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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怡孮:辩“写意”与“写生”
来源 : 人民网
“写意”在中国画中通常是指区别于“工笔”的一种画法。但“写意”更是中国画最本质的艺术观,是区别于“写实”、“具象”、“客观”、“再现”等概念的一种独特的艺术思维形式。
“写意”不是指简单地对似是而非的形象和含混不清的图像来写其大意。而应对其进行广义的深入的领悟———是指画家对于时代、民族、社会、自然等一切的深邃体察,在心中积成的一种意识、一种精神和凝炼的感情,而借助于客观物象和笔墨表达出来。
早在一千多年前,中国画的写意观已经基本形成,并在理论与实践上不断丰富和发展着。“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迁想妙得”、“缘物寄情,物我交融”、“神遇而迹化”、“对花写照将人意”、“写大自然之性亦写吾人之心”等等,都是中国画写意理论的精华。
在写意理论的指导下,中国画既注意客观真实,又注重主观创造;既有具象的刻画,又有抽象的概括;既有再现的因素,又有表现的因素。这些对立的方面在中国画中没有互相排斥,也不是机械地拼凑,而是有机地融合成一种审美要求。任何只强调某一方面因素的极端绘画形式,都不能正确体现中国绘画的写意观。
我认为,中国画家很善于在相互对立排斥的矛盾中求得和谐,不像西方绘画喜欢寻求对立和极端:抽象一味抽象,具象就是具象。中国人喜欢在两极之间思辨,在两极之间做大千文章,善于开发宽阔、深远、包融性极强的中间地带。
“写意”与“写生”这看似不相同的绘画方法,在中国画写意理论的指导下得到了十分完美的结合。写意并非排斥写生,而是十分强调画家们通过耐心不竭、细致入微的手写心记来把握形象、意境和气氛。中国画家与西方画家对写生的概念是很不同的。在西方画家的心中,写生是面对实物直接描绘的一种绘画方法。而中国画家对写生的理解宽泛得多———不只是一种描绘方法,更是一种创作精神。
在这种创作精神的指导下,中国的人物画特别强调写神、写情、写态,注重人的气质、气度、人的精神活动的典型特质、真性情的表现,创造了以神取形、以形取神、以神取貌、以意畅神的一系列创作方法。山水画强调写景、写境、写情,表现山川气韵,打破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利用散点透视法造境,使其可游可居。固定视点的写生只能表现一时一地视觉上的真实。山水画中所表现的千岩万壑、飞瀑流泉、茂林修竹以及云雪雾霭等自然景物,是真实景物在画家胸中和笔下的自由组合。花鸟画表现生机、生意和生趣,画鸟要画飞鸣食宿,画花要画迎风带露,要画活的、动的,表现生命精神的,不是死僵僵、无生气的标本模型。这些特点都决定了中国画的写生方法是灵活多样的。
通过观察、体验、联想、感悟,手写心记来完成写生。历史上记载最初创造墨竹的形式不是得于纸窗粉壁,日光月影中吗?那是对影写生。更有清代画家曾云巢画草虫,“取草虫笼而观之,穷昼夜不厌,又恐其神之不完也,复就草地之间观之,于是始得其天。方其落笔之际,不知我之为草虫耶,草虫之为我耶”。这种写生方法已经进入了状物、传神、达意、抒情的高级阶段了。中国画家既不是直接对物写生,也不是画影图形,而是自然物和自己感情神遇之后自然流露出的轨迹。在写生中通过变换角度和灵活移动视点,用心灵来设计、组织、调动现实物象,也可以移花接木、“东拼西凑”,修正和引进一些现场可能没有的东西。对眼前的景物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画家是主宰,一切服从意的需要,删除其一切不必要的,选择其最主要的、最典型的、最生动的神情意蕴。
中国画写生是为了更好地写意,写生是写意的重要过程,把写意与写生辩证统一起来,才能达到形神兼备。正如齐白石先生所说:“善写意者专言其神,工写生者重其形,要写生而复写意,写意而复写生,自能形神俱见。”这写意与写生反复磨练的过程,就是创造中国画形象和意境的过程。无论是外貌表象,还是内核精神,无不通过这一过程,再借助笔墨表现出来。
值得注意的是,有的人没有领会中国画的写意精神,所画形似未真,何况传神。有些人所谓强调观念,一味变形,主观臆造,追求怪奇,这样下去就会截断艺术活源,失去生机,观者乏味,画者也会很快感到走投无路。还有些人,惯于模仿,使传统僵化成为陈词老套而趋于概念。还有人虽然面对生活,但不会联想、不敢想象,依样画葫芦。这些都是因为没有真正理解中国画写意与写生的辩证关系。
让我们在生活中不断培养感悟能力、捕捉能力和创构能力,包括对情感经验的形象传达能力和潜意识内容的象征表达能力,发挥中国画写意的特性,不断有所收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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