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镫令：鲁迅先生百年前的教学实践

管季超0712

王镫令：鲁迅先生百年前的教学实践

【来源：文学报 2008-7-24 】 【作者： 王镫令】

    当我们纪念鲁迅先生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发表90周年的时候，我的思路往前再推10年，想起了鲁迅先生100年前的教学实践。
      
    鲁迅不仅是伟大的文学家，而且是伟大的教育家。他除了创作以外，正式从事的社会职业就是教育工作。1909年6月，鲁迅留学日本回国，直接参加了学校教育工作，担任浙江两级师范学堂的化学教员和生理卫生教员。从此时算起，鲁迅在世56年，有20年直接从事教育工作。我总觉得，对于作为文学家的鲁迅，中国文学艺术界的研究是相当成功的，发表了大量有价值的研究成果，为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认识鲁迅发挥了重要作用，为推动现代文学的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然而，对于鲁迅长达20年的教学活动，教育界的研究相对薄弱。像鲁迅这样不可多得的杰出思想家，他对教育的思考，他的教学实践活动，都闪耀着思想的光芒，跳动着人类智慧的火花，值得我们去开掘，去分析，去研究。
      
    今天教育界正在大力宣传一项“教改”创举，叫做“研究性学习”。其实，这个课题鲁迅先生100年前就已经在研究，在实践。鲁迅的一生始终贯穿着研究与创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他把《离骚》中的名言，作为小说集的题记，用意是十分清楚的。他研究中国社会，揭示它的病根；他研究中国民众的心理，揭示其弱点，目的都在“引起疗救的注意”。他研究中国教育的弊病，对比西方强国的教育，早在1908年于《文化偏至论》中就明确指出:“角逐列国事务，其首在立人，人立而后凡事举。”“立人”者，培养人才也。要国家强盛，必须把培养人才放在首位。他要在“立人”上创新，走出一条“立人”的新路。鲁迅十分重视用先进的科学知识启迪学生，把它作为“立人之要”。1909年，中国还处在清朝末年，他就在杭州浙江两级师范学堂开设《化学》与《生理卫生》，用先进的科学知识武装学生。学堂没有这样的新教材，他就自己编。现尚保存完好的《生理学讲义》长达11万字，共248页，藏中国国家图书馆。讲义中附有鲁迅先生亲自描绘的插图72幅。鲁迅特别重视培养学生的研究能力和动手实验能力，把它视为“立人”的重要教学方法。在全册教材中，附有14项实验。今天，当我们把编写校本教材作为研究性学习的创举大加宣传的时候，我们的鲁迅先生早在100年前就这样做了，而且做得十分精彩，有很大的研究价值。当我们今天羞羞答答在生理卫生课上给学生讲一点性知识时，我们可知道鲁迅先生早在100年前就在中学课堂上给学生讲解“生殖系统”了。在开课之前，他给学生提了一个条件:在讲授过程中“不许笑”。同学们很配合，自始至终遵守这个条件，讲课的效果非常好。后来，鲁迅和夏丏尊谈及此事说:“在这些时候，不许笑是个重要条件，因为讲的人态度是严肃的，如果有人笑，严肃的空气就破坏了。”
      
    为了培养学生的野外观察能力，鲁迅亲自带领学生翻山越岭，实地考察植物，制作标本。今天，在杭州一中(前身即浙江两级师范学堂)鲁迅纪念室中，还保存着鲁迅和他的学生蒋谦1910年3月采集植物标本的记录。从3月1日到29日，鲁迅和学生外出采集12次，到过的地方有孤山、钱塘门内外、栖霞岭、灵隐和吴山等地。据鲁迅当时同事杨乃康先生回忆，鲁迅当时曾计划写一本供学生研究性学习的教材《西湖植物志》，后来因为离开杭州而没有写成。从这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鲁迅在杭州担任中学教师的时候，他的教学活动有着多么强烈的创新意识，始终贯穿着研究性学习的精神。更加令我敬佩的是，鲁迅指导学生进行研究性学习时，注重踏实的学风，实事求是地指出学生的不足。有一次，日籍教师铃木和鲁迅带领学生外出采集标本。在路上，学生看到一株开着黄花的植物，问铃木它叫什么名称。铃木答:“一枝黄花。”同学们笑了，以为铃木信口开河。一位学生用讽刺的语调追问:“这个花是黄色的就叫一枝黄花，它的学名呢？”这时，鲁迅严肃地对学生说:“要指出别人的错误，自己应该有把握。你们回去可以查查《植物大词典》，这个植物属于菊科，汉名是叫‘一枝黄花’。你们这样轻率地不相信教师的回答，是不好的。”科学是实事求是的，来不得半点儿浮夸，鲁迅对学生的严格要求，应当成为我们的榜样。
      
    以上仅以鲁迅先生100年前在杭州浙江两级师范学堂开设的研究性课程为例，简单介绍了鲁迅先生如何指导学生进行研究性学习的经验。鲁迅的教学，代表了先进教学方法的发展方向，在今天也闪耀着智慧的光芒。鲁迅先生长达20年的教学实践，蕴藏着丰富的教育宝藏，需要我们去开掘，需要我们去研究，需要我们去发现。上海的研究性学习已经取得一定成绩，但是双休日马路上到处是来来往往补课的中小学生，马路上到处是“考试书店”，这些和100年前鲁迅先生倡导的研究性学习是格格不入的。我们希望在纪念鲁迅先生《狂人日记》发表90周年的时候，教育界认真思考一下鲁迅先生“救救孩子”的呐喊，认真研究一下鲁迅先生100年前的教学实践，下大功夫推进中国的教育改革，在“立人”上作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