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头的那棵老槐树 文/笑言[孝昌网友]

管季超0712

湾头的那棵老槐树





老家是众多生灵中十分普通的小村落。整个湾只有十八户人家，平常在湾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有六户、不到二十人，都是些爹爹婆婆和小子辈，绝大多数都孔雀东南飞，在外地栖息谋生，日子过得倒还宽裕自在。湾小人少，平常冷冷清清的，但遇到哪家嫁女娶媳，大家都放下手中的活回老家凑热闹，见了面有说有笑，东家长西家短，似有讲不完的话，但谁都没有注意湾头的那棵老树，我也包括在内。

从我记事时开始，那棵树就长在湾头，就有汤碗口那么粗，每年春天发芽、夏天长叶、秋天叶枯、冬天光秃秃的，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直到今天仰起头也不一定能望到尖。过去真没注意那颗树长的什么叶、开的什么花，只隐隐约约记得小时候常和儿时的伙伴攀上那棵树，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跳进她旁边装满水的渠道里，度过炎炎的夏天。

真正开始注意那棵树是在几天前，父亲去世一百天祭祀的日子。我和妻很早起来，在街上买足待客的食品，骑着摩托车顶着寒风回家祭祀父亲。到村头时不知是不是太冷的原因，不禁打了一个大寒颤，头往上一望，把那棵老树从脚到头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回到屋里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年迈的母亲煞有介事的告诉我，是不是你父亲还站在那里。这时，我才猛然觉醒，过去每隔一个月回老家看望父母时，近八十岁的老父亲都站在那棵老树下，等啊等，直到笑哈哈地帮忙拧着东西才回家。

那一天，在我闲下来后，又站在那棵老树下，呆呆的，傻傻的。在过去老远看到那棵老树，就很高兴快到家了，全然不知那棵老树下还有盼儿归来的老父亲。那一天我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妻从老屋里出来找我时，才悄悄的、一言不发地离开。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就是觉得现在的我比三个月以前更冷漠、更少言寡语。

那棵老树还巍然地矗立在湾头，但老父亲却离开了我。每每看到老树、想到父亲，眼珠不停地打转，眼眶禁不住湿润。妻说人都有生老病死，只要生前对父亲尽了孝道，就不必自责自己。理虽是这个理，但离开的毕竟是生我养我、相伴四十年的父亲啊！更何况又是否尽到了孝道？

父亲患有高血压、肠炎、糖尿病等多种疾病，多次住院治疗，平时靠药物控制。父亲有一个克服不了的嗜好，喜欢吃大荤大油，这正与他治病相克。长期以来，家里其他姊妹四个都听之任之，只有我想治住父亲的“坏毛病”。平时就我没有给父亲一个好脸色，有时甚至声音还提高八度把父亲当小孩管制，当然父亲有我在场更是不敢大吃大喝。父亲去世前十几天发生的一件事更是让我自责，在亲戚家我和父亲坐在一张席上，父亲见其他的客人津津有味地吃着鱼肉，喉结不停地上下吞咽，旁边的客人劝父亲想吃就吃，父亲实在忍不住伸出了筷子，被眼疾手快的我按在了碗边，还当着客人的面把父亲当小孩训了一顿，父亲噙着泪一句话也没说，呆呆地坐在那里。后来父亲发病十几天不能进食、不能说话，直到断气还拉着我的手摸他的肚子叫饿，想当初不让父亲吃鱼吃肉，是想让父亲多活几年，现在父亲带着饥饿突然离去，我的自责将要伴我终生。
  
这次回老家时，我认真地问了问湾头那棵树的主人，得知是一棵生长了近百年的老槐树。除了树干是歪歪斜斜的，但仍是枝繁叶茂，再也没有小朋友在上面玩耍，全湾的人都把她当一棵古树敬重。我离开老家十几年，父亲一直这样在老槐树下站着等我们，老槐树为父亲遮阴挡雨。如今在湾头再也见不到父亲，见到的是孤零零的老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