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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之友网]创站者管季超陪您读杨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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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1 15:50:3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杨文丰  杨文丰,男,1957年秋出生。广东科学技术职业学院中文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散文家,广东作协第二届签约作家;中国 杨文丰教授
创造学会理事,中国公文学研究所客座研究员,曾被中国公文写作研究会授予“中国公文学家”荣誉称号。 已出版散文集、写作学和创造学著作等10部(4部合作)。

  1982年毕业于南京气象学院,理学学士,曾在华南师范大学中文系现当代文学硕士研究生班进修。

  已出版散文集、 写作学和创造学著作等10部(4部合作)。曾获国家科普写作奖(二等奖)、多类散文奖、广东省省级教学成果奖和数次国家级学会论文奖等。教学研究论文被收入联合国科教文出版物。

  2004年,主持、主 讲的“ 应用写作” 课程被国家教育部评为“国家精品课程”

  散文《自然笔记》(六章),2002年被编入上海市高中一年级《语文》教材,2005年被编入全国中等职业学校《语文》教材(公共基础平台),供全国各级各类中等职业学校各专业学生第一学期学生使用,2006年被香港特区政府教育统筹局选入香港中学中国语文网络课堂。

  近年来,发表在《散文海外版》、《天涯》、《钟山》、《文汇报》、《文艺报》、《羊城晚报》 、《南方日报》、《美文》、《都市美文》 、《读者》、《广东 50年散文选》、《中国散文年鉴》等报刊的融气象、植物、生态、环境、科学美和科学伦理的系列散文《自然笔记》在海内外引起反响。是《散文选刊》新世纪初向全国推荐的“新散文家”之一 。

  最新成果:受国家高等教育出版社特约编著的 《高职应用写作》教材被教育部评为“普通高等教育‘十 一 五’国家级规划教材”( 教材电子版已挂应用写作“国家精品课程”网站)。这是一本代表我国当代写作教材先进水平的“立体化教材”,本教材配套开发了可送订书院校的电子教案、习题参考答案、网络课程、电子考试系统(含试题库)和学生网上自测系统,以及带出版社随书附送的“在线学习卡”,读者可凭卡上密码进入教育部高等教育出版社“应用写作课程”学习网站免费学习 50 小时。

  杨文丰散文随笔选(博客)

  近年学术成果

  奖励种类

  获 奖 项 目 名 称

  年 度

  1、国家级奖

  本人主持、主讲的“应用写作”课程被教育部评为“国家精品课程”

  2004

  2、国家奖

  《自然笔记》获第五届“全国优秀科普作品奖”(二等奖)

  2003

  3、国家级规划教材

  编著《高职应用写作》被教育部评为“普通高等教育‘十 一 五’国家级规划教材”

  2006

  4、省部级奖 编著《现代应用文书写作》教材获“广东省教学成果奖” 2004

  5、省部级奖

  “应用写作”课程被评为“省级精品课程”

  2004

  6、华文散文奖

  散文获澳门回归全球华文散文大奖赛优秀作品奖

  2004

  7、国家级学会奖

  《建设应用写作国家精品课程的实践与认识》获全国高职教育教改理论与实践论文一等奖

  2005

  8、国家级学会奖

  《公文正文内容显性和隐性结构模式及教学意义》获中国公文写作研究会全国第八届优秀学术论文一等奖

  2001.8

  9、省级学会奖

  《论创造性写作思维的特质》获1999-2004年度广东省写作学会优秀论文奖一等奖(第一名).

  2004

  10、国家教育部推荐

  编著《现代应用文书写作》被评为“教育部推荐教材”

  2004

  11、国家教育部推荐

  主编《现代经济文书写作》被评为“教育部推荐教材”

  2002

  12、散文被编入中学语文教材

  散文《自然笔记》,2002年被编入上海市高中一年级《语文》教材,2005年被编入全国中等职业学校《语文》教材(公共基础平台),供全国各级各类中等职业学校各专业学生第一学期学生使用,2006年被香港特区政府教育统筹局选入香港中学中国语文网络课堂。
2#
 楼主| 发表于 2010-1-21 15:54:19 | 只看该作者
我的散文观
杨文丰


     想到一句广告词:“高度决定影响力。”对于一个散文家,散文美学观必然会影响自己散文品格的高度。每一个风格独特的散文家,大抵皆应有自己的“散文哲学”。我将“形神和谐,启智启美”作为散文写作的美学准则。

    思路就是出路。欲写散文,必先学会思索。散文之境界,全赖深刻的思考出
之;议论——启智启美的议论,使散文因深度而得以升华。

     在这个尘世,倘若一个散文家没有独立思考,没有忧患意识,没有追问勇气,
没有大爱,且不能创建出独家的艺术风格,就真的还不如改行卖红薯。

散文家的成功,与其说在于文笔,毋宁说在于心灵。

散文是最个性化、最本色地展现作家的思想和情感的开放性文体,是淡情节的文体。散文犹同大地,展现的是平面文学的辽阔。

与其说散文是最自由的文体,毋宁说散文是最具无限创造可能性的文体。

我的散文写作的经历已使我不太认同所谓的散文可随意写的说法了。诚然,散文是较自由的,但这自由只体现为心灵感物的自由(小说就不自由吗?我认为小说其实含比散文更自由的因素,比如小说可以理直气壮地虚构等)。散文是审美的文字。散文当然应该是美的,散文当然也应是精神性的。如此的对文字要求甚高的散文,行文你能随意得了吗?地球为“水球”,地球上的水,流动蒸发,也永远只能弥漫在包拥地球的大气之中。

散文美以精神作支柱。 “我在” 性,求真性,近距交心性,离散性,语言的诗智性,抒情性,解析式描述性,议论性,淡情节性,开放包容性,文类之母性,主体内容流变性等共
同构成了散文的群体特质。散文的部分特质与其它文类会出现叠合。
散文无疑应崇真。
然而,散文中有适当的虚构,我想也是合理的。伟大的社会科学散文《庄子》,不也有虚构的成分吗?
而散文虚构的底线在哪里?——我以为就是情感的真。任何一篇散文都得以情感之真为前提,为基础,为平台。

散文的单纯,其实是秋水文章不染尘式的单纯,若还能集中,才能趋于丰富。

散文表达思想最简单的方式,莫过于悟道泛生的议论。

散文还应给人以空灵和散味。空灵的散文不呆滞。富于散味的散文,更易臻及散文的至境。

空灵和散味出发的平台为“有我”。

散味,离不开游离的细节和光芒的思绪。

真正的散文,都弥漫着月光般的神秘,神秘如佛。

优秀的散文,给读者的效应,除了共鸣,还应有神秘的感应。

散文除了强化解析式描述外,还得强化凸现感觉和理性。

艺术性大于文学性。散文的艺术性无疑大于文学性。

散文家的美学观,首先是通过直觉地对字、词、题材的即时选择、潜意识整合,而得以表现,而制约乃至最终决定着写作风格。

散文的创新,主要通过题材、思想、结构和语言的独特性而体现。题材的独特性对散文风格的影响,常常被世人忽视。想到传世的风格散文,比如法布尔的《昆虫记》、布封的《自然史》、棱罗的《瓦尔登湖》和里粤波德的《沙乡年鉴》,谁能排除题材的独特性所起的伟大作用呢?

作为一位散文写作者,或许是由于幸运,我曾有攻读农业气象学专业的经历,后才由理工转文。我的学习经历,使我祈望能够写好多卷本融合气象、农业、环境、生态、科学美和科学伦理等多学科知识的 “科学散文” 或 “文理随笔” ——《自然笔记。

我的《自然笔记》追求追求文学美、自然美、科学美和哲理美的艺术融合。

我将写作多卷本《自然笔记》视作自己毕生追求的文学工程。

                                            20071222   改讫于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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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1 15:56:08 | 只看该作者
啊,阳光
——自然笔记
杨文丰




            让我的爱情,像阳光一样,
                 包围着你
                                  而又给你光辉灿烂的自由。
                                        (印)泰戈尔:《流萤集》
1
    亮亮光光,白白茫茫,汩汩汤汤——这是遥远的父亲般的太阳,正大面积地使劲朝我们泼来的阳光。我感觉已恍如庄、惠在壕梁上理论过的一尾鱼,顺流而下。流过去了,庄周寓言。游过去了,传统云烟。很光亮,的确也是汩汩汤汤,白白茫茫。这是人生难得、非常真实而又非常可爱的阳光啊!阳光,是太阳发射的能引起视觉的电磁波。阳光的波长范围一般在380到780纳米之间。“光,从一个方面说是波动,从另一个侧面看是粒子!光,是有两张面孔的罗马门神雅怒司:‘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但是这片朦胧、这头双面兽没有迷惑住科学家,使之满足于‘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终于,从粒子说里海森伯等人发展了量子力学,而从波动说里头薛定谔开创了波动力学,从而开拓了20世纪物理数学科学和原子电子技术的新纪元!”(钱定平:《妙哉朦胧!美哉朦胧!》)我之生犹同一尾古鱼的幻觉,完全在于阳光似水。我捉不住阳光,然阳光却很真实也很实在的,正轻轻打在本人的脸上。
    阳光也轻轻地打在你的脸上。阳光散发着你故乡秋后田野火烧土似的、热烘烘的男性气息。阳光有些模糊地嬉笑着、追逐着。普鲁斯特在小说里写道,阳光照进百叶窗时,百叶窗像是插满了羽毛。阳光是牛奶般地发光的、羽毛蓬松的团队,更似大面积、半透亮的磨砂光幕。阳光还是天地间贮满的浮流的空气般的粗糙的黄金。阳光汇合了花束、林间的香气和汉堡包的味道。阳光,拥抱着你,镀得你周身明晃晃。博尔赫斯说:“水消失于水。”阳光,一队队,失落在草上、山上、水上,摩天大楼上,漫漶而泛黄。阳光依然轻轻地打在你的脸上。 “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我们的头顶确实阳光泛滥。
  我希望,阳光,永远能以太阳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向宇宙空间的浩瀚和苍凉,传播。宇宙,渺渺,茫茫,又有几多阳光,未曾打上地球的脸,更未打上你我的脸呢……


    1666年某个黄道吉日,伟大的物理学家牛顿,让一束白晃晃的太阳光透过三棱镜,投射到对面的白色大屏幕上,霎时,物理学史上一个神奇的物理现象产生了:屏幕上展现的,竟是一条按红、橙、黄、绿、青、蓝、紫颜色排列的色带,那颜色,活脱脱就像雨霁弯悬西天的彩虹。牛顿将眼前这一条光色彩带,命名为“光谱”。出自拉丁文的“光谱”一词,本意为“幽灵”。牛顿何以这般命名?恐是出于一朝窥见自然奥秘的敬畏与惶恐吧,我想。宇宙沧桑,天道无情。科学规律,在未被人类发现之前,犹同未揭开面纱的神秘女郎,一旦面孔赤裸,素面朝天,其后的路,就渺渺茫茫,凶险难测。而这个著名的阳光色散实验,其所产生的科学与人文效应,确实也并非只让世人明白:阳光,只是由多色光所混合组成的复色光而已。
人们对阳光下颜色的感受,真有些像美学家朱光潜先生主张的主客合一、移情作用的美学感受。不是么?绿草茵茵,是因为草的主要成分叶绿素反射了特定波长的光(辐射),而吸收了其余波长的光(辐射),而反射的特定波长的光(辐射)在我们的眼睛看来,是绿色的。秋草何以苍黄,原理与之类似。极光,虹影,彩云,峨嵋佛光,孩子嘟起小嘴吹飞的肥皂泡……这一切,五彩迷离,缤纷璀璨,皆来自阳光的色光流变。
“日出江花红似火”、“日落西山红霞飞”,让我们感受温暖如春;阳光点染紫罗兰,秋来江水绿如蓝,却多少使我们心生暮秋的悲凉。

3
    牛顿的“光谱”理论,仿佛科学和艺术合一的一口仙气,吹醒了西方一大批富于才情的画家,突然为他们打开了艺术新世界的大门。这些艺术精英,蘸着阳光作画,激情燃烧,才华泛滥。他们解放思想,将阳光的色彩,大胆地调合、强化,再重重地敷在、倾泻在画布上,风起云涌。19世纪60年代,法国画家莫奈创作了划时代的油画《日出的印象》,画面一反传统,色彩艳丽,光色迷离,简直活化了“光谱”理论——辣妹一般的印象画派诞生了!莫奈更是宣称:“每一幅画的真正主题都是光。”他将画架,从画室搬迁到了户外的艳阳下。露光流转,色泽闪烁。以马蒂斯为代表的野兽派,则以集团式的画作,前呼后拥,狂歌阳光。高更认为,阳光的色彩,斑斓丰富,简直就是无声的语言,可以唤醒内心热乎乎的反响。赛尚还发现暖色可使画面突起,冷色能教画面陷落。
阳光与艺术互为相思,强化的艺术情感,鲜活、灵动、神异。1888年,高更在创作油画《雅各与天使在布道后角力》时,竟有意将一大片草地绘成熊熊燃烧的朝霞一般的红色。美术评论家认为,这种创新处理,确实别出蹊径,比将草地表现为其他任何深浅的绿色,更能左右读者的情感,均衡构图重心。
蓝色作为艺术语言,本来一直沉沉寂寂,屡遭艺术冷遇。譬如,《圣经》对穹宇和天界,尽管浓墨重彩,但对蓝色,却不着一字。文艺复兴初期的意大利画家,似成思维定势,多把天穹涂抹得金黄。自从“光谱”理论以降,乾坤便开始生变,蓝色,在野兽派作品中飞流直泻,仿佛在一夜间挣脱了天穹的樊笼,翩翩然下凡,驻在了树上、草地上、面孔上,和有关物体上。大画家毕加索,有过单纯如梦的“蓝色时期”。够得上“蓝画家”美称的马蒂斯,还作过这样一张名画《舞蹈》:在如梦如幻、鲜亮艳丽、重彩浓烈的蓝色大背景之上,五位酒神侍女,个个体态婀娜,手拉手,口唱歌,踢踏跳着热情奔放的轮舞。后世的物理学家伫立这幅画前,惊讶于画家之笔有如神谕,竟似先知先觉,因为,画面上面积阔大的蓝色,与核能的表征色彩,竟非常地吻合。
  画家对阳光乃至光谱,所表现的高贵的敏感、自觉、热情甚至广阔的朝圣,不仅体现了阳光的磁性,同时,也彪炳着会思想的芦苇——人的伟大。


                                     4

    我们的阳光有力量。中年听雨客舟中,“的蓬,的蓬”,船篷正承受雨的压力。阳光,就像是来自太阳的、难于止息的、光明的“雨”。阳光给你的雨打萍式的压力,科学上叫“光压”。阳光,你看得见,但光压,却同空气一般,你是无法看见的。你对空气可现现实实地感受,对于光压,你却不太能够感受。从阴阴的冬日走入阳光社会的人们,所能强烈感受到的,多是使人眯眼的、温暖的、欢愉的白晃晃。
给你压力的阳光及光线的路线,是箭镞般前行的,但在引力场中,却同时又是弯曲的。1911年,科学巨人爱因斯坦预言,由于太阳引力的作用,当光线在经过太阳附近时,会产生弯曲,偏角为1.7″,爱氏还预言这一现象,日全食时可以看到。1919年日全食之前,英国皇家学会派出两批天文学家,分赴西非和拉美设点观测。那一天,是全世界有心的物理学家翘首以待的日子。“逝者如斯夫”,风云突变,日头被中国传说中的天狗一口食了。霎时,天文学家们看到了本该在太阳“背后”的星星。这一看,非同一般,等于证明了那颗星星向太空发射的光,并没有呈直线传播,确是在经过太阳这一颗“大质量”时,光线是弯曲着朝地球传播而来的。天文学家在两处观测到的光线的偏角分别为1.61″和1.98″,与爱氏的理论计算基本吻合。这个消息,顿时使爱氏声名鹊起,可爱氏对研究生却只淡然地说:“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研究生惊讶于爱氏的平静,问:“假如观测结果与预言不符,咋办?”爱氏微微一笑,自信地说:“那我将为上帝感到遗憾——我的理论肯定是正确的。”
阳光在屋子外,也可以在屋子内。每一个人的童年,大抵皆有捣蛋地拿着圆镜,将明晃晃的阳光反射入屋的经历。植物叶片,对阳光有反射作用。地面、粗糙的农田,对阳光有反射作用。反射,与阳光照射的角度有关。阳光还有折射特性。牛顿的“光谱”色带,便是由折射特性各不相同的色光组成的。阳光还有透射特性。阳光当然是能够被吸收的。阳光,就这么以太阳为中心朝四面八方不休闲地辐射,谁又说得清有多少阳光,是被物体吸收了呢。

5
    有谁倾听过阳光的喧哗与嚣动,抑或歌唱?阳光下,你能听到绣花针落地的闪动?密集与宽阔的阳光,是静默的热烈,热烈的静默。阳光有力量却不剑拔弩张。阳光,每秒钟飞奔30万公里,却闲静得如脚底垫足了棉花。阳光辐射着无声的威严。马年初一清晨,我的半虚构半现实半落后半新潮半情半理半人文半科学且很文学的郊野村阳光满地,天地白银一般响亮辉煌。“啊,阳光!”我不禁惊叹了一声。阳光背后的黑暗,如惊鸟,扑楞楞飞散。
阳光那显、隐作用依然鲜活、流荡,依然需要我们演绎、歌唱——
阳光啊,你推动了地球季候的递进、转换、更迭与轮回。阳光啊,你在民间的枝头发芽。光合作用生产人间食粮。阳光啊,是你使绿叶从土地里沿树干向枝头缤纷爬升。阳光啊,你还是隐身英雄(煤呢是太阳石)。阳光啊,是你改变了我们的思维方式。阳光啊,“给我们家庭,给我们格言/你让所有的孩子骑上父亲的肩膀/给我们光明,给我们羞愧/你让狗跟在诗人后面流浪/给我们时间,让我们劳动/你在黑夜长睡,枕着我们的希望。”(多多:《致太阳》)
阳光,更使许多我们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正当上升。植物、人物以及其他生物的体温,君能看见?——阳光使它们上升。海洋、江湖、池沼阔大的水汽蒸发,君能看见?水分从植物叶片的气孔鱼贯蒸腾,君能看见?……
《圣经·创世纪》里说:上帝开天辟地的第一举便是创造阳光。上帝仅仅说过:“要有光。”大诗人歌德在辞世时说:“把窗子打开,让更多的光进来!”
认同不认同都一样,活着就是追逐和接受阳光的洗礼、烘烤、抚摸及其恩泽。死去便是完成或告别对阳光的眷恋。阳光成了一个伟大的象征。每一个人,都是某种阳光的轮回与转世。



附言:
本篇拙作最初发表在《南方日报》上,后被《散文海外版》2002第6期“科学随笔”专栏转载,该期的科学随笔栏发表了两篇科学随笔,另一篇同是本人的《北风》,感谢《散文海外版》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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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1 15:56:43 | 只看该作者
接近书屋
杨文丰
1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很难说得清,是文化人的性情投诸自己的书屋呢,还是书屋的馥郁书香返映在文化人身上。文化人寄寓书屋,其性情、品藻,可感得很。
有的人以书屋雅名反映志趣。明代文化怪杰徐文长爱藤,不仅画藤咏藤,书屋亦名“青藤书屋”。国画大师白石老人喜梅,屋前屋后,遍植梅花,房屋自名“百花书屋。
有的名号用以自勉。 孙犁先生不辍笔耕,书屋,乃起名“耘斋”、“耕堂”。
也有的显得随缘随意。丰子恺先生书屋建成后,为取堂号,专门选写几字于小纸片,揉团后抓阄,前后抓中的两团,翻揉开看,均一个“缘”字,很自然,就取堂号为“缘缘堂”。
2
    书屋之魅力,我以为有四说:
一曰静。书屋之静,我以为是或雅丽,或清幽,或简素,或随意的一种感觉,当然,此得很自然地营造之,缘上心头,方可达所谓“外适内和,体宁心恬”的境界。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实在如此的书屋也静,尽管突兀些孤愤。
其实,读书人谁舍得让那静,似娜拉一样地出走的呢?古人所云“雨打梨花深闭门”,令人向往者何?实乃书屋的静。
再次,学问,本不是热闹的英雄,做学问,至少得坚守一个字:静。
  二曰美。美实是四种最好:
    首先是玄淡简约之美。譬如陶令吧,书屋前后榆柳桃李,东篱悠悠灿烂黄花,佛、道、儒之余,壶觞常满,抚琴自饮,读书又不求甚解,确乎得真意。其次是闲逸之美。穿一休闲服,宽宽袍阔阔袖,临窗夜读,燃一炷香,袅袅,间或红袖添香,真令外星人神往。再其次可是朦胧之美。今人羊城画家林墉,一书屋正临流花湖公园,景色流变。日夜对湖偶对月,玩味湖泊,自谓“味湖小室”。味湖音谐迷糊、美乎,其实还是醒眼朦胧之致。最后就是本质之美了。作为一个文化人,不落座在总经理大班椅上,也不必端坐美国总统的写字台,实属人生大幸耳。孙犁先生说,鱼游潭底,驼走大漠,乃极致之美。那么,文化人独坐书屋,案牍醒神,不正体现文化人的宿命么?能不至美乎?!
    三曰雅。书屋之雅,由情调出之。情调由陈设出之。陈设总是主人气质、情操、涵养的外在体现。
    梁实秋先生的“雅舍小品”,篇篇何以雅致翩翩?皆由“雅舍”所出乎?
四曰智。拥有一间书屋,在当今之世,至少,已是智性杰出的表现。春日雪朝,雁影鸿声,深入书屋,最适合与圣哲先贤,对话神交。
3
    沈从文先生初入北京时,曾栖居一间潮湿、晦暗的小屋,尽管“神不在乎庙小”,然而,还是解嘲般称之为“窄而霉小斋”。
    书屋,可谓小世界啊。
    依照“作家们的作家”博尔赫斯先生的艺术处理,人,尤其是作家,是可以大大地超然于时间和空间之上的。如果摆脱不了时间、空间的束缚,必然困顿于现实,作品必难达到“迷宫”般的艺术效果。
    书屋已经占据这个世界小小的艺术空间了,但是艺术时间,活脱脱就是一个看不见的媒婆,穿引在书屋里外,把人和事和物和信息,联姻起来。
    我这样说的意思,是说明小小书屋,实在是大大世界的小小的部分。 小小部分却如扁舟,在下经由时间河流浸淹,在上经由文化人——船夫,与外界,藕断丝“航”起来。譬如,通过窗子,便可以“窗含西岭千秋雪”。按照钱钟书先生在散文《窗》中的说法,真正可博取小姐交付身心的,全是从窗子爬将进来的情人。拥有书屋,但却没有窗子,也没有情人的孤独人,周末一打开前门,进来的,只能每每是一只野鸡、几片黄叶和六点钟的黄昏。
诸葛孔明居隆中草堂式书屋,面对他日后的领导人刘备和俩高级武官关、张,能够纵论时世,三分天下,其主要的前提,就是不出小书屋,已知屋外天下事哪。其实,在知识经济时代,你走出小书屋,也未必就比不出小书屋,能更识天下事的。
附言:
    旧作,是十多年前发表于《南方日报》的旧作。
    欢迎来访。
                      2009530 于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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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1 15:57:23 | 只看该作者
心月何处寻
——自然笔记                          

          杨文丰


     (原载《钟山》文学双月刊2006年第2期  )



                                              人类的“精神自然”,你在哪里?
                                                  -----—手记

            

                                  1、明月,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就是全人类仰望的对象
     
        我否认不了仰望明月是人类的福祉。自从盘古开天地,这种仰望就开始了。这是非常纯净、纯洁、纯粹的仰望;是不分贫贱、没有***,也不交银两,不染任何功利的仰望。试想,有哪一次的仰望,不是满披秋水银霜呢?对我们的先人。
                       

                         明月悠悠照千秋,月光满地却不流。
                          人生易老月难老,弹指之间雪满头。
     

        俯仰之间,人类望月,在那丰盈的感兴之中,是无法不蕴含敬畏的──人类对高高在上的东西什么时候能脱开敬畏呢?
       想来,人类望月又的确是出自本能,出于低下的地位,出于喜欢眼睛朝上的所为。这当然是极为自然的行为。在旷野,你只要这么一站,你抬头一瞧,这夜呢不算很黑可苍苍茫茫,长空深深阔阔,了无声息,那天海深处正悬一轮明月──你这不是在对月作极自然的仰望了么?在苍茫间。
       20世纪80年代初我首谒“天下第二泉”──无锡惠山泉。
      炎炎夏日里,那泉水,那经漫长农业社会还基本清白、清明、纯净,还基本健康的泉水,依然下流,依然以天然轻漾的卧姿仰望天上月。这可是曾将千万轮圆月存盘的著名甘泉!是将泉中月与天上月天然对称、相互仰望的甘泉!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百姓仰头看。
                            ——《红楼梦》贾雨村望月口占
     

         苍茫尘世,天上人间,还有什么东西能被如此多眼睛同时仰望呢?……


                           
2.人类本已有了心头月
        

        日本禅师明惠上人深夜禅毕,由禅房走向下房,居然一点也不怕那山鸣谷应的野狼嗥。此乃何故?据说是由于他身披云缝漏出的月光,有明月正陪伴。依我看,禅师算是读透了明月神力的人。望月难道不就是感应神力吗?在这尘世,惟具神力的东西才神秘,才经久仰望,促人壮胆。
        我在启蒙前,似乎就已能感觉明月的神秘,想必这与祖母讲过月亮神话,我也看过月的圆圆缺缺,月会藏入湖水,我一走那月也必走有关……后来,我考量望月问题,才惊觉人类其实早已构筑了 “心头月”,与天上月虚实呼应。
        人类构筑“心头月”,靠的是长期对月,对月的联想、想象和感悟。
         由此形成的“心头月”,其特征,大抵表现在几个方面:
       其一,人类心头月很静。这是寂静、闲静、安静、幽静、静谧,甚至有些凉静或者冷静的静;
        其二,人类心头月逃离尘嚣,十分单纯。单纯得满贮在天宇间的尽是同一的月光,同一得素简,连味道都没有;
       其三,人类心头月还是闲寂和清寂的,似月夜桂花跌落王维的鸟鸣涧:不见强烈可感的波动,没有起伏,无法灼人,更不袭人,是悄悄的,轻轻的,带点儿寂寞;
       其四,人类心头月是清幽的,是偏暗的清幽,宛同明月刚刚从苍绿古宅后的苍苔上浮升。这清幽带些泉水、空气的透明,接近辞典对“幽”的多个诠释,还染些安闲、幽雅;
       其五,人类心头月任何时候都是幽美的,可亲的幽美;
       其六,是人类心头月还一直很玄:一是给人玄想:月上该是幽静阴冷,清辉流溢的,那影影绰绰是有什么在行走吧,是嫦娥、吴刚、玉兔或广寒宫里的蟾蜍在活动吧;二是幽明月光满地,不重形却以人精神;三是月光似可从地下浮现上来,雾一般匍匐在地表,弥漫在地面,可以搬运。“月光光,耀耀光,船来等,轿来扛……”祖母就曾经教我这样唱;四即月光总是虚幻的吧。不是有踏月之说嘛,然你朝满地月光一脚猛踏下去,却何曾见有月光四溅?即便切下长城那么多月光,也砌不起一堵墙,可月光依然夜深还过女墙来,敷在长城上;五是这月还颇似玄虚哲学,说虚却实,道实却虚,有无相生。重神不重形是这月,内敛不张狂是这月,重顿悟耽冥想的还是这月。
        任何文化都一样,倘想提升境界,不是趋向神幻,就得臻入宗教,尤其在上古。长期以来,国人就视月为太阴之精,秋分坛设西郊,祭西沉月……顶礼膜拜,神秘气息弥漫。
       一则禅宗公案这样说:那小偷月夜潜入古庙,一老僧正酣然打坐似心无旁鹜。可是,当小偷空手欲走时,老僧却霍然起立,默默然脱下袈裟相赠。贼走后,老僧仰脸隔窗望月,良久,泪流满面,随即低头喃喃道:“你拿得走我的袈裟,却拿不走这窗外的大好月光哪。”心头月在这里,已隔离了尘俗社会的人欲之海,承担了精神澄明的角色,表现了精神文化的根本,彪炳了对彼岸诗性世界的沉迷和自选生存价值的终极皈依。
        国人心头的文化月光,其实还是到了唐朝以降,才愈加明亮、浪荡,叮当作响起来。以李白为代表的唐朝诗人,吟咏了月,更明亮了月,绣口一吐,诗句的月光,就几乎光耀了半个盛唐。宋朝的苏轼接力吟月唱月问月祈月又访月,月光般的感悟简直就是明月下打扫不尽的树影。
       值得一提的还有,对于心头月的建构,感性葱郁的东方民族似乎更易相通。白居易“夜深众僧寝,独起绕池行”的诗句传入东瀛,***俳圣松尾芭蕉步出茅屋,望月独吟,吟出的俳句就颇有依样画葫芦味:“明月何幽幽,围绕池塘转不休,通宵不停留。”的确,在东方文化里你甚难找得到像莎翁在《仲夏夜之梦》里把月亮与“不生孩子的尼姑”相提并论的那种不恭语句。


         3.人月相亲,月寄人生,在于月是旧时月,
                                    在于月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美丽幻像

        我对人与自然建成和谐关系,一直深持怀疑态度,在今天,在如此的尘寰。
       如果说,自然与人确实有过所谓的和谐关系的话,那么,也惟有这—— “人
月关系”。
       甚至美女嫦娥都奔月了。月人能相亲,月可寄人生,如此等等,表明什么?表明的该就是人与月的和谐关系吧。
       表达人月关系,最身体力行的,还是作家、诗人和艺术家。
        读《我在美丽的***》这篇川端康成诺奖受奖辞,我发现,或许并非出于自觉,在阐明人生与明月和谐相融时,他极其自然地就援引了被称为“月亮诗人”的明惠禅师的和歌:


                            冬月拨云相伴随,更怜风雪浸月身。


        川端阐述明惠“在暗处观赏,心境清澈,仿佛与月光浑然相融” ,认为明惠“以月相伴,莫如说他是‘与月相亲’,亲密到把看月的我变为月,被我看的月变为我,而没入大自然之中,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习习清风明月夜,通宵共舞惜残年。


        川端更说古僧良宽这两句诗,“尽管咏月,实际上也不认为它是月”,是僧人感到如此遥不可及的纯洁、美丽,不但可亲,至少也能相伴“共舞”,可共,可依,能寄寓襟怀甚至人生。
       如下则是诗人歌德那首著名的月光诗《对月》:

                你又把幽谷密林,
              注满了雾光。
              你又把我的心灵,
              再一次解放
              你用慰藉的月光,
              照我的园邸,
              就像知友的眼光
              怜我的遭际……

      这首诗被誉为最美的月光诗,经由舒伯特等人谱曲已四处传唱。在这首诗里,明月与人的命运,难道不是已相互维系,相互亲怜吗?

                我寄愁心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李白)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尽,江月年年只相识。 (张若虚)。

             今人不见古人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李白)

        
          人月相亲,望月寄兴且寄身,感兴“日月是百代的过客”(松蕉芭蕉),时世兴亡,感兴人生易老,人生太悲凉,所有这一切,不都是因为那明月,是那么纯粹、纯洁、可亲、可依,是那么美,是那么遥不可及吗?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张九龄)
      

          如此的咏月诗句,却表现得含蓄,蕴籍:初看不涉人生,与人生,颇有王国维《人间词话》中所言的“隔”,然却细加揣摩,则大不然──其内里,实在是诗人面对明月,已将人生的大感喟,寄与明月,遥寄给了可亲的明月……
         而中华民族崛起的一位民间艺术家,更硬是将天上月、泉中月和人生际遇圆融在一曲《二泉映月》里,将人月交融推入了抽象而优美、苍茫而深邃、悲怆而凄苦的音乐哲境。此人,便是盲艺人华彦均——阿炳(1893――1950)。
        阿炳4岁丧母,幼即随父亲和道士习乐,及少年,已是无锡道教界出色的二胡乐师,35岁双目失明后,仍摸索至天下第二泉,沉心沉力地运弓。想想看,明月升起来了。这可是有三个月亮哪,一个悬天上,一个映二泉,还一个正明明白白在阿炳心里。泉中月可也在仰望天上月哪!月光银粉一般,洒落民间,洒上阿炳的身、手及二胡,同时也洒上了《二泉映月》颤抖的旋律。阿炳啊,是把生命对美丽江南风光的追思、慨叹,把对光明和理想生活境界的热爱和憧憬,把对自己痛苦身世和辛酸不平尘世生活的独到沉思,统统都融进这如诉如泣、如悲似怨、反复回旋、一咏三叹的二胡曲调中了。这是月下独特的心语,独特的行藏,具独特宗教意味的人生啊!这是心头月对天上月和泉中月的独特倾诉,是人月关系在最高妙境界的艺术相融!
        命运是如此多舛,人生是如此无常,寄谁?惟有寄于明月,惟能寄于明月,寄于明月的圆圆缺缺!
        尘世沧桑,关山险恶,在这漫漫长夜,最能体现自上而下人文关怀的,毕竟惟有这明月了。
        这明月,这望中的明月,是人生的寄寓对象,不也是人生至境的最高层象征吗?



       4、中秋节的出现,终于将华夏民族与“旧时月”的和谐关系,推到了极致,推上了最高层

     “中秋节”体现了华夏民族思骛八极的辽远和浪漫,体现了华夏民族感节令、观物候的幽微和细致。中秋节成了华夏儿女的思亲节、情人节,成了对地球村的浪漫贡献!
      正因为创造了中秋节,才可以说,从冬到春,由春入夏,华夏儿女的每一天都是在朝中秋节走。有哪一个中秋,华夏儿女不是集体复习中秋月?设若天上明月朝下看,必然会惊异这黑夜柔软的寰球上,遍布仰望她的黑眼睛——每一只黑眼睛里都悬着一轮中秋月啊!
       如此典型地体现中华民族人与自然(月)和谐关系的中秋节,既是华夏民族传统而朝野上下不约而同对自然(月)实行人生朝圣的圣节,也是历史最悠久的人类与自然(月)关系曾经和谐的惟一大例证!
      人类曾经多么幸运,明月曾经多么幸福,多么完美!
      然而这一切,却只能截止到人类的大脚还没有践踏月球,明月在人类眼里还披着神秘的面纱之时!


       5、科学探索,还月本相,已无可挽回地使“旧时月”的神秘和完美,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我情愿相信,登月,仅仅是人类出于对美丽的向往,被神秘吸引。
       但是,客观无情,科学更无情,由于人类登月,由于月亮“难看的”真相大白,人类心头月的美丽或“旧时月”,被无可奈何地粉碎,无可奈何地成了过去!
“明月几时有”不再是天才诗句。月球46亿年前就存在。月的阴晴圆缺,也不再是什么人生写照。并非月到中秋分外圆,分外明。月的迟到、早退,乃至旷工,不是由于月有什么情感。作为月亮,神话已彻底丧失。
       月全食也并不是被天狗所食,同样不是月在讲尊严,闹脾气,而是太阳光球被月球遮住了。月球原是离地球最近的天体,是地球的卫星。月球半径1738公里,质量呢,仅达地球的1/81。作为整体,月球并没有磁性。地月相距38.4千万米。而月球每年都将离地球远去3厘米。转动的月,抛给地球的,永远是一副旧面孔。1个月球日目前刚好等于29个地球日。月球表面除了大片平原和一些高山,那些或大或小的圆圈圈,全是环形山。即便在白昼,天上照样圆月高悬……
        谁能想到月球上竟会如此苍凉、荒芜?何处有嫦娥吴刚桂树,何处有蟾蜍玉兔广寒宫呢?月上的寒热幅度是这么大:白天朝阳月面温度达127℃,背阳温度却为-183℃。何见人迹?没有鸡声茅店月,有的只是甚于戈壁沙漠的苍凉、荒芜。是没有社会,没有时尚,不存在剥削压迫,没有洲际导弹的所在。
       令人失落的更有月上的死寂。月球上没有大气,因为月球的重力只及地球的1/6,无法拉住飘逸的空气,因而在月上就不可能有自由的风,没有故乡的云,没有彩虹鸟声和四季。听不到汉语、法语、英语。人间疾苦更是无法传播,因为没有声音,是没有任何交流的真空。月上的天空,即便白天,也一片漆黑。
       1998年,美国飞船“月球探索者号”在月球南北极那终年照不到阳光的环形坑土壤里,发现存在多达100亿吨的水冰。但这不是曾经日夜下流的天下第二泉,也不是碧波轻漾的月牙泉,而是混夹于月土的颗粒状的水,绝望的死水。而人类长久以来一直想象月上会有海洋浪波荡漾。17世纪初,当伽俐略(实际也是人类第一次)在月夜用望远镜望月时,就发现月表原来存在累累“伤痕”,他认定凸起的明晃晃的是高山或陆地,称之“月陆”,而那凹陷的幽暗处是海洋,遂名之“月海”,并将大小“海洋”名为云海、湿海、雨海及风暴洋等。在伽俐略所命名的22个月海中,面积最大的是风暴洋,逾500万平方千米。其实所谓的月海是由暗色的熔岩物质组成,是一片低洼地,因为反射阳光的本领比浅色岩石差,看上去较为暗淡而已。
        尽管在月球上,能够看到地球反射过来的似圆月般的一盘阳光——“地球光”,然而,人类还是感到失落。
       尽管下流的月光打上苍茫云海、大地和海洋,同样会如雨打荷蓬,存在光压,会有压力,有力量,然而那月光,照样是寂静的、孤寂的……
       科技,似乎在毫不留情地打乱人月关系的方寸了!依靠如此伟大的科学技术,人类将千万年遮掩明月的神秘及美丽的面纱扯去了,彻底扯去了,无情地扯去了!我原以为登月,该是多么美好、伟大的事情,想不到,换来的却是美镜被打碎的无奈,幻觉被蒸发的神伤,情感被欺骗的不适。月光成了病态的月光!美月成了一锅被一粒老鼠屎败坏了的汤!人类成了美妙神话的掘墓人,美月丧生的刽子手,与自己角力的大敌,以“科技真”取代“情感真”的聪明动物!
        科技,成了大煞风景的手!在这里。
        科技探月,除生产出黑色幽默,还批发出无奈和悖论。
        科学探索得出的月的本相,与美的人类的探索精神和科学定律,没想到原来竟是如此两律背反;在情感上谁会愿意接受假象、接受欺骗呢?美丽的一团银般的旧时月——美好的假象,顷刻间竟然就成了丑陋的荒寂之球。美好的假象,由于科学求真已丧失殆尽。丑陋的真象却即使再伤身心也要你勇敢承受。倘若这还真的动机与过程,人类尚可以接受,那么,如此的真实、真相,在情感上却真是甚难承担;人类的情感在失落,身心在自残。而人类却依然还在留恋、还在眷恋旧时月——虚假的旧时月,即便明知是假象!人类中心主义风光上天,美好的心头月却要残忍地落地……颇具讥讽意味的还有,最近,年届75高龄的阿姆斯特朗,他那把曾经在月球上飘扬过的一撮头发,却被理发师以3000美元,卖给了一位收藏家。怒发冲冠的阿氏欲与理发师上公堂,收藏家却说,归还头发断断做不到,至多只能给慈善机构捐一笔钱。科技主义已开始奴役头发了,头发价值反却能鸡犬升天。这究竟是科技的异化、恶化,还是人类及其情感的扭曲、堕落?
       旧月情,旧月意,旧月美,就这样,物是人非,已沦落成为被一石击碎的“二泉映月镜象”。
      如此的往事能够如烟吗?往事不堪回首……
      1969年以来,除了两次无人登月,人类的大脚,已有六次先后踏上了月球。“阿波罗”11号飞船宇航员,即那位阿姆斯特朗,在大脚踏上月球时还说过这样一句话:“对我个人来讲这是一小步,但对全人类而言这又是何等巨大的一次飞跃。”然而,他的话音还未落,他脚下人类望中的月球,却亳不客气地迫使他的双脚行动,只能是袋鼠式的蹦跳,这可是渺小得连天下第二泉也无法照映出的鼠辈式的蹦跳啊……


                6、“科技神”光普照的尘世,须臾也离不开科技伦理

      
       人类蹂躏自然,原来,并非只是物理污染,苍痍河山,实际上,竟还包含对人类“心灵自然”的毁灭,对人心的伤残!
        的确,并非只是为了人文关怀,更是为了还能有明天,因而,在今天,有许多问题都需要赶紧追问,需要重新审视。
       天海是如此苍茫,天路是如此遥远。人类何以要登月?仅仅只是为了探秘?只是为了证明人类不是芦苇不但不脆弱而是非常坚挺、伟大?只是为了张扬与大自然争霸的雄心?是企图逐步占领月球?是强国间的争霸?-----是为了求证科技远比旧月亮更有神话色彩?是为了宣扬“科技主义”或“工具理性”能使自然异化,使月亮异化?
       人类又何以就能够登月?仅仅是因为科技主义的天梯那一头已经可以靠上月球?-----谁说登月靠的是科技?登月有何难哉,人类,还用得着使出吃奶的力气登这月球吗?践踏月球,太容易了,容易得就像大人与孩子一道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然而,纵然是游戏,你只要是在破坏心头月,你就是在违背道德规范,------谁都无法认同破坏美还能是符合道德规范!
       事实上,破坏美月只是一个缩影,一个象征。在今天,科技主义已像脱缰狂奔上原野的野马,正以前所未有的范围、层次和深度,在改变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以及人与人的关系。企望科技主义止步不前只能是天方夜谭!科技主义对美的伤害乃至消解,已成为了世界性问题。
       深忧我心的,是科技发展到今天,依然无法建立起良善而公平的科技发展法则——“科技伦理”。谁会在乎科技伦理呢?而没有科技伦理,你敢断言这科技,浑身上下冒出的都是促使人类进步的力量吗?
       其实,人类即便再狂妄,也无法进化成可一口吞下月亮的天狗。而且,人类的骨子里根本就离不开神,永远离不得神,人类一直都在设法供奉自己的神!宗教上的神失却与否在今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人类心中业已在供奉一尊至高无上而又特殊的大神-----“科技神”!而且正越供越高,越供越大。任何神祗,其实都是人类自己的制造,然而,人类对科技神的态度却有所不同:一方面对之顶礼膜拜,心甘情愿匐匍于地,心甘情愿接受奴役,另一方面又禅精竭虑欲掌控之,占有之。人类供奉科技神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彻底占有科技神,将科技神化作自己手中的权柄。
       必将促进人类社会酿出灭顶之灾啊,这有着“两面神”面目的科技神!……



                         7.人类依然要望月,然而,心月在哪里?
     

       人与月本来是存在两种联系的:一是物质物理式联系,使人有月可观,月对人产生引力,月光和潮汐影响人寰;二是诗性(精神)联系,使得旧时月能成为人类中得心源月-----心月或“人文自然”月。可是,这种诗性联系,而今安在?
      自工业革命以来,大自然就被推上了被异化的战车,在今天,这异化正愈来愈烈。人在异化,月又怎能免劫?对于天上月,人类即便再仰望,也已不再是旧时的仰望,何况明月,也不再是旧时的心中明月了。谁还会傻乎乎地以身寄月呢?今天给孩子们讲月亮,我就无法说出老祖母说月的意境了,遑论纯净的诗意。
       人类依旧会在月夜读泉。只是这泉,已不再是有原来内涵的“天下第二泉”,那泉水所映之月,也无法再是旧时月。
      人类依旧会日夜听阿炳的《二泉映月》,可这流荡入科技时代的音乐,已平添了悲酸的曲折,无奈的沧桑和无尽的凄凉,成了对缺乏秩序的尘世、残酷的尘世的悲叹,成了对苦难世界企图的超拔。这音乐使人想起侵月的暴行、天堂旧时的美景。这是命运多舛的人类带有紫色宿命的音乐,是激发良知未泯的人士沉思而奋起的音乐!成了凄楚,成了悲怆,成了告别,成了遗言,成了预言。这音乐,这苦命的音乐啊……
      没有任何道德规范约束的科技神,犹如包裹着地球的污染愈来愈重的空气,正每日每时,越来越紧密地围压人类,围压低头操持科技的我们,深入身心。真是神光普照啊!
      世人总讲人权,但对自然美和自然的神秘,却从来就不讲什么权利,连起码的尊重也没有!还可不可能留存一片“心灵自然”,或者半片“人文自然”?人类的“精神自然”,你在哪里?
     人类仍然要望月,然而即使再怎么望,又怎能找回旧时的感觉呢?____没有乌啼,连一声也没有,旧时月已经彻底沉沦。
      人类的生活,能够没有天上明月吗?能够丧失地上的月光吗?人类能够永远失去心头月吗?
       而心月在哪里?——心月何处寻?
                   
  2005年1-10月。泸州至羊城
                        
   
附言:
      
这篇科学随笔已收入由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本人的科学散文集《自然笔记——科学伦理与文化沉思》。在收入集子前,我对文字又作了一些调整和修订。本文在《钟山》文学杂志发表时题为《旧月沉沦了,心月何处寻》。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我是怀着追问和忧患写下本文的,作过一些思考,提出了一些问题。我认为任何一个严肃的写作者,都应该敢于提出问题,有独立的立场,是一个自觉的思想者。在全民写作的今天,有志写作者,更是马虎不得。与其说要对得起读者,还不如说要对得起自己!
        谢您来访!
                     
杨文丰   2009、6、1. 珠海校区
6#
 楼主| 发表于 2010-1-21 15:59:58 | 只看该作者
散文艺术断想

杨文丰


今日秋晴,空气清冽,我坐临北窗,心境恬适。随意翻阅旧时的日记,一番寻章摘句,整理出数则关于散文艺术的零星小识。不揣浅陋,祈教于方家。

1

晌午,在广州七星书舍购得《混沌学》一册,甚喜。付款时窃想:散文其实就是最混沌的文体。
混沌.才能出大气象。
2

没有独家散文美学观的散文家是偶然而莫名的散文家。
唯具独家散文美学观的散文家,才有可能进行独家散文风格的创造。

3
   
    灯下,读油画家陈逸飞就电影《人约黄昏》答客问:“说到底,导演的本事,就是艺术感觉,审美水平。要把握牢你面前出现的一切。”
当散文家的写作巳成为表现和品味自己的艺术感觉和审美水平时,这样的写作才断断不是苦差使,才能上升到享受的境界。
大凡艺术散文,都是散文家于自我享受之状态下完成的乎?

4

黄昏,散步走向田畴,我突然想象暮色当是从远方小桥流水人家处涌起的。
写散文,关键还是得先有文人襟胸。

5
   
    西哲克罗齐说:表达是一种美。
    韵味美乃表达美之一。晚雨,临北窗品读雨韵,不禁作如是想。

6
   
    有人说:“散文是思想的美丽的容器。”这没错,但我觉得不够全面。
    人的感觉、情绪等感性,其实并不是思想,能够不入散文乎?何况,“美丽”一词也欠准确,也不够理想。
    我以为——散文是感性和知性的艺术的容器。

7
   
    当代散文,倘若能够加大力度借鉴西方现代主义的艺术手法,我就不信“山河依旧”。
    倘若当代小说、诗歌不借鉴现代主义的艺术手法,能有今日之气象么?

8

    南方溽暑、温热,文火长煎“广东凉茶”,即“黄老吉”。
    散文之成份若如一帖中药,我看至少含三味:一曰“散味”,一曰“思想味”,一曰“文味”。

9

    不能一概排斥抒情散文。
    一直以为抒情散文划为两类:一类是感物抒情一触即发式,此类散文浮、滑、腻;另一类则是见识情感久贮积淀式,此类散文则沉、厚、醇。
    日间客至,饮泸州老窖,酒性醇香深厚、回味绵长。遂想,后一类抒情散文,即属之吧,谁人胆敢再排斥,老子打他三百枪。一笑。

10

    今夜中秋,出门,仰观天象。突然悟得:何为散文之结构?——秋之星空也!
    夜之秋空,繁星散布,立体随意,不热不燥,不温不火,神秘神圣,可圈可点,十分可读。
    即使你任意切下随便哪一块秋空,其依然也还是星空,而且“远近高低各不同”,风格内容更各异。星光何物?思想也!夜色夜气呢?情感、素材等等是也。
    我何故作此想?乃近日有人提出散文结构是什么“晶体结构”也。晶体何物?晶体由结晶质物质构成,即具有格子构造的固体。晶体具有对称性,原子一个个都有规律地在三维空间中成周期重复排列。晶体呈稳定顽固之态。
    如果散文结构是如此的晶体式结构,即使打碎了也还是如此之晶体式结构,岂不比“三家模式”更加模式化了么?!遇到如此之雅见,不值得你一笑么?
还是将散文结构比作秋之星空吧:望一眼就产生一高而妙的联想,联想一次就必然回味两至三次,绝不会出修正主义。



附言:

这是一篇散文艺术笔记,由旧日的日记整理,曾发表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的上海《文学报》。
我愈来愈觉得散文观会决定或者制约一个散文家的艺术风格。艺术风格是一个作品质地的集合体,与作品的题材、思想、词句、语调等皆有关。
                                    2009、6、14  羊城  雨热
7#
 楼主| 发表于 2010-1-21 16:00:44 | 只看该作者
科学精神随想
      杨文丰
                                                                 
                                   即使科学进入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即使世界
                                   已经铺满了鲜花和橄榄枝,
                                   我们也无法回避,
                                   对 “科学精神”的追问与认识。

                                               
                                                      ---手记

                              
                         1
        

       科学精神,并不是自然和人类社会与生俱来、天然永驻的专利。

                   茫茫的宇宙,冷酷如铁!
                茫茫的宇宙,黑暗如漆!
                茫茫的宇宙,腥秽如血!


      这是上个世纪之初诗人郭沫若屹立在地球之巅的“放号”(《凤凰涅槃》)。我以为,这其实也可以视作是人类不具或丧失了科学精神时,必然陷入的宇宙图景,而陷入的社会景象,将更惨不忍睹:人将非人,国将不国,地球村将非地球村;唐诗宋词没有格律韵脚;罂粟不再被视作有毒;卫星无法上天,电脑丧失功用;毕升、张衡、牛顿、爱因斯坦等科学巨星也不再闪光或不可能出现。
      科学精神是正直生命的脊梁,是灵与肉的和谐结合。善,本应该是科学精神的指向。人类社会走向现代,走向太空,走向浩瀚,形成科学的思维方式和良好的行为习惯,抵御虎狼的“病毒”和物质的羁绊,发现自然和社会规律,乃至转入桃花源……人类社会每一次玉兰花般芬芳的进步,每一项旭日般辉煌的上升,都是科学精神开的花、结的果。
      青山不老,绿水长流。1907年1月20日清晨,发现元素周期律的化学家门捷列夫辞世了。噩耗震惊了整个俄国社会。葬礼空前的隆重。哀乐低徊。在通向沃尔科夫公墓的道路上,缓缓移动着的是肃穆、哀伤的人流。人流高擎着描绘了巨大的元素周期律表的横幅。元素周期律逆着北风,呼啸摆荡,恰似一只逆风飞动的火凤凰,象征着河山般不倒、不朽的科学精神启示着未来。
      科学精神可以偶然感冒,但却不能瘫痪倒地,更不得死亡。
     天地悠悠,前可见高扬科学精神的先人,后能见科学精神的来者。
     科学精神永生。
     科学精神是人类社会、尤其是现代社会之大厦赖于巍巍然平安耸立的平台或
磐石。

                    为什么我们的眼里常含着泪水,
                 因为我们对科学精神爱得深沉……


                           2
        科学精神不是物质。但科学精神却能让我们感受到迷雾中灯塔的亮光、盛夏林间石上流的清凉,不是空气却能让我们感受到空气的空灵、洁净,并非彩云却能让我们感受到祥云的神奇、飘荡。
       科学精神是美的,因为科学精神在本质上是“实事求是”的精神。所谓的“实”,就是客观事实、客观真实,这是真。科学精神的最高境界就是追求、发现客观世界的规律性。这规律性就是“是”。惟科学精神注重实践、实验及其检验。科学精神是真、善、美的和谐统一。被恩格斯誉为“在思维能力、热情和性格方面,在多才多艺和学识渊博方面的巨人”达·芬奇,之所以是达·芬奇,盖在于他能够一直注重对自然界的观察与实验,一直坚持科学精神。曾记否?面对新世纪之初SARS的袭击,病原体来自哪里?动物是不是“元凶”?会不会“野火烧不尽”?人类如何面对可能卷土重来的病毒的袭击?——如何对待这些悬念,其实就是对今人能否坚持实事求是科学精神的最严峻、最现实的检验!
      科学精神是一种无畏的、坚定而勇往直前的、向上的精神。物理大家狄拉克的最大贡献是1928年写出了狄拉克方程式,这个方程式奠定了今天原子、分子结构的基础,定性地解释了电子为什么有像陀螺一样的自旋,定量地说明了电子为什么有自律,可谓“性灵出万象”。可是这个方程式却带出了一个新的负能问题,即狄拉克方程式所得出的解有一些负能,这个负能是时人所无法接受的,受到了包括大物理学家玻尔、海森伯、泡利在内的很多人的冷嘲热讽,断言其绝对是一个非常错误的方向。面对困境,尽管科学两个字好“辛苦”,科学精神却没有退路!狄拉克也确实没有退缩过半步,可谓“风骨超常伦”。他给自己加一加油,擦一擦汗,又朝既定目标进发了。到了1931年,他终于又推出了一个叫反粒子的新理论,此理论说宇宙里任何一个质点,比如说存在有一个电子,就必然对应有一个反粒子存在。这个新理论走得更远了,在物理学界又掀起了轩然大波。真是苍天有眼,翌年秋天,正电子被美国物理学家安德逊发现,狄拉克方程式才被人接受。
       科学精神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犹同唐诗人刘禹锡碧空排云上的 “秋鹤”,常常成为现实中的反潮流精神。在那场SARS肆虐的日子里,黑云压城城欲摧。逆流而上,可能如履薄冰,更可能身败名裂。在这样的关头,抗SARS的领军人物钟南山院士没有犹豫,表现出坚持科学精神的铮铮铁骨,他说:“科学只能实事求是,不能明哲保身。学术上就是真理,就是事实,但是我们看到这个事实跟权威的是不一样的话,我们当然首先尊重事实,而不是尊重权威。”可谓沧海横流,尽显科学精神的本色。
       科学精神还在于不仅明察秋毫,还得逆水行舟,敢于纠正伪科学的错误。相信绝对化,不体现辩证精神,不与时俱进,没有秋水文章不染尘的澄明,不具白云悠悠蓝空的深远,都不属于科学精神。残害生灵,涂毒环境,张扬罪恶,欺世盗名,腐败堕落,都是对科学精神的反动!
      科学精神更是一种忘我精神。物理学家牛顿沉迷于物理实验,新婚之夜,竟然依然沉湎于实验室,将美丽的新娘撇在洞房。科学精神的“忘我”境界,与庄子嗒然若失的忘我,人蝶不辨的忘我,虽然不尽相同,然同样臻入了迷人的境界。
      科学精神是一种理想主义精神,因而,科学精神必然会体现为一种信仰。这是一种对美对真对善的顶礼膜拜,甚至是比宗教更虔诚的信仰。这种信仰通常还演变成一种情结,恰如水汽凝成水珠一般,会释放出一股锲而不舍的“革命性热能”……


                    有一种英雄叫天使,
                  有一种科学叫精神,
                  有一种信仰叫捍卫,
                  有一种事业叫忠诚,
                  有一种倒下叫站起,
                  有一种追求叫献身……


       科学精神更是一种为国家民族为人类为真善美而献身的精神!
邓稼先先生是中华民族核武器事业的奠基人和开拓者,是生前默默无名的核物理学家,是张爱萍将军所称誉的“两弹元勋”。他长期无怨无悔在条件恶劣的“外地工作”,最后因罹患直肠癌三次手术不治身亡,年仅62岁。杨振宁先生在其文章中称“邓稼先是中国几千年传统文化所孕育出来的有最高奉献精神的儿子。邓稼先是中国共产党的理想党员。”
       人类社会何以不至于灭绝?人类社会何以总能前进?全赖滚滚红尘中,有雄起的科学精神劲柱其间!
      科学精神是人类人文精神的精髓。
      科学精神,本是最大的政治……


                               3

       别以为科学精神总能够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科学精神一样的有花开花落、云去云飞,一样的有情感和理性的起伏跌宕、回旋撞荡。

                  十年磨一剑,不敢试锋芒,
                  再磨十年后,泰山不敢当。


        这首诗是数学家王梓坤《科学发现纵横谈》一书的结语。王教授在教研之余,伏案十载,三易其稿,终以科学精神写成了这本出版后影响日广的薄薄七万字的小书。吟咏此诗,你难道能不被诗中溶入科学精神的认真、谨慎、坚韧和豪情所感动吗?
       科学精神常常与欢乐相伴随。欢乐是对坚持科学精神、创造成功者的奖赏。阿基米德在躺入澡盆的一刹那,突然发现了浮力定律,苦苦求索的皇冠是否纯金的课题迎刃而解,欣喜若狂的他,顾不得赤身裸体,就欢呼着跑上了大街。
科学精神并非在任何时候皆占“上风”。太平盛世,科学精神常体现为忧患;离乱岁月,科学精神则表现出拯救。科学事实经常会带来“双效应”:既可教坚持科学精神者胆壮,也能使惧怕科学精神者胆寒。当面对的敌手,还是势力强大的“病毒”时,与科学精神相伴随的,还可能是献身的悲壮。科学史上有一个常读常新的例子。在黑暗的中世纪,反动教会把“地心说”写进了基督教的教义。哥白尼《天体运行论》的出版,使中世纪神权统治的基础开始动摇。意大利哲学家、诗人布鲁诺,不但全面继承了哥白尼的“日心说”,而且大胆地传扬:“宇宙是无限的,其中的各个世界是无数的,宇宙只有统一的法则,却没有中心。”这些革命性假说,如同雷霆,彻底摧毁了神学庙堂,教上帝顿失藏身之所。布鲁诺成了天主教会的肉中钉、眼中刺。1592年,罗马宗教裁判所终将布鲁诺逮捕入狱,施以酷刑,布鲁诺宁死不悔,浩气凌云。1600年2月17日,日月无光,寒风呜咽,丧心病狂的宗教裁判所,在罗马百花广场燃起熊熊烈火,将关押了8年之久的布鲁诺,活活烧死。高扬科学精神的布鲁诺,成了近代自然科学悲壮的殉道者。
         科学精神是与时俱进的。与科学精神水乳交融的,更有怀疑。创立解析几何学,将“最为抽象的思维活动(代数)以可以视见的方式(几何)表达出来”成为花开一枝的杰出数学家笛卡尔说:“为了来到真理的面前,……能怀疑多少,就怀疑多少。”


                 北方大雪时,群雁早南归。
                 月黑天高处,怎得见雁飞?


       这是数学家华罗庚先生读唐诗人卢纶名作《塞下曲》之后所作的《塞下曲质疑》。其实,怀疑精神,如同空气,也一样地弥漫在科学家的日常生活中。
       科学精神中的怀疑,往往起始于对自然和社会现象的惊异。怀疑导致了科学关注、实验及鉴定。怀疑是揭开科学难题的手,是逾越科学障碍的腿,是使江河解冻的风。科学精神因怀疑而愈加昂扬;科学精神因怀疑而无坚不摧。重温科学史,就知许多科学家本身就是怀疑精神的化身。亚理士多德曾认为:“物体愈重,落得愈快。”这已成为民间常识。但年轻的比萨大学讲师伽俐略却对之深生怀疑。1590年的一天清晨,阳光宁静,大地在倾听。伽俐略手握一重一轻两个铁球,站上了三十多米高的比萨斜塔顶。塔下围聚了一群热情关注实验的教授和学生。随着惟一的一声轰响,一大一小两只铁球同时落了地,经典物理学的大地在摇晃。
        科学精神是有血有肉的。温暖的良心,现实的回报,就时常表现在科学精神中。被誉为“菲律宾的袁隆平”的华裔科学家林育庆教授,是袁隆平教授在国外的第一个传人。他在回答何以袁隆平会将菲律宾作为杂交稻海外推广的第一站时说:“四百多年前,有个中国商人来菲经商,将蕃薯带回了中国,后来每遇灾荒,蕃薯就成了救命的东西。四百年后,袁老师为回报菲律宾人民,因此将杂交水稻首站引进了菲律宾。”
       当爱因斯坦将牛顿的经典物理学体系打得七零八落、散成一片时,爱因斯坦发表了这样一段向牛顿致歉的名言:
         
           牛顿啊,请原谅我;你发现了在你那个时代所能发
       现的惟一方式。这是作为一个人所能实现的最高的思想
       成果和创造能力。你建立的种种概念,即使在今天也仍
       然在物理领域内指导着人们的思想,但我们知道,如果
       想达到更深刻的理解,这些概念需代之以远非人类直接
       体验的其他内容。


       爱因斯坦的歉意,表达了对先辈科学泰斗的理解和敬重,表露了科学事业由于新陈代谢、吐故立新而产生的必须忍受和包容的无奈,更展示了作为一位伟大的科学家所必须具有的包藏宇宙、吞吐古今的博大胸襟。其实,这行为本身,就是形象的科学精神。


                               4

       能否给科学精神一个良好的“生态环境”,是衡量一个社会是否文明、健全的标志。
       科学精神是必须矢志坚持的。
      然而,科学精神不可能总是一尘不染的,即便鹤立鸡群、独立寒秋,也同样会受到社会环境的影响,甚至污染。我们这现代社会,尚不健全,尚有“病毒”,需要我们通风、洗手乃至严戴“口罩”。社会环境一旦荆蓁遍地、蒺藜丛生,不仅难以坚持科学精神,甚至会危及性命。就像人甚难一辈子皆做好事一样,即便再伟大的科学家,也未必一辈子都能坚持科学精神。当经院哲学家说太阳哪会有黑子,必定是伽俐略的望远镜出了毛病时,当他们说伽俐略的学说是异端时,当1615年伽俐略终于受到罗马宗教法庭的传讯、疯红了眼的***要像15年前烧死布鲁诺一样也将伽俐略烧死时,伽俐略便再也无法坚持科学精神了,只得声明与哥白尼学说决裂……
        1642年,伽俐略于意大利去世,恰是这一年,牛顿在英国出生。
牛顿于1687年发表了科学巨著《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这部著作通过方程式、数字和文字,睿智地揭示了浩瀚星汉、物体的运动规律,将无限、神秘和变幻的风云纳入了薄薄的纸页,同时,也使牛顿一跃成为关上文艺复兴大门的横空出世的科学巨人。英国诗人蒲伯的诗句,这样表达了时人对牛顿的评价:


                 大自然及其规律,
                 隐匿在黑暗中。
                 上帝说:“让牛顿出世!”
                 一切便都分明


         然而,即便如此伟大的牛顿,晚年却也步入困顿,误入歧途,以本可继续产生科学大建树的无数宝贵光阴,沉湎于神学研究,而且还得出宇宙间万物运动的推动力,竟是来自于上帝这一荒谬绝伦的结论。
聪明人犯的错误必定是非同寻常的错误,后果,也必定与常人有天壤之别。一旦丧失科学精神,结局何其可悲……

                             
                         5
   

        是先有科学呢还是先有科学精神?是科学中有科学精神在凝聚呢?还是科学是科学精神的结晶?科学与科学精神之间,又究竟具有怎样的关系?……这是类似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从科学史看,科学精神的坚持和光大,往往是以科学为前提的。
开普勒读大学始,就一直是哥白尼“日心说”的信仰者,而这,无疑是他终能谱写出天体运动交响乐章的大前提。

                        
                                    6

        科学精神其实也是一柄双刃剑,既可以给尘寰送来鲜花、橄榄枝,也可以给人类带来血腥灾难。结局如何,完全取决于剑执谁手。
       广岛之蘑菇云、海湾战争的硝烟、“9·11”罹难、伊拉克战争,……你能否认其中的软件、硬件,其间的现象、本质,就没有蕴藏科学精神吗?就没有人在利用科学精神吗?
       阵阵颦鼓依然动地,血腥战歌依旧频传。
       地球村人,难道不该深思?不该警钟长鸣吗?


                           7


       科学精神永远以宽阔、深远、公正的自然为活动背景。
       科学精神本身就蕴含着自然的风光霁月、澄澈空气、佛光蜃楼、长河落日,蕴含着自然的孤舟蓑笠、低吟浅唱、望穿秋水、长亭短亭。
      科学精神与自然的激发式相互映照、影响、渗透和融合,多在人类痛定思痛之后。
      我们的科学精神与自然之间,依然存在着“作用力与反作用力”。我们的自然,天然地成为人类能否坚持、高扬科学精神的舞台。
      20世纪50年代,美国曾大量生产并使用化学杀虫剂,野生动物尸横遍野,日月黯然。美国海洋学家、瘦小文静的蕾切尔·卡逊女士,以大无畏的科学精神,撰写出醒世之作长篇散文《寂静的春天》,首次提出了“环境保护”这个愈来愈在强力影响全球现代化进程的圣词。尽管书出版后,对卡逊女士的疯狂围攻、控告和威胁,已成为反动的历史云烟,然而,卡逊女士在书中所写的关于“死寂的春天”的 “明天的寓言”,依然可能成为地球村的现实。
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人类若依然不恪守科学精神,依然一意孤行,依然不建立新的、现实的、可行的“自然伦理”,必定会遭受自然有情有理的更大的“反作用力”式的“报复”。
      是否能够打破“人类中心主义”,以构建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将最终成为衡量我们人类在总体上是否坚持科学精神的终极标准……

   

    附言:   
    爱因斯坦说:“对于杰出人物,如居里夫人,我们不应该仅仅对他们的工作成就津津乐道。一代领先人物在道德方面对于时代和历史进程的意义,也许比单纯的才智成就方面还要大。”           
   如果简言之,科学精神就是真善美的统一。 
    这一篇科学随笔写于SARS猖獗的2003年春夏之交。当时竟写得非常顺手,我甚奇之,这大抵与当时特殊的社会氛围有关。
   本文作为“特约专稿”发表于《散文海外版》2003年第6期“科学随笔”专栏。该期的“科学随笔”专栏共发表了两篇作品,另一篇则是拙作《虹影》。感谢《散文海外版》!
   精神崛起于乱世,萎缩于太平。
   今天,尘世对科学精神的呼唤,已没有SARS猖獗之时那么急迫了。
                              2009、6、16 于珠海校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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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1 16:01:27 | 只看该作者
阳光 月光
------- 散文笔记

杨文丰


                                        1


在树林中,树叶比果实丰富。
    在散文中,应该花比树叶还丰富。
散文之花,往往是行文中体现出来的感觉、意念、色块、智慧等一类灵气之物。

                                        2

散文,应该追求艺术性,而不是追求文学性。因为,艺术性天然的大于文学性。
所谓艺术散文,就是在行文时能够扩散和强化艺术感觉的散文。
    高明的散文家,皆善于抓紧揿牢容易扩充艺术灵气之处,自由发挥。
川端康成的散文,多是艺术散文。川端散文,重视表现对美的发现和联想,哀伤和孤独感如水,渗透其间。

                                       3

      散文得有文势。文势并不仅仅是语调。
      诚然,文势的状态,有赖于作家的学养、气韵和心境。
      一般来说,文不可太平,然“太平”也是一种文调,也有一种文势。

                                      4

      欲写散文,必先学会思索。
      散文之境界,全赖深刻的思考出之。

                                       5

    议论——启智启美的议论,使散文因深度而得以升华。
    抒写成为了议论的基础,就不失空疏。议论为抒写的延续,可以获得高远的境界。
    叙与议的完满,全在和谐之中。

                                       6

   散文家的风格,相当大程度根于选材。
   语言,也是材料,_____一切材料的材料。
    齐白石云:“用我家笔墨,写我家山水。”其间就含选材。

                                       7

    散文家的成功,与其说在于文笔,毋宁说在于心灵。

                                       8

    散文的特点不是直,也不是曲,更不是聚,而是散。
    散文,给人的感觉,应该含散味。
    各种文体皆有其可读性,而“散味”,正是散文的可读性所在。
    “散味”——我杜撰的一个新词—一完全可以让批评家写一本书。
    钉满繁星的秋空像什么?像一篇散文。

                                     9

“散味”,严谨中带着空灵。
“散味”,离不开游离的细节和光芒的思绪。

                                     10

     薄暮,秋风从北窗吹入我屋,客厅里的绿色挂历,轻而冷地晃动。
     秋风满面的,我感觉到了秋天的惬意。
     我谓妻说:“秋天了!秋天了!”
     此情此景,也是叮当响的散文。

                                     11

    真正的艺术,都弥漫着一片月光般的神秘,神秘如佛。
    散文亦然。
    散文家应当把心永远交给读者,这很对,但仅此还远远不够,心,还应该拓宽与“神灵”对话的一种空间,乃至于向“神灵”迫近。

                                     12

    散文的可读性由何而来?根本的是要将作者置换成读者。

                                    13

    优秀的散文,给人的效应,除了共鸣,还有感应。
    共鸣是一种共识情感的共振,而感应,乃一种对艺术灵光的反应。
    感应,很有些像动物学上的“条件反射”。
    秋日里,我读东山魁夷的散文,就不知是由于秋之节律的缘故,还是感应了其散文中的悟性之美,我的身心,竟然会产生痉挛式的迷醉和激动。

                                     14

    散文,为什么不能多写些潜意识呢?
    读许多名家散文和非名家的优秀散文,我惊喜地发现,凡是灵气充盈、情绪生动之处,散文家的笔端,都沾染些潜意识。潜意识有这样的奇招:利反呆滞,教文生气,“下笔如有神”。
    问题还是要善于抓住刹那间的感受,而且具象化之。

                                     15

    “始知真隐者,不必在山林。”(白居易句)
    散文家感受世界的方式,最主要的是身虽在闹处,却可以静观与沉思。“万物一体,宇宙在我。”(王艮句)
    见一飘叶而能知季候。——此乃静中感动呢。

                                     16

      黄永玉先生云:“基本功重要,感觉更重要。把感觉完美地铺开,就接近完成。”至哉斯言。
我的散文,还必须具备这两个特质:1.解析式的描述;2.感觉和理性的凸现。

                                                              1993.11.23于羊城

               附言:
           本文是旧时月色,曾被选入国内多种散文论选本。
      近年来对散文理论探索的兴趣甚浓。将陆续贴些散文散论小作,欢迎朋友们哂正。
                                               2009、6、24 珠海,湿和热的日子
9#
 楼主| 发表于 2010-1-21 16:02:10 | 只看该作者
营建梭罗式的“散步”境界
    ——自然笔记
    杨文丰



                                    人类是自然的一部分,对自然宣战必
                                 定伤害自己。
                                            ——卡森:《寂静的春天》

      
        

            1、艺术化、理想化的散步境界
      

       梭罗(1817—1862)是以《瓦尔登湖》名世的、杰出的美国自然文学作家。棱罗一生追随自然,崇尚自然,提倡简单生活,他的重要著作,都源于对大自然的心灵感应。
       我手头有梭罗晚期写的薄薄的散文集《心灵散步》,有论者认为“总结了他一生的‘自然思维’”(郭定宇:《〈山·湖·海〉出版缘起》)。日间多事,入夜,在青灯下临窗展卷,对梭罗的“散步”艺术内涵,不觉有了新的体悟。在《心灵散步》里,梭罗多侧面地阐述了自己的“散步”观。
       梭罗的散步以大地为背景,大地成了梭罗的天然圣地。“散步,无疑是直向田野和森林。如果只在花园或商场游玩几下的话,哪像什么话?” “人,是自然的居民,而不是社会的一员。……耐人寻味的是,真正到达圣地的,却往往是漫步者。另外一种对漫步的解释,有人认为出自圣地这个字,意即没有故乡、没有家园。因此,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意味着没有特定的住所,处处皆可为家,这就是漫步的深奥含义。”在梭罗心中,漫步、行走、散步等其实都是同义词,蕴含超然、脱俗的理想意味。
       在梭罗眼里,“散步是一门高尚的艺术。我所谓的散步,跟运动完全无关,……当然,光是指挥我们的脚走向森林是没有用的,要是不把我们的灵魂也带去的话”。
       梭罗认为,散步可以使人的身心充分地享受来自大自然的快乐。“步行所带来的悠闲、自由与自适,不是任何财富买得到的……房屋,关不住我,脚不出门踩踩泥土,我不会快乐。”梭罗散步的快乐,如原野辽阔,还犹同山荫道上的风景,层出不穷,处处新颖,“一个新景观便是一个新的心情,每一个午后,我都找得到这样的乐趣。你所看到的任何景物,都显现出某种难言的和谐,而随着四季的变换,路人的更换,你会感到时时刻刻都是新意。”
       当然,梭罗是寂寞的,他深知“散步艺术”是“曲高和寡”的:“在我的生命中,除了少数一两个例外,我很少遇到有人懂得‘行走的艺术’,更精确地说,是‘散步的艺术’”(梭罗:《山·湖·海》,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能鉴赏大地之美的人是如此稀少啊!”
       在梭罗看来,倘若丧失了散步的快乐,人就会成为“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自然居民。散步,与梭罗理想化的、艺术化的生活方式已几乎划上了等号。
       确实,借助散步,梭罗已把自己的欢乐与自然水乳交融了。
我以为,梭罗的散步境界与中国古代圣哲崇尚的人与自然关系的理想模式“天人合一”是相近的。
       只是梭罗并未提及,或者未能意识到,其实任何形式的“散步”都必定得有好的心境,需要有特定的好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


          2、环境恶化使理想化散步沦为世俗化走路

      
       书籍永远都是自然和社会的窗口。遗憾的是,环境类书籍,带给我们的感受,总是那么忧虑,那么多恨,那么揪心。
      美国前副总统阿尔·戈尔在畅销书《濒临失衡的地球》中写道:“6500万年前白垩纪结束时期,恐龙及其无数物种灭绝。比较起过去6500万年之中的任何时期,地球上的动植物物种消失的速率现在至少要快上1000倍。”根据科学统计,这地球村,现在每天就有一种动物灭绝,每小时就有一种植物消失。美国人对地球环境污染的“伟大贡献”我们姑且不论,但“荒野文学”自上个世纪开始,的确成了美国的主流文学,忧患环境的著述更是风起云涌。作家、野生动物管理之父、被誉为美国先知的奥尔多·利奥波德在其不朽的著作《沙乡年鉴》中,提出了著名的“土地伦理”思想,他认为:个人是一个由各个相互影响的部分所组成的共同体的成员。土地伦理,只是扩大了这个共同体的界限,它包括土壤、水、植物和动物,或者把它们概括起来:土地。“简言之,土地伦理是要把人类在共同体中以征服者的面目出现的角色,变成这个共同体中的平等的一员和公民。它暗含着对每个成员的尊敬,也包括对这个共同体本身的尊敬。”土地伦理自然是在特定的自然和社会背景下提出的。同为美国人和海洋学家的作家蕾切尔·卡逊在她不朽的《寂静的春天》中,则开篇就向世人描述出一个“没有声息的春天”,认为“在美国和世界其他地方都可以很容易地找到上千个这种城镇的翻版。”她写这样一个“明天的寓言”,直接原因是当时的美国已遍施杀虫剂DDT,而发明DDT的人,已荣获诺贝尔奖。
        不论是美国还是我们中国,自然环境依然在一天天恶化。纵然你发出再阔大、再高亢、再揪心的“绿色呼唤”又如何?
       仅是污染都还罢了,而在地球村,就在我们的身边,还时见血光杀戮。在前不久,在可可西里国家自然保护区,又有上千只藏羚羊在大白天被人公开猎杀,还多是即将分娩的母藏羚。
       在今天,数不尽的野生动物的鲜血淋淋漓漓,流在山上、水里、餐桌上和人类的嘴里。人类的双手已沾满了野生动物的鲜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有的,    除了四只脚的櫈子竟然什么都还敢吃。
       即便杀戮动物都还罢了,而研发贫铀弹、核武器、生化武器的竞赛,又如柄柄利刃高悬人类头上……
      仅自然环境的恶化 ,就已让人类,总是走下坡路,滑入苍茫暮色……
      自然环境何以会恶化?原因无疑得归咎于人类的堕落。人口爆炸是人类堕落的另类表现。人口依然在呈指数增长。意大利学者佩西在《地球的极限》中写道:假定你家门口有一口生长了一朵水百合的池塘。那么,这池塘水面上的其他生物就危险了。因为这水百合是一种每天按二倍速度递增的植物。你难于限制这种水百合的生长,到第二十九天时,池塘水面就将被覆盖去一半,而翌日,池塘便会被水百合完全挤满,而迫得池塘中的其他生命丧失水面空间。人口爆炸的指数增长过程,虽与此相似,却并没有水百合那般娉婷,那般闲静,那般洁白,呈现出的只能是美国诗人艾特略长诗——《荒原》所写的景象。
        倘若我是画家,我一定要作一幅画,画题为《挤!》,画面主角为地球,而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全挤满人,到处都是人贴人,不留任何“空白”。
即使不是处于如此的自然和社会环境,而只要你仍有良知,有忧患之心,你就无法进入梭罗散步的诗化境界。因为人永远是依赖环境的生物,而反过来环境也永远在影响人、塑造人。
        ——怎么办?你只有、也只能甩开两条腿——走路!
        说来凑巧,梭罗的《心灵散步》这本书,其实也是我在那个寒假暮日里“走来走去”时邂逅的。当时我正羁旅泸州。在扬子江畔走来走去之时,我想到,随风早逝的散文家苇岸在1991年8月也曾乘船到过泸州。8月正值长江汛期。苇岸说那时的江水还是“一种岩石的灰褐与泥土的赫黄的浅淡的混合色。这种颜色依然体现了江水固有的碧蓝背景。”而在他1997年9月写下的散文中,长江却已被写成为“第二条黄河”了。我想即便苇岸兄弟在扬子江边,即便在1991年夏天,他也绝不可能有梭罗那般的散步心境,也无法作梭罗式的散步了。
         富于嘲讽意味的是,人们如此与“散步”不同的走路,不也可看作是人类在“返朴归真”么?
        人类或许已经淡忘,当初自己也是从一棵棵古树上走下来的。只是当年下树落地行走,“生态方舟”是月白风清水纯土净的,连那时的月亮,也远比今日明白啊!
        想想,人类两条腿的运动不多为走路吗?真是别无选择啊!
       人类两条腿的可快可慢可有事可无事的走路,可雅致可世俗的走路,可东半球可西半球可南半球可北半球的走路,可风中雷中雨中雾中雪中的走路……种种姿态与心境,真是很好,而且越来越好!
        只是由“散步”沦为“走路”,对于人,已成了日落西山般地无奈,成了难于啜饮而又不得不独吞的苦酒……


                 3、走路也不是永恒的

      
        一位早逝的港星在影片里说:有一种无脚鸟,它无枝可依,为了生存,只能一直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只能在茫茫的风里睡觉。无脚鸟自然是无法一步步走路的,终其一生只能下地一次,只是这一下地,就跌入死亡之谷。
       如此伟大的无脚鸟,不已成为了沦落苦海的人类的绝妙象征了么?!
回顾已日渐遥远了的“萨斯”肆虐的岁月,作家郭小东说:“‘萨斯’真实地使人类进入了无脚鸟的时代,从地上被驱赶到风里,惘然地飞,他们不能再在坚实的土地上自由地游走,被隔离被限制被告知同时是自控在有限的空间里活动,自有人类以来,除了专制政治,还没有哪一种力量能使人类如此画地为牢。”(《四月绝响》)
        人类变成无脚鸟,也能归结为是造物主的错吗?也是空穴来风吗?
       “全世界的瘟疫都是地区性的。”(卡尔·萨根:《为地球呼吁》)瘟疫是由疫鬼或瘟神散播的,这些魑魅魍魉,来无影去无踪,在风中?抑或是水里?其实不管在屋里还是屋外,凡胎肉眼都看不见它,而它却有莫名的力量让人类涌入动荡的风里,惘然而飞,还能在飘泊中似睡非睡。这难道不荒诞吗?是“浪漫”的事吗?人类,还能够不检讨自己的所为吗?
       不管人类以怎样的态度对待自然,都将得到回应,乃至惩罚。这惩罚,犹同卡夫卡小说《城堡》中所表现的现代荒诞,而在今天已拉开了帷幕。
        想一想,在那“萨斯” 肆虐的日子里,这天地人间,所飘荡着,叫喊着的,不都是这样一些词吗?——“隔离”、“口罩”、“消毒水”、“体温”、“恐慌”、“隐瞒”、“封关”……这些词难道不是苍茫风中的无脚鸟在大地上的黑色投影吗?
        想一想,人类一旦成为无脚鸟,就意味着自己要将自己隔离、“禁闭”,自己要亲自对自己进行消毒。天地兮广阔,大路兮朝天,你还能自由地行走依旧吗?你能从“牢房”的窗口,飞向蓝天,飞向明天,飞向苍溟吗?
       想一想,人类沦为无脚鸟的历史,其实早在第一台蒸汽机诞生时就开始了……
        而人类集体成为无脚鸟的“机遇”,依然存在。
       人类该怎样彻底摆脱沦为无脚鸟的命运,变成声鸣九天的凤凰呢?


               4、营建起梭罗式的散步境界

   
      梭罗在《心灵散步》中还说,能不能成为真正的散步者,绝不是依靠自己的追寻,“一个步行者,必须是得天独厚的,必须天生是步行者的家庭成员。我是个‘生命的步行者’”。的确,以生命而散步者,自然是本质的、天然的、本色的。
      我对梭罗这种“天生散步者之说”,尽管欣赏,却不敢苟同。我将之视作是梭罗散步说的瑕疵。尽管梭罗之说肯定是真诚的。
一名作家是否真诚,主要是看他的文字。
      梭罗的真诚,却全然展示在那不朽的与其行为也自然合一的长篇自然散文——《瓦尔登湖》里了。
       1845年春天,梭罗在老家康科德城附近的瓦尔登湖畔建了一座小木屋,过起了自耕自食的生活,写出了《瓦尔登湖》这本“寂寞、恬静、智慧的书”(徐迟:《瓦尔登湖》译本序)。书中文字,摹景写人细致优美,见解独到,耐人寻味,还犹同湖水般纯洁、透明、自然、静谧。静静的文字,给予你一片清新、健康、向上的冲力,使你的心灵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得到了纯净和升华。能写出如此文字的梭罗,还能是不真诚的吗?
       然而,假如梭罗能够活到今天,我以为,他肯定也会真诚地无法再坚持自己的“散步观”了。毕竟客观环境会影响乃至决定人的主观意识。当年,梭罗之所以具有那样的散步观,是由当时瓦尔登湖一类纯净、恬静、美丽的自然环境所决定的,起码也是与其密不可分的。不久前,我恰巧读了一篇中国作家朝圣瓦尔登湖后写的文字,才知瓦尔登湖也早已“旧貌变新颜”,环湖早已屋舍森然,喧嚣不绝于耳,而且湖泊早已凄惨地干涸了。
       置身于今天如此的环境,梭罗,你还能 “散步”依旧吗?你还会有旧日的散步心情吗?
        我们有充足的理由可以推断,可敬的梭罗也只能 “改行”而走路了。
        梭罗的“改行”,无疑是无奈的,可将之视作一则寓言。
        嗟乎!深入地看,谁能否定,今天如此伟大可爱的人类,已再也无法自在地“散步”,而只能宿命地“走路”了呢?
        悲观吗?自暴自弃吗?然却又有何用!我们需要的,依然是乐观主义。理想主义仍然是乐观主义的极致!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只能靠我们自己。”(《国际歌》)到了今天我们真是太需要国际歌的悲壮了。
      自然和社会何以会出现如此的污染?怎么办?果真如《寂静的春天》前言中所说:“清除污染最重要的是澄清政治”吗?
       人类的理想能够破灭吗?真的会破灭吗?人类真是宿命地要成为无脚鸟吗?
果真如歌手刘欢在《从头再来》中所唱:“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吗?
       追寻或营建梭罗式的散步境界,能成为当今人类最重大、最恒久、最全球化的“真爱”。
       梭罗式的散步境界,关山千重,云遮雾障,追寻或营建之,其艰难不亚于新的长征吗?
       沐浴上世纪曙光的诗人郭沫若,屹立在地球的东方,以海洋般阔大的声音,唱出了憾天震地的伟大诗篇《凤凰涅槃》,呼唤新中国,如凤凰浴火而新生。为新生而浴火,因浴火而新生,尽管不易,然而,还存在别的道路吗?
       人类若没有自身的涅槃,不先行涅槃,又何以能使自己与自然共同涅槃呢?!
         能否营建成功梭罗的散步境界,在今天,难道不已全然取决于我们人类有无可能真正地涅槃了吗?



  附言:
     这篇科学随笔发表在2007年第4期《作品》文学杂志“发现”栏目。

文中多议论,我也写了一些人文意象,还用了象征。环境恶化的问题,在本质上难道不是人类自身的意识已恶化,而教行为也一并恶化了吗?
    谁愿意连散步的资格也丧失——沦为“无脚鸟”呢?
    而人类将要沦为无脚鸟的历史,早在第一台蒸汽机诞生时就开始了……

                                  2009、7、8 珠海。 晴夜
10#
 楼主| 发表于 2010-1-21 16:02:50 | 只看该作者
自然之艺术断想     杨文丰



                              
〖 1 〗天地苍茫,流水泱泱,原初本原的自然,都是从未点染人迹的自然。
人若伫立荒原,流水濯足,抑或自然被人之目光横扫、覆盖,譬如你斜阳古树一看暮鸦,我以为在苍茫天地间,便就平添一人文自然。

“浩荡草原,天然有一朵黄花”;
“起伏草原上,有了人栽的一朵黄花”。

——即便同是黄花,已有迥然不同的内蕴。     
   

                                
    〖 2 〗  “一蓑烟雨任黄昏”,发表的大抵是古文士在人文自然中的孤高自处、放逸自得或者还有些孤僻的陶然。
      对于“烟雨”,对于“黄昏”,不现“一蓑”,或许,可能更是好事。
     在后工业文明时代的今日,旧时的“烟雨”、“黄昏”,已一步步陷入 “病烟雨” 、“病黄昏” 了。
     对未来世界,却似以不太悲观为好。

                                
〖 3 〗  回看我们的地球村落,那些屋舍、人工湖泊、街树、公园,算不算人文自然呢?
——当然是人文自然。
    万丈高楼平地起,一砖一石,哪一块不是经我们的双手或者靠文化垒起?

                                
〖 4 〗纯粹的、原本的自然,即便美——自然美,也只能是初级形态的;自然,经由文艺家的眼、笔、镜之后,便可能成为艺术自然,然而,即便是高级形态的人文自然,也已是不再纯净的自然了,尽管如此的人文自然——艺术自然,会被表现得很美,甚至还带禅味,比如,日本俳人松尾芭蕉的名俳《古池》:
      
                                寂寞古池塘,
                                青蛙跳入水中央,
                                泼剌一声响……         
               
                                
   〖 5 〗并非所有的人文自然都是艺术自然。
   病的人文自然很多,在眼下这地球球。
   由于生态的失衡,由于环境的恶化,人文自然在一步步将人类拖向深渊。
   深渊里偶尔浮泛的水花,洁白如雪。

                                
      〖 6 〗  “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寒山句)
        所谓艺术自然,是被文艺家或人的艺术气息灌注,减了几分自然因素,增了几分艺术气息的自然。
        艺术自然,是脱了几件纯粹衣衫本原衣裳后的自然。
        艺术自然有人之情。此情却无计不生动,无计不迷人,而且宜人。                           

                                
   〖 7 〗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禅师句)
艺术自然,可以成为作家笔下的风土,可以成为齐白石笔下既简化又浓厚的水墨,也可以虚虚幻幻成阿炳指间流荡出的“二泉映月”……
艺术自然,总的来说,来自于大写的人,对自然还算较适当的艺术处理,尽管也是有悖生态法则的处理。

                                
〖 8 〗 人的想象、情感和思想,在艺术自然中,一如波澜蕴藏在黄昏静谧的湖里。

        竹影扫阶尘不动;
        月生潭底水无痕。

阅读和欣赏艺术化的人文自然,就似童子投石入湖,可将想象的涟漪漾开在湖面。
人文自然有多少艺术性,能否进入真正的艺术自然,自有试金石,那便是:能否引起人的共鸣,引发感应和想象。
                           

〖 9 〗法国散文家儒勒·列那尔的《自然记事》,醉心于写动物行为的瞬间情态,静时凝重,动时神幻,不少篇章,仅着墨几字,竟就将生物的特征发展了、强化了、风流了;诗味盎然,精致、凝炼、犀利,讲究而无斧凿痕迹,生动却又新颖独到,可以说我们的一个个低级兄弟,不但已被他人文化,而且更是被艺术化了。这样的智趣散文,雅俗共赏,我忍不住要辑录一二:
            
                    漆黑的,扁扁的,像个锁洞。(《蟑螂》)
     一只带弹簧的烟草种子。(《跳蚤》)
     这只长大了的兔子。(《驴》)
     太长了。(《蛇》〉
     这段绞痛的肠子,是从哪个肚子里面掉下来的。(《水蛇》)
     最后她终于折断了自己的细腰!(《黄蜂》)
     这一幅对折的情书锦笺,正寻觅着花的住处。(《蚨蝶》)
        (一)一只毛绒绒的小手拳缩在头发绺儿上。
(二)通夜,她以月亮的名义,在盖她的大印。(《蜘蛛》)
                   有什么事呢?晚上九点钟点了,他屋里还点着灯。(《萤火虫》)
                           

〖 10 〗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句)
陶渊明那种走出樊笼、复返自然的活法,自然令人向往,只是现代人倘若一
窝蜂效法,那么,这地球村便会有更多的人文自然,甚至艺术自然,而也可能有更多的自然被破坏,扩大生态悲剧。

                              
〖 11 〗 新世纪人类的所谓理想之一,便是将自己的生存空间,更多地朝人文自然,甚至是艺术商品式的“自然”前进。
假山庭园,枯石绿水,山体厅墙……已成了“新人类”居室装修的重要选择。
         
               
〖 12 〗 今天的房舍开发商,正甩袖无边地朝综合艺术设计师靠拢,让房价朝天空疯长。
白瀑碧水、流水小桥、黄花绿草、水榭歌楼、翠庭半山,这些风景景观,哪一种不是人文自然?又哪一种不在彰显艺术自然的意味?

雁渡寒潭,雁去潭不留影;
风来疏竹,风过竹不留声。

观房舍小区,你会不向往、不相思如此的环境和情境吗?   
               
                        
〖 13 〗 白石老人在三十年代写过《群蛙蝌蚪》:
岸上有蛙三四,只只静心细气,相晤默契,使你犹闻蛙语。图之左,一蛙伸长身子,裸露的三只脚正吃力地在攀撑河岸,朝岸上挪爬。河中颤动似音符的是五六尾蝌蚪,而后边那一只蛙,大抵智者般若有所悟,已急急地朝自己的岸蛙泳着来了。  
同样生趣的是白石题款:“蛙多在南方,青草池塘,处处有声,如鼓吹也。”
如此的白石诗画,你以为又属哪一类自然呢?


〖 14 〗人文自然,全是异化的自然。



   
2000、8、29        初稿。犹夏凉风。
2000、9、29        改稿。昼热夜凉。
2007.9.14  再改。羊城,好秋。

附言:
自从有了人类后,本来无染的大自然中就开始越来越多人文自然了。人文自然,其实本质上也是被污染的自然。

        2009、7、13  明天学校开始放暑假了。晴,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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