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蝴蝶骨
文:夏天的风依依
一
记忆中,我是杭州的。父亲,经营一间小小的店铺。
记忆中,我叫蝴蝶。是喜欢唐诗宋词元曲的母亲取的名字。只可惜,一切的一切,已经成为记忆。
我喜欢丝绸,每每看见父亲在他的铺子里量、裁、剪,我便有丝丝感动。
我喜欢读书,在李清照的故事里,我每每沉醉,不能自拔。
“忆,江南柳堤岸边,君弄玉笛,奏一曲流云袅。素手轻拈来,惹满池春。奴起罗裳,舞一段清风醉, 纤姿盈翩飞,引漫天蝶。欣欣然,莺歌不断,香韵统罩,绿透苍山。”
那年我十六岁,豆蔻年华。一个柳絮纷飞的午后,我在苏堤漫步。阳光很好,照耀我好看的衣裳,一些美丽的句子好象蝴蝶一样涌出心头。
也许天注定,这时候我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少年。在湖畔徘徊,好象在等待。我的轻声吟诵惊动了他,抬头瞬间,四目相对,自顾脸红。天,难道他认识我?
低头,掩面,慌乱,擦肩,而过。身后,传来浑厚的男中音“香风萦绕夜空飘,水墨诗词才赋高。百味佳文无序漫,合成妙韵赛仙谣。”
这些,就是所有故事的开始。有些浪漫,有些偶然,有些伤感。
二
回家,是夜,色彩斑斓的梦,伴我入眠。清晨,推窗,满眼的绿色。“今春已过,柳堤岸边,君影不在,奴心伤透。 连日骤雨,打遍新荷。叹娇颜不禁磨,珠泪落。 轻吟一句,乱一池涟漪,岁月已蹉跎。”
母亲喊我吃早点。在店堂里,蓦地发现一个白色的身影,是眼花?还是幻觉?“来,认识一下,这是苏白,刚从苏州来?这是小女蝴蝶,放假在家。”父亲的介绍使我回到现实。
原来如此,从今天起,这个叫苏白的男孩,就是父亲的新学徒了。
黄昏,店打烊,街道冷清,雨打美人蕉。在角落,寻得一张信札“枫亭小曲吐弦欢,桥畔舟客翘首观。夜近薄烟催路紧,雨来曲散乍思还。”是他写的?可能吗?
三
父亲常常感慨:丝绸是有生命的。看他一脸的认真,我还是半信半疑,丝绸是用来做衣服的,怎么会有生命呢?不过,现在我相信了。
一灯如豆。灯下,父亲向苏白讲叙着那些千古往事。在苏杭地区,有很多桑农。他们种桑、采桑、养蚕,眼看蚕宝宝慢慢长大,到春蚕到死丝方尽,到幻化成蛹、再变成美丽的翅膀,在风中飞舞,然后吐卵,最后化做虚无。桑农日日劳作,却从来不曾穿上丝织的衣物。所以做衣服也要找感觉。感觉到生命存在,才会小心翼翼,聚精会神,一丝不苟。
现在我终于明白:丝绸的确是有生命的。每一截丝绸,都有许多蚕惊心动魄的挣扎和故事,每一段丝绸,都有桑农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和憧憬。但是有时侯,人们往往只关心结果,而忽略了过程。
当丝绸在父亲和苏白的手中成为衣裳,她的生命便再度鲜活,构成杭州美丽的风景。蚕的一生就是我和苏白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去年,我到乡下,歇夏。
四
渐渐的,我们熟识了。
后来,我知道,他十八岁,家贫,辍学。喜欢诗词,多愁善感。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晨曦,西湖边,我们吟诗作赋。苏白--“淡月清风悉静寂,墨香四溢赋情怀。飘扬文字轻挥就,香沁雅居引客来。”。蝴蝶--“诗韵清幽歌似缎,词情豪放曲如沟。俊杰妙作风云起,少女佳音魂梦游。”
黄昏,苏堤旁,我们畅想未来。他说,终有一天,他要北上京城,出人头地,扬眉吐气。我想就在杭州上个大学,伴随双亲,了此余生。声音在湖面扩散,凉风依依,柳絮飘飞。
母亲去看外婆了。家中冷清了,我也懂事了。
五
有人说: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变的。那么,我是谁的肋骨变化而来,不得而知。
一年后,我如愿考中杭州女子学院。苏白也远赴北京,成为北漂一族。
苏白走后,总有杂杂的梦,在我的闺房里来来往往。
风花雪月,总是短暂。一帘幽梦,付之瑶琴。知音少,弦断,谁听?
一日,他邮寄一封信札“祝愿轻吟吟快乐,福音积聚聚平安。冷风已逝无痕过,月色推窗伴枕眠。”
六
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句子,让人感动。午夜,难眠。披衣,独坐。“奴痴痴盼,君何日还?今宵 雨过。定为君舞,独舞到天光。舞来清风 遥寄意,舞来流云轻托情,君若有心,当遥笛和。”
传说,女人是水做的,我也仿佛要溶于空灵的雨中。现在,我总是穿上丝绸衣物,我知道苏白的眼光在远方,在遥远的北方注视着我。
现在,我看每个物体,都要想到它的前世今生。现在,我遇见每件事情,都只关注过程,不去在意结果如何。否则,太累,何苦?
现在,此情此景,已成追忆,和傻傻的记忆。
现在,又是五月,烟雨朦胧,真爱无悔,天涯咫尺。
一只蝴蝶,停驻发稍,展翅欲飞。
[ 本帖最后由 宋伟 于 2008-6-15 06:53 编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