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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之一:第一次向报刊投稿
我第一次向报刊投稿,投的不是文稿,是一幅画。
1953年,我在孝感县第一中学附设师范二年级读书,很喜欢画画。我画画在学校里还颇有点儿名气。每逢出黑板报或者墙报,就是我大显身手的机会。
有一次,我看到几位同学太不讲文明,在厕所里吵吵闹闹,甚至打架好玩,便画了一幅漫画:两个同学各执粪瓢和扫帚,在厕所里大比武。他俩手舞足蹈,汗水四溅,弄得尘土飞扬。形象滑稽,神态丑陋。画题就叫《厕所大战》。那幅画发表在学校出的墙头画刊上。引得许多同学和老师围观。不少人或掩口或捧腹大笑。这一来我的名声就更大了。学校成立美术组时,选我当了组长。美术老师当然对我另眼看待。她见我爱画又没钱买纸张,就不断将她的画纸送给我,鼓励我勤奋习画。后来,她还索性将学校美术室的钥匙交给了我,让我随时到画室里安心作画。我深受鼓舞,就更加爱画了。
一天,我在《中国少年报》上看到长沙某中学一位名叫萧跑跑的女学生发表的画,内容是拾金不昧,引起我的兴趣。我想,她能投稿,难道我就不能么。于是,我用尺子量了量她那幅画的大小,以同样的篇幅作了一幅画。(内容记不请了)。画完,就匆匆忙忙地寄给了《中国少年报》。时隔不久,班主任突然喊我,递给我一封已拆开的信说,看一看,是不是给你的?那封信是《中国少年报》寄来的,信封上只有收信的地址,没有人的姓名。我抽出信来,就发现随信夹着一幅画稿,果然是我画的。再看那信,如此写着:
x x 小朋友,你的画稿收到了,谢谢你对我们的支持。不过,你画的画太小了,以后投稿要画大一些。别忘了写上自己的名字。
看完信,我心中不禁好笑。但投稿的画到底该画多大,信上没有说,我一直估摸不透。后来,听说县电影院有一位名叫常征的人——画电影广告的——在报上发表过画。我就常常到他的工作室里观看。但每次去他总是在画电影广告。看着,看着,我就入了迷,十分佩服他,羡慕他。心想,自己将来能搞这项工作才好啊。去的次数多了,终于有一次我看到他创作连环画,才知道那画幅是十六开报纸那么大。当我的二次向报刊投画稿时,就没有像上次那样闹笑话了。而且,一投就被采用了——生平头一次在报刊上发表了自己的作品。不过,那已是三年以后的事。那时,我已在汉阳县沌口小学当老师,已告别了少年,进入了18岁的年月。
往事之二:我的美术作品处女作
我的美术作品处女作是几幅速写,发表还算顺利。1956年,我在汉阳县沌口小学教书,尽管很忙,还是没忘画画,正儿八经的画画,没有条件,就经常画画速写。那年,县文教科召开“中小学教师访苏代表团报告会”,向全体老师传达后,开展讨论。在讨论会上,有一些老师思想保守,强调困难,提出许多的理由,说难以向苏联学校学习。我在会上画了几幅速写,把那些发言人所说的理由写上画面。既是速写,也像是漫画。一共五福,题目就叫做《他们的理由》。画好以后,就寄给了当时中小学老师每人订阅一份的月刊《湖北教师》。不久,就在当年的第七期的封底上发表了。
这是第二次向报刊杂志投稿,它的发表,极大地鼓舞了我。紧接着,我又画了《不能入内》、《前喜后忧》、《三败俱伤》等漫画分别寄给了《农村俱乐部》、《湖北日报》、《长江日报》,也都一一顺利地被采用了。这可能是因为当时画画的人太少,“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吧,我当然喜不自胜,画画的积极性就更高了。
往事之三:我的第一个笔名——野果
——徐鲁先生在《管用和先生诗画集小引》一文中写道:青年管用和最初发表美术作品和诗歌时,所署的一个笔名叫“野果”,这使我想到了古希腊女诗人萨福笔下的不屈的野花……
自然界有许多的植物,没有人栽种,没有人培养。它们出生在某一个地方,就再也无法选择。于是就有了野花野果。在我用过的笔名中,有一个便是以野果命名的。
野果是我年轻时用过的笔名。先是用它发表了为数不多的漫画,后来也用它发表了少量的诗歌。一次,一位朋友看了我的作品剪报好奇地问我,为什么取这样一个古怪的名字?我苦笑着说,还用问吗?野果嘛,就是成不了正果。朋友说,是自谦的意思吧。我说,不,用一句套话,叫做往事不堪回首。
年轻时,我特别爱画。1954年从孝感县师范毕业,分配在汉阳县沌口小学教书。万忙之中,挤出睡眠的时间来学习美术创作。当时大概画者甚少,物以稀为贵。尽管我的绘画技艺不高,投稿却进展得很顺利,一投即中。不久我便在几家报纸上发表作品。1956年,著名漫画家华君武先生来到武汉。武汉美术家协会特地召开了一个座谈会。我这个年方十九的业余作者有幸被邀赴会,实在受宠若惊。会上,中南美专的马三和老师见我年轻,问了我一些情况,极力鼓励我到他们学校深造。可见,当时是十分重视人才的。正好,那年中央提出向科学进军的口号,号召在职教师报考高校。春風得意踌躇满志的我,信心百倍地到当地县文教科提出申请,要求报考中南美专。我满以为文教科会全力支持,谁知一位负责此事主管科员易义庭高低不肯。理由是我报考的不是师范,一盆冷水浇在我的头上。为此亊我与他吵了起来,因为上级并未明文规定教师只能报考师范。无论我如何辩解,他就是不答应,盛气凌人,说我不服从组织,文教科的科长张骏在争吵中扬言开除我。初生的牛犊不怕虎,我没有向他们低头,便写信到省文教厅言明我的要求。一位柳野青副厅长及时地给我回了伩。信上说我可以报考美专,叫我到县里再作请示。当时我喜不自胜,心中没设任何防线,毫不犹豫地将柳副厅长的信转寄给了县文教科。这一下子可坏了,触怒了那位科员。传出话来,说我越级告状,目无组织,个人主义到了极点。他到处讲我的坏话,还无端地降了我一级工资,使我一时声名狼藉,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但是我还是不死心,不考美专誓不罢休。一年后,得到我任教学校校长杨善义的同意,还是报考了一所美院。一天,杨校长找到我十分郑重地说:“美院来了通知,你考试合格。不过,我想你是走不成的。要走得文教科同意。我是从科里下来的,知道些情况,某些人把你说得一无是处。我很同情你,所以让你去考考,只想证明你有这方面的能力,以宽慰宽慰你的心。你不必到科里去碰壁,就死了这条心吧。”校长的话完全出于诚意,她怕我再度生事,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我完全理解。录取通知带给我的不是喜悦,而使我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当夜我彻夜未眠,在长江的沙滩上走来走去,也不知反复多少次。现实给了我当头一棒,我太单纯,太幼稚,猝不及防,一个美丽的梦就这样破灭了。我伤心,我流泪,百思不解,为什么平白地被剥夺了上大学的权利?想我一贯为人诚恳勤奋,在校读书,品学兼优,被选为班主席。参加工作,极尽全力,短短时间里,当上主任、代理校长。仅仅为响应中央号召报考高校得罪了一个小小的科员,就惹一身过错,今后该怎么办呢?路在何方?是就此沉沦不求上进,自暴自弃么?反正应付小学的教学,语、算、史、地、体、美、音乐,无一样能够难倒我,要混,我会毫不吃力地混下去。也许,以此求得平安无事。若顺应时潮,逢迎领导,随风而转,可能还求得一官半职。可是,我又如此渴求知识,总觉得不能满足现状,一日不学,于心有愧。上美专的路行不通了,今生今世,此梦难圆。学习美术,是需要一定条件的,进不了专门学校,难成大器。也就是说,即使我是一棵大天才的苖子,得不到正确有利的培养,是很难像果园里的树那样顺利地成长的。今后,我只能野生野长了,只能靠自身的渴求,付出比果园里的树更多的代价,去争取結果。结不了硕果,就結出一点小小的果实吧。这样,虽然遗憾,也无愧于人生。经过痛苦的煎熬,我决意振作自己,根据实情,走漫长而艰苦的自学道路。我将自己的心志,写成一首诗,勉励自己,这首诗的题目就叫《野果》,全文如下:
有一棵野生的小树\显得十分憔悴\孤立在贫瘠的山坡\枝叶就要枯萎\\它遥望青翠的果园\羡慕那儿的葳蕤\怀着一颗热切的心\企望着抚爱和栽培\\这又有什么用呢\命运并不由意愿支配\已经死死地落地生根了\无情的现实将梦想粉碎\\丢掉不切实的奢望\不求从天而降的恩惠\经受住风雨的吹打\绽开顽强的花蕾\\不奢望果实累累\只不把年华白白耗费\即使落得几枚瘦果\到头来也青春无悔
——这就是我生平写的第一首新诗,文革后曾在《武汉诗坛》发表过,后来收入《管用和诗选集》
从此,我就一面教书,一面自学,同时,也偷偷摸摸地搞搞业余文艺创作。为逃避嫌疑和伤害,也为激励自己,以“野果”为笔名,断断续续地投稿,时有作品发表。因此,我说这“野果”是一个饱含辛酸苦也有几分甜蜜的名字。还是那句话——不堪回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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