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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访谈录》之崔健(1)
一九八六年北京工体那个沸腾的夜晚,穿长褂、弹吉他的青年,那个高歌“一无所有” 的邋遢男人,已经跨过了男人四十的不惑门槛。
崔健出生于一个朝鲜族家庭,
父亲和母亲都是文艺工作者。从十四岁起,他跟随父亲学习小号演奏。一九八一年,被北京歌舞团招收为小号演奏员,开始了音乐生涯。在北京交响乐团工作的六年当中,开始歌曲的写作,与另外六位乐手成立了“七合板”乐队,这是中国同类乐队中较早的一支。一九八六年,崔健写出第一首摇滚/说唱歌曲《不是我不明白》。
一九八六年, 在北京举行的为纪念国际和平年百名歌星演唱会上,当他身背一把破吉他,两裤脚一高一低地蹦上北京工人体育馆的舞台时,台下观众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音乐起处,他唱出了“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时,台下变得静悄悄。十分钟后,歌曲结束时,在热烈的欢呼和掌声中,中国第一位摇滚歌星诞生了!
【主持人手记】
见到崔健之前的几周不断听到他即将获准在北京举行个唱的传闻。虽然小型演出一直未断,崔健已经太久没在北京的大型场地公开露面了——上一次是一九九三年在首体为中国癌症基金会义演。十二年了,这对一个热爱现场演出、在北京有着千万歌迷的摇滚音乐家意味着什么?在二○○四年的一次访谈中崔健曾说:“在中国,艺术家几乎处在无粮无水状态,无粮就是几乎拿不到版税,无水就是没有演出机会……艺术家没有演出机会,就像鱼不能游泳一样。”
尽管一直夹在审批限制和商业*之间,崔健的锐气似乎并未因环境恶劣而稍减,北京的铁杆歌迷们也没有忘记他。年初崔健在豪运酒吧演出,票价不菲却早早售罄。是夜我挤在散发着汗味酒气的人群里听崔健,所有的老歌都是台上一开口台下就震天动地齐声接唱,一曲又一曲,唱得人肝肠寸断,唱得人眼泪哗哗。如果说流行歌曲是时代的标记,那么崔健的歌当得起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标记,它记录了整整一代中国人的梦想和病痛。还有崔健写的词。我一直认为,那不仅是诗歌,而且是我们那个时代最好的中文诗歌。
不止一次听人说:崔健过了,崔健老了。可是,如果崔健过了,崔健老了,那标记今天这个时代的中国摇滚音乐人又是谁?
当夜崔健在掌声、口哨声和“牛逼!牛逼!”的高声大叫声中返场七次。
数周之后一个下午,谈话地点选在另一家酒吧。那天崔健已经连续接受了好几个采访,因为新CD即将上市,媒体所有问题聚焦在崔健目前的创作及其市场上。我到的时候崔健显然处于又兴奋又疲倦的状态,谈话无论如何也无法在八十年代这个“古老”的话题上逗留。我与崔健完全不熟,想:也好,就听他谈谈现在吧!谈中国传统、文化政策、流行音乐现状,崔健依然锐利、率真、强烈,批判的激情丝毫未减。在中国当下的环境里,对一个摇滚音乐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激情更宝贵?
二○○五年九月二十四日,崔健个唱音乐会终于在北京首都体育馆举行。
日期:2005年3月24日
地点:北京。CD爵士酒吧
查建英: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到摇滚乐的?
崔健:八十年代初吧。
查建英:当时你在北京一个乐队里吹小号,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的带子?都听过哪些乐队?
崔健:当时认识一些老外,是他们带进来的,挺杂的,各种各样的带子。 那种听音乐的状态最好。
查建英:还记得一些乐队的名字吗?
崔健:很多,像The Who, Beatles, ABBA……多了。
查建英:听过Talking Heads吗?
崔健:听过。
查建英:有没有某一个乐队或者这些音乐里的某一种东西突然打动了你,使你产生创作冲动?
崔健:做太细的分析也没必要吧。就是摇滚乐的个人性,这个我特别喜欢。
查建英:你的歌词有诗的韵味,以前写过诗吗?
崔健:没有。小时候写过一些押韵的东西,像三句半之类的,就是自己感觉好听而已。
查建英:你一般都是先谱曲,再根据音乐来填词,对吗?
崔健:对,音乐就是我写词的老师。
查建英:八十年代初北京处于解冻期,各个文化领域都在兴奋地酝酿新东西,比如文学、戏剧、美术等等,你那时对这些很关心吗?
崔健:没有,我一直在文字方面比较差,是靠着耳朵获取知识的那种人。
查建英:与《今天》诗刊周围那些人有交往吗?
崔健:没什么交往。
查建英:阿城说你很早的时候,是抱着吉他给朋友试唱几首你自己写的歌,对他们的反应完全没有把握,是吗?
崔健:对。那是我写了《新长征路上的摇滚》,给朋友唱了试试。阿城那时候给我拿来一个《江水号子》,我把它谱成曲子。当时有一批乐队在弄各种各样的摇滚。
查建英:但现在大家说起来,好像在“一无所有”之前就记不起还有过什么其他摇滚乐队。
崔健:其实八五年前后有不少乐队。《一无所有》是八六年四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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