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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中蕴涵庞大的神秘力量
约翰·普隆默(JohnPlummer)曾经是越战期间战斗直升机的机师,专责协助轰炸机的定点袭击。1972年1月9日,美军官方报纸《星条旗》刊出一则报道,讲述美军的烧夷弹如何有效地彻底摧毁了一条包庇越共的村庄。在这段消息里,有一张后来举世知名的照片,里头有个九岁的小女孩赤身裸体,哭着奔跑,嘴巴因极度的恐惧而张大;她的双手乱甩,仿佛那不是她身体的一部份。普隆默看到这张照片,知道这是他的成果,前天他才协助了一场毁灭性的大轰炸,毁的就是这个村,那个小女孩的家。
战后,普隆默回到美国,成了一个酒鬼,经历两段失败的婚姻。每次想到那张照片,他都痛苦地宛如“膝盖受了重击”。后来他成了虔诚的基督徒,甚至成了美国卫理公会的管事,可是那张照片依然缠绕着他,照片上听不见的尖叫却回响在他的午夜梦魇里。直到那次轰炸的24年之后,普隆默在华盛顿的越战纪念碑前终于与那个记忆中的女孩相遇。女孩长大了,原来叫做KimPhuc。普隆默泣不成声,只能重复呢喃:“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KimPhuc拥抱他,用手轻抚他的背。她说:“没事了,没事了,我原谅你”。
这只是美国精神病理学者阿宏.拉札里(AaronLazare)《论道歉》收集的其中一个动人故事。一篇又一篇的故事读下来,实在叫人惊讶,到底道歉是什么?为什么它这么简单,却又有这么庞大的神秘力量。正如普隆默的道歉,就那么简单的几个字,却为他得回一生的平静与救赎。自从KimPhuc宽恕了他,所有的呐喊都消失殆尽。道歉这种既简单又复杂的心理机制就是拉札里在这本书里所要探讨的“道歉的吊诡”。
《论道歉》从心理学和精神病学的角度,分别研究了道歉的治疗效果,道歉及不道歉的理由;以及形态更复杂的道歉,比如说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的道歉,又比如说一个时代为另一个时代犯下的错误道歉。牵涉整个国族的道歉是复杂,因为谁有权去代表一个国家向他人致歉谢罪呢?政府的领导人一定就是最恰当的人选吗?牵涉前人过错的道歉也是复杂的,因为这一代人为什么要为他们没犯过的罪去寻求原谅呢?凭什么祖先的罪孽可以加在后人身上?对于后面这个问题,拉札里的解释倒也简单:如果一个人会为了国家和祖先骄傲,会为了他不认识的国家足球队员亢奋,会为了与他无关的历史英雄自豪,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连带地分担羞耻与罪疚?
道歉一旦涉及国与国,就还得考虑不同国家的语言文化;因为有怎么样的文化就有怎么样的道歉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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