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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精神:学术独立思想自由
徐兆寿
今天是复旦2010级硕博研究生开学典礼的日子。前几天感冒和难以忍受的热,让人没有一点儿精神,但无论怎么样,还是想去看看复旦的开学典礼,想去看看最近倍受关注的杨玉良校长,听听他讲些什么。顺便看看我的导师陈思和先生是否在场。还有,听听我的师妹左轶凡代表博士的发言(有些自豪)。
我是先去拍一卡通的照片,然后去正大体育馆的,所以与大队人马失去了联系。进去四处一看,发现中文系的牌子在西北角,便绕了很大的弯才坐到一堆小师弟师妹旁。扫了一眼,我的年龄最大。这一点我早有预料,也做好了思想准备。我是来实现一个夙愿,并不是为了一张文凭。到四十多岁,能再一次求学,是人生的一大幸事,更何况是师从于我所钦佩的陈思和先生。
典礼开始前,播放了两遍复旦校歌。第一遍就打动了我,第二遍时我竟然有些热血沸腾了。据说校歌是刘大白作词、丰子恺作曲,颇有“五四”之风,甚至有古韵。但让我动容的不是“复旦复旦旦复旦,日月光华同灿烂”此一句,而是“学术独立思想自由,政罗教网无羁绊”。想起过去所著小说和开设的课程曾被所在地一些领导狠批,一度数年抑郁度日,是多么渴望学术独立与思想自由啊。陈寅恪先生为王国维先生做墓志铭时,曾写道:“不自由,勿宁死”,思想的自由是每一个知识分子甚至是每一个公民必须的天然权利,而学术独立则是每所大学和学者的天赋性格,若学术依附于政治或经济甚至军事,则大学精神亡矣。这与“五四”时期北大提倡的兼容并蓄的精神击掌共鸣了。我想,也许那些才进入学术研究的年轻的师弟师妹们不会有我如此强烈的共鸣和亲历的热望。
当校歌唱到“声名满,前程远”时,我感觉全身的血液被搅了起来,突然间想热泪横泪,青年时期那种对理想、名誉的狂热追求已经一去不返了。我上大学的时候,正值八十年代中后期,一个激情飞奔、理想四溅的时代。我几乎每天都幻想着能像萨特、尼采那样少年得志,美誉满天下,也甚至想到在才情逝尽时能像海明威一样尊严地结束自己的一生。那真是光华的岁月。此时,只觉得岁月在身体里太沉了,恨不能回到轻盈的二十多岁。但也好,在这样的年龄怀着忧伤重生新的理想、梦,不也更好吗?
过了一会儿,领导和老师代表出场。当主持人念到裘锡圭的名字时,我远远看见一位瘦瘦的、打着领带、穿着白色短袖和米色长裤的老者坐在了校长的旁边,会场里一片掌声。这位著名的语言学家因去年特招一位三轮车师傅为博士而更受人尊重。这既是对学者的尊重,又是复旦自由精神的体现。复旦总是能够打破一些常规,给学界带来新的气象。比如,我的导师陈思和先生也特招了几位学生,这些学生本身已经是声名卓著的评论家了。还比如,今年历史系也开始以新的方式招生,一些外语水平可能不是很高,但研究水平很扎实的学者进入了复旦攻读博士学位。我没有看见陈先生,也没有看清站在主席台前发言的师妹,只觉得她的声音很好听。
最后,杨玉良校长出场。数月前,网上流传着他的一篇讲话,是谈大学人文精神的,当时激动了我。很久都没看见大学校长出来讲一些真话,讲一些理想了。大学越来越官方化了。杨校长让人心中一亮。后来,还见过他另外一些访谈,都是切中时弊。如大学应该重塑理想、大学应该有精神围墙、大学应该有个性,不能千校一面。在近年来的大学校长中,他是一位颇有教育思想的校长。好的大学校长就应该是教育家和思想家。一想到要到复旦去学习,便觉得恰逢这样的校长也是一件幸事。
当杨玉良在拿着讲稿演讲时,我当时以为他又要念秘书给他写的八股文了,没想到其第一句话就开始直奔主题,掏心窝子。他谈到知识的两个境界,一是生存,二是追求真理。他还谈到大学的独立精神和自由思想是多么重要,他批评当今学术界的一些不正之风。最后,他强调,大学要培养具有独立精神的思想家,这是最重要的。没有思想家,一个国家的经济如何发达、人口如何众多,都是缺失灵魂的。整个演讲稿就是一篇很好的议论文,是一篇能激动人的美文。在当今这样一个学术依附于政治与经济、思想还不完全自由的环境下,他的观点简单就是福音。他所站的高度已经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而他所引领的复旦也远远地超越了同时代很多中国的一流大学。他所表达的不外乎还是那八个字“学术独立,思想自由”。
当他讲完时,掌声经久不息。在掌声中,我们全体起立,唱校歌。经过杨校长的解读和会场上渲染的一种特定的氛围,我只觉得自己在与年龄做斗争,血液想从头顶飞出,试图想回到青春时代。
一路上,我与同行的来复旦读博士的同事们不停地感叹复旦的不同,他们笑着说我已经渐入佳境了。但愿是。人生不过不如,只要自足、自乐,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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