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麒俊：对教研员角色的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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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麒俊：对教研员角色的拷问

作者单位：安徽省青阳县教研室

曾几何时，当一个合格的人民教师是我崇高的理想，是我小学时代的憧憬，是我中学时代热望，在作文中我时时提到老师窗前的灯光、老师头上的白发、老师心里的期待，还有执著的追求，忘我的身影，生活的关爱。然而，我仅仅做了两年小学教师，八年初中教师，三年初中校长，我在教育上几乎一事无成，便奉调成了县教委办公室的秘书，八年的秘书生涯，我都学会了什么呢？我只觉得我失去了一个教育工作者应有的精神和魂魄，一些文字游戏虽然能够游刃有余，但在一堆没有灵魂的文字垃圾中，我几乎丧失了一个人应有的价值，常年呆在机关，麻木了人间的冷暖，失去了往日的激情，人活在繁华闹市，脚不沾泥土，眼不望星空，肩不扛，手不提。生活上我避免了教师的上课备课作业考试之苦，精神上却依然感到很不愉快。我常常扪心自问：我要走的路是怎样的一条路？在这条路上，今后我还能做什么？

这样不行！我再三向局领导要求：放我到教研室，让我踏踏实实做一个教研员。经过了几年办公室工作的摸爬滚打，领导觉得我很亏，没有把我放在他觉得应该放的位置上。然而领导却如何也不能体验出我此刻“羁鸟念旧林，池鱼思故渊”的心情，我少了公文之累，接待之累，检查之累，陪酒之累，接电话传电话之累，迎来送往嬉皮笑脸之累，察言观色洞察心机之累。一时间，我成了自由的人，关起门来读书，走进课堂听课，抬起头来思考，守着电脑写作。我觉得，一个称职的教研员应该是专业上有所造诣的人，一个埋头读书而不至于说外行话的人，一个保持宁静心境而有所追求的人，一个让一线教师口服心服啧啧称叹的人，一个让自己和教师能够期盼并值得期盼的人。

但是，很多人目睹了我的异乎寻常的变化，心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想法，我一下子成了边缘人。我不愿意用电脑游戏打发时间，让有限的生命时光白白流过；我也不愿意用庸俗的聊天消耗光阴，让诗意的性情活活埋葬；我更不愿意把自己的个性泯灭在常规之中，让标准化的机关生活解构一个活生生的自我。我读书，有人说我仅仅做自己的事情；我写作，有人说我为了个人出风头；我努力使自己的教研工作有创意，又有人说我只会玩新名堂不务实。面对种种异样的眼光，我有些惶惑，甚至有些委屈，想过妥协。我反躬自省：我这样做教研员的工作，难道错了吗？我究竟是逃离现实追求个人理想，还是不识时务自命清高？当身边的人习惯了以非为是的时候，我所谓的“是”便是“非”无疑！是是非非谁能够说得清楚，也许是我错了吧？因为我只会做我的业务，我甚至不把任何领导放在眼里；因为我走出了这个圈子，并与所谓的圈子格格不入。我喜欢与教师交流，谈课堂，谈学生，谈生命，谈理想的教育和教育的理想，谈人性的教育和教育的人性，谈自由的思想和思想的自由。我不喜欢表演，不喜欢作秀，不喜欢弄虚作假，不喜欢歌功颂德，更不喜欢油腔滑调八面玲珑，我不是一个明哲保身的人，所以当我们身边的人在上层、中层与下层奴性十足游刃有余的时候，我没有苟同，而是不断沉思我自己的角色，思考人生的意义与生命的价值。我的读书、写作和教研，也是常常把良心放在中间，把真性情放在中间，把底层的现状、农村的凋敝与课改的艰难放在中间，在一派歌舞升平的大好形势面前，一个冷眼旁观的人，一个清醒着的行走者，他的被冷落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常常反思教育，在理想与现实的夹缝中，我艰难的行走，艰难的反思，在如今城乡中小学校园里，到处是扭曲人性的教育，缺乏生命的课堂，没有生机的职业。我们的教师负荷太重了，社会没有给他们减负，校长不会给他们松绑，家长吵着向他们要分数，家长、校长和局长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们，他们走的是一条泥泞的路，崎岖的路，陡峭的路，同时也是一条牺牲一代人而万劫不复的路！新课改不能启发他们走，教研员不能引着他们走，聪明的学生不能鼓舞他们走，倒是污浊的现实、功利的现实牵着他们走，上级的指标、学校的考核逼着他们走。无奈，他们披星戴月，夜以继日，备不完的课，改不完的作业，考不完的试卷，没完没了的学习，花样翻新的培训，计算机培训、WTO培训、创新教育培训、学习能力培训、新课改教材培训，总之，培训培训还是培训，交钱交钱还是交钱。可怕的现实，浮躁的现实，急功近利的现实，掏空了教师的腰包同时，也掏空了教师的脑袋。我全椒的一位同行说，他那里曾经出现教师为了抢课发生了争执以致相互殴打头破血流的事件，这抢的是课吗？这简直就是生存的饭碗！许多搞课改的教师常常遇到这样的困惑，他把课改教研真的当作一回事来做，但期末考试却屡屡名落孙山，他发誓再也不冒这个险了。更有许许多多的教师为了考核，心力交瘁两眼昏黑，心理焦虑精神忧郁，以致心理障碍时有发生，他们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有的学校早上签到晚上签退，从睁眼忙到息灯，有时连寒暑假也不放过，回到家里倒在床上便打呼噜。如此的现实，教师是无辜的，学生是无辜的，家长是无辜的，那么，这究竟是谁的责任呢？在各种媒体大呼小叫以人为本的时候，教师之本究竟体现在哪里？

作为教研员，我很困惑，也很尴尬。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极为有限的，回到现实中，我还得组织命题，抽测，竞赛，阅卷，我们听课评课作报告，都是理想化的语言，新观念的渗透，自主、合作、探究，知识、能力，过程、方法，情感、态度、价值观；但考绩考评考核却又是另外一付面孔。当我们用一个矛盾的思想矛盾的心态去要求教师拔高教师的时候，我却感到如芒在背、如刺在喉、如箭在心。我爱读书，我期盼着老师也像我一样如饥似渴的读书，我自觉不自觉地向他们推荐自己心仪的书籍，并把自己的好书与身边的教师分享。越是读书的人，越觉得自己要读书，正如我对面办公的叶老师说，我们有的书读少了，有的书读迟了。朱永新曾说，一个不读书的教师不会走得多远，我想，一个不读书的教研员甭说走多远了，那简直不可思议！应该说，在新课改背景下，教研员的责任很大，教研员的担子很重，教研员的角色很重要，教研员的职责应该是引领广大教师走新课程改革之路，应该尽其所能广泛阅读尽名副其实的引领之角色。

教研员既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线教师，又不是一个规规矩矩的机关职工，教研员不能仅仅成为教育行政政策的忠实执行者，也不能仅仅成为事无巨细事必躬亲操作者，他首先是一个有个性的人，他是一个站在高处的教育者，他是一个非同小可的角色，这个角色既是独立的生命体，又是上传下达的纽带，更是理论与实践的纽带，上通教育理念学科理论，下达教研状态课堂水准，教研员的成长连带着教师的成长，教研员的水准反映了教师的水准，教研员的生存状态反映了教师的生存状态。更为确切的说，教研员的思路应该反映教师的努力方向，教研员的行为牵动着教师的课堂课后。我们要求教师在新课程理念下，做到课前反思、课中反思、课后反思，而我们教研员自己作过反思吗？要求教师做到的自己不率先做到，不读书不钻研不用新理念装备自己，却指手画脚对读书的人说长道短，这不是教研员应该具备的素养。上面一再反对教研员机关化行政化，而提倡理论化专家化，做一个研究型的实践者或实践型的研究者，教研室不是考研室，教研员不是裁判员，如果说教研工作仅仅停留在命题、考试、评价、听课、评课等等事务性工作上，不能潜下心来钻研理论，不能观照教育改革的全局，不能关注课改前沿与方向，那么即使这些事务性工作，也只能停留在事物的表面，而不能洞悉事物发展的内在规律。如此下去，我们教研员究竟能够说出什么道道来呢？究竟能够做出什么道道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