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真正的网络文学批评 ——评马季的《读屏时代的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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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真正的网络文学批评 ——评马季的《读屏时代的写作》
汪政
关键词 《读屏时代的写作——网络文学十年史》 （马季 著）

时至今日，网络文学已经进入了许多人的视野，但是它与传统文学阵营的隔阂还是比较大的，网络文学显然不屑传统文学，而传统文学至今还端着架子看不上网络文学，这样的局面可能还会继续下去，因为虽然都说是文学，其实，它们的相似点远远少于相同点。对传统的文学，不管怎么变化，但规矩还在，变化也有迹可寻，但对网络文学，成熟的理论表述还相当少。不管对整个文学界，还是对网络文学来说，都非常需要对其进行整体的描述与理论的阐发，所以，当我读到马季的《读屏时代的写作——网络文学十年史》时，真的有一种解渴的感觉。马季关注网络文学已非一日，早就在报刊上读到他不少有关网络文学的文字，当时就想他能有较为系统的梳理，后来得知他确实有这样的打算，就一直等着这一成果的问世，在国内对这十年网络文学进行叙述，并旁及海外的，就我所知马季是第一人。

这部专著对网络文学的发生发展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它不但从时间上追溯了这一特殊的文学现象演化的历程，而且紧扣住它的特征、生产与传播方式从作者、网站、作品等方面给读者生动地描述了它的种种形态。我首先赞赏的是作者在理论上的创新勇气，因为作者面对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文学现象，根本没有现成的理论可以拿来使用，如果还从传统的纸质文学形态相应的理论出发，使用那一套理论范畴，把网络文学硬塞进现成的理论框架，那我们就不可能看到它的真实面貌，也不可能得出可靠的结论。有许多人可能还停留在将纸质文本搬到网上就是网络文学的认识上，其实，真正的原创的网络文学根本不是这样。

马季这次研究的可贵之处就是一切从网络文学的真相出发，不是惦记着如何将网络文学从理论上“招安”到传统文学中，而是处处注意它与传统文学的区别。这种态度在对一种新文学现象进行研究时尤其重要。这样，马季在对网络文学的各个层面的研究中就时时显出了新意与个性。他首先对网络文学的特征进行了归纳，它是一座巨大的民间讲堂，他的写手是民间的，它的素材是民间的，它的存在方式更是开放的，大众们可以随时随地进入的；它以一种文化宽容构筑着平民的梦想，它的特殊形式是对作者发表、出版权的解放，实现了“每个人都是艺术家”的平民梦想。这种梦想实际上是文学民主到来的显示。而它的超文本、互动与参与更是作者无尽想象与宣泄的天堂。它以娱乐作为自己的追求，它对传统的创作模式和美学原则展开了攻击，什么组织素材、构思情节、塑造人物、提炼生活等在这儿统统失效，加上天书一样的网络语言、多媒体运用，使得网络文学以与传统文学对立的形态出现在今天。

与之相应的，“e时代”的网络写手也是与传统文学中的所谓作家相异的一个特殊的族群。他们来自各行各业，大都与文学无关，几乎没有什么文学背景，也不屑于接受学院与现行文学单位的训练。他们大部分时间是处在无身份、无性别、无年龄的三无状态。这样的身份与状态决定了他们的文化立场与写作方式，更加无法纳入到中国现行的文化管理体制中，而传统文学理论也无法对他们从作家学的角度进行总结与研究。当然，在商业利润的诱惑下，一些网络写手会浮出水面，甚至会与传统的文学传播方式结盟，但他们的精神气质依然迥别于传统文学意义上的作家。而从作品看，网络文学诞生了许多新的种类，特别是类型性的作品，如悬疑类等等。除此，马季还将网络文学置于当今的文化背景中，去解释它的一些现象，以及它与当下文化的互动关系。他一方面充分肯定它对传统文学的冲击，特别是它的自由、平等、解放与创新，但是也对它的无底线提出了质疑，对它的垃圾化提出了批评。我认为这些都是持平而审慎的。

《读屏时代的写作》无疑是有开拓性意义的，它以其实绩表明，对网络文学这个独立的存在应该开展与之相匹配的研究，并且，这是可行的，只有这样，人们才能真正地认识它，对它的深入也才有可能，可以相信，一定会有网络文学学与网络批评家的诞生，这一领域前景光明。



原载：《文汇读书周报》2008-0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