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丙奇：没有任何人否认营利性的民办教育，退步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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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丙奇：没有任何人否认营利性的民办教育，退步从何而来？发布时间： 2016-11-10
来源： 中国网 | 作者： 王晓霞 刘昌 |

民办教育促进法修改 2017年9月1日起施行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 熊丙奇

中国网讯（记者王晓霞 刘昌）11月7日，人大常委会表决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修订。新民办教育促进法规定：不得设立实施义务教育的营利性民办学校。对此，中国网教育频道专访著名教育学者，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他表示：这符合国际教育主流。

Q中国网：11月7日，人大常委会表决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修订。新民办教育促进法规定：不得设立实施义务教育的营利性民办学校。对此，您怎么看？

熊丙奇：《民办教育促进法》规定不设立实施义务教育的营利性学校，这个是在原来的一审稿二审稿基础之上增加的规定。这个规定引起了很多争议。义务教育阶段是不是应该有营利性的学校，有人赞成，有人反对，实际上原来一审稿二审稿没有提交表决，原因就是有人反对。这次明确提到了在义务阶段不设立民办学校，又引发了热议。 为什么不设立营利性学校？这一次《民办教育促进法》的修改草案里边明确提到：只是不设立义务教育阶段的营利性民办学校，但是在非义务阶段可以设立营利性的学校，大家要清楚这个概念。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 熊丙奇做客中国网《霞客》对话节目

Q中国网：关于“不设立实施义务教育的营利性民办学校”的草案，有人比喻，如果某个城市宣传公交车免费，难道因此要禁止出租车吗？

熊丙奇：这个比喻本身就不正确。首先，公交车免费或者低费就禁止出租车，这和教育事业本身就不同。因为出租车服务好不会产生大家一拥而上坐出租车的问题，坐出租车仅仅是选择一个交通工具，而教育是孩子一生的事情。孩子要接受更好的教育，更好的成长，跟有钱坐出租车享受更好的环境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我们讨论的只是适合不适合的问题，而不是出租车可不可以有的问题，或者说营利性民办教育可不可以有的问题。非义务教育阶段，比如现在的学前教育是非义务教育，高等教育是非义务教育，这些照样可以有营利性。并不是说营利性学校不好，或者没有公益性就会禁止。政策实际上已经开放了非义务教育阶段的营利性教育，只是在义务教育阶段不能设立营利性学校，这是考虑义务教育的特点和现状来决定的。

中国网《霞客》对话节目主持人 王晓霞

Q中国网：中国的义务教育具有公益性特点，营利性民办学校可以保证公益吗？

熊丙奇：中国义务教育的特点是什么呢？第一，从全世界的范围来看，义务教育具备公益、普惠、强制、均衡等基本特点，它更多强调公平。因此，义务教育更强调政府责任。

务教育阶段是公益性事业，包括所有民办学校应该也是公益事业。有人说，营利照样可以保证公益，其实营利的公益和我们所要求的普惠性的公益是两个概念。比如，在中国所有的企业只要是合法经营，解决就业，贡献税收，也有公益的因素。但是我们要考虑整个义务教育的属性，更强调其公益性。

从全世界范围来看，没有哪个国家在义务教育阶段有营利性的义务教育民办学校。全世界没有一个国家有，不仅义务教育阶段没有，学历教育阶段都很少有国家有，它主要是强调政府的保障责任。在政府保障责任的同时，民办学校提供差异化的选择不是一定要有营利性，非营利可以更好地提供选择。

Q中国网：在义务教育阶段设立营利性民办学校，是否会导致教育的不均衡？

熊丙奇：我们现在的义务教育现状是什么？严重不均衡。严重不均衡可能是原来政府的投入保障不够，投入的模式有问题。因此，政府部门必须加大对教育的投入，同时要促进义务教育均衡。我们要强调政府的责任。不能说现在的义务教育不均衡，既然政府没有做好，就更多地开放营利性来做，来促进均衡。

通过营利性学校来促进均衡，促进更加公平是做不到的。公平的问题更多要通过政府部门加大投入来解决。现在非义务教育的学前教育，不是一直在强调要建普惠幼儿园，解决入园难入园贵的问题吗？这需要政府加大投入，加大对学前教育的保障，而不是让更多民间机构或者社会力量进入学前教育解决普惠性问题。

由于义务教育的不均衡，各地义务教育的资源分配是不均衡的。调查显示：上海、广州、杭州等地，很多优质义务教育都集中在民办小学、民办初中，实际上已经导致了当地面临着择校的需求。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进一步开放营利性民办教育，允许学校自主开放定价、分红，更多资本就会进入这个领域，导致民办小学和民办初中和原有的学校差距越拉越大，这个不是可以靠市场机制能够解决问题的。

营利性民办教育是可以给学生提供资源和选择，照样可以具有公益性。但是在现在的义务教育阶段开放营利性民办教育，要评估利弊得失，如果开放，弊大于利。立法的时候，会考虑弊大还是利大，而不是民办学校有没有公益性的问题。开放营利性学校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是需要整体进行评价，它的利弊是要进行谨慎的分析的。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接受中国网记者采访

Q中国网：有人认为，限制了营利性民办学校就限制了民办教育。您认为，营利性和非营利性的区别是什么？非营利性民办学校是否不可以高收费？

熊丙奇：营利性的民办教育最主要的特点是分红。小学、初中可以成立公司，整合资源然后上市。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会有更多资本进来，但是可能会变得更加逐利。义务教育更加强调普惠，我们本身的资源已经严重不均衡，更多资本进入营利性学校后，可能进一步拉大民办学校和公办学校的差距，这个差距导致之后出现的矛盾和困难可能比现在更加严重。

有人说，既可以开放营利性，又可以开放非营利性。其实非营利能够在义务教育阶段做到差异化选择，而且可以做得更好。

非营利性学校并不意味着学校就不收费了，照样可以高收费，老师也可以高薪。不同的是不能分红。我们现有的很多学校如果选择非营利，根本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有很多人认为，限制了营利性民办学校，就限制了民办教育，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非营利性和营利性的区别不是不收费或者免费。照样可以收费，只是不分红。

第二，对于非营利学校政府还有相应的辅助措施。比如，政府部门可以给学校生均拨款、土地优惠、税收减免等，这样做是为了吸引更多关注中国教育的人进入这个领域来办教育。现在有种观点说，如果禁止非营利性之后，很多人都不愿意办教育了。那我们就要问，中国现在办教育的人究竟想干啥？难道仅仅因为不分红，照样可以收学费，照样可以运转，你就说我不办了，这里边的逻辑是不自洽的。

我们还是要按照正确的逻辑来分析。第一，义务教育强调公益性，同时强调普惠性。因此在这个情况下，我们应该从国际借鉴经验来看，要更多地保证它的公益属性。第二，由于现在中国现有的教育情况严重不均衡，如果开放民办性教育，必须好好思考利弊问题，而不是简单地说，它有公益性就要开放。

没有任何人否认营利性的民办教育可以为教育资源的发展做出贡献，给学生提供选择。在这个阶段，要思考如果一定要开放营利性民办教育，结合中国现实，会不会出现更多更严重的问题。

从未来来看，中国的基础教育一定要从逐利性走向功利性。全世界其他国家其实都是慈善家、教育家做民办教育。我们现在有很多人进入这个领域可能是想赚钱，这个不可否认，也可以理解，没有好与坏的问题。但是我们更多要逐渐通过政策的引导，让更多的社会力量从教育和慈善角度来关注民办教育，这也是中国教育发展的必然过程。

因此目前阶段，选择在义务教育阶段不设立营利性民办学校，利大于弊。如果开放在义务教育阶段设立营利性民办教育，我觉得可能会导致很多弊端。

Q中国网：很多民办教育的负责人对草案提出意见的背后，其实可能不针对这条草案，他们很希望民办教育有更多的空间。如果出台一些限制性草案的话，他们会担心民办教育的未来会是什么样。您怎么看待民办教育的明天？

熊丙奇：其实有很多人看到这个政策后说出了很多悲观的情绪，说是严重的倒退，有上万所小学初中今后将很难维持生存，实际这些人可能对政策不是特别了解，或者是一种情绪化的表达。

其实我们要注意几点。第一，《民办教育促进法》这次开放了在非义务教育阶段设立营利性民办学校，从开放角度来说是没问题的，我们要看到，不是退步了。

第二，我们原来在所有教育阶段根本就没有营利性的民办教育，都是非营利性的民办教育，退步从何而来？只是现在明确了在义务阶段不设立营利性民办教育，仅仅如此。而从义务教育的属性来讲，非营利性的民办教育可以照样保障它的公益性，而营利性的民办教育可能会带来一些问题，这个是民办学校要理解的。

我们要看到，如果政府能够进一步出台鼓励非营利性学校发展的政策，会带来很多机会和信心。这实际上是民办学校办学者理念的转变——从更多地强调逐利逐渐转到更加关注教育品质的过程。这次立法不设立营利性民办学校之后，怎样对非营利学校进行扶持，让它在非营利性的选择下做得更好，这个是我们应该更加关注的。

中国网：感谢熊丙奇院长带给我们这样深刻的剖析，让我们对草案有了清晰和透彻的理解。我们也期望民办教育的明天会推动中国教育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