枯竭;将学习的发展远景定位于学习者个人的理想境界并憧憬不已,使未来与个人的命运前途构建起内在的逻辑联系。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一般教师对课堂教学的改革至多只是滞留在对教材与教法的求新觅异上,缺乏一种深度刷新课堂教学本质的理性自觉;而只要过度预制、垄断和封闭的指令性课程范式尚未发生根本性的质变,无论是“启发导学”“定向自学”,还是“先学后教”“以学定教”,均难挣脱“入套”学习的“思维陷阱”。比教学方法改革更重要的是教学内容的创新,而比教学内容创新更关键的则是教学目标乃至教育目标的深刻蜕变。因此,评价上述教学思潮演变对促进课堂本质嬗变的作用大小,取决于能否澄清教与学的关系并予以深刻的“祛蔽”:两者之间究竟何者为目的、何者为手段? 新中国成立以后,教育理论中的所谓“塑造”说颇为流行。教师似乎先天具有“全知全能”把握真理的资质,似乎其根本功能就在于按照国家统一预制的公共标准去刚性地“塑造”适应现实社会需要的“建设者”和“接班人”。那么,究竟是教师手握预制的标准去“塑造”学生成为“一种特别器具”并“给抱有他种目的的人去应用”,[10]还是教师以作为“先生”所具的丰富人生智慧和出色的专业远见来启悟学生“发现”本我深蕴的各种“精神基因”并使之获得深度开发和充分弘扬——最终成为不可能被他者所轻易取代的那个“最好的自己”?这就是关乎教育终极目的的教育哲学之“元问题”,唯有澄清“元问题”才能真正找到课堂教学改革的逻辑起点和终极归宿。颇为遗憾的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除了20世纪90年代理论界曾短暂地讨论过作为教育的目的以外,一直未能颇具深度和广度地从哲学视点重新审思诸如“教育方针”“教育目的”这种理论“元问题”,始终是在未曾质疑教育哲学元命题的前提下思考和探索课堂教学的基本关系和各种问题。这样,结果自然总是不能撼动指令性教育范式中的应试课程与教学体系,进而言之,课堂教学的改革及其争鸣必然总是止于“边缘地带”或流于“表浅层面”。 上述就是课堂教学思潮与时变更、却总是不能挣脱教育困境的内在历史深因——而绝处逢生的杜郎口课堂,给中国课堂教学的改革带来了有所期待、也可展望、更需完善的深远愿景。 参考文献: [1]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论时代思潮[C]//冯天瑜,等,编.中国学术流变:上.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14. [2]钱俊瑞.在第一次全国教育工作会议上的总结报告要点[C]//张健.中国教育年鉴(1949-1981).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4:685. [3]杨东平.艰难的日出——中国现代教育的20世纪[M].上海:文汇出版社,2003:123. [4]顾黄初.中国语文教育百年事典[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475. [5]顾明远.论教育的传统与变革[J].中国社会科学,1987(4). [6]张传燧.中国教学史论纲[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9:240. [7]李杏保,顾黄初.中国现代语文教育史[M].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2000:253. [8]小威廉姆·E.多尔.后现代课程观[M],王红宇,译.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0. [9]http://www.dulangkouzhongxue.com/news.asp?page=14&categoryl:%D0%A3%D4%B0%D0%C2%CE%C5&idl=3&category=%D0%A3%D4%B0%D0%C2%CE%C5&id=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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