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牢生活的道具——记诗人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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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牢生活的道具——记诗人管一
作者：刘畅

    第一次见徐州诗人管一，是2009年6月他来南京时，南京的朋友招待他的晚宴上，他的组诗发表在《人民文学》杂志上，诗友们为他祝贺。我当时还没有写诗，仅仅是个诗歌欣赏者。管一酒量好，厚实的脸上，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和我想象中的潇洒不羁的诗人形象相差甚远。第二次是2009年12月，管一来南京参加江苏省作家协会文代会，一帮诗友在茶馆里喝茶打牌。我和黑陶、管一等四人在一个桌上打牌，我和黑陶是牌盲，管一耐心地教，还表演了纸牌魔术，他的幽默和细心令我们快乐和踏实。
    后来我得知，管一在睢宁县婚姻登记处工作。“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但不幸的家庭各不相同”，离婚室的情绪影响着他，给他的创作提供了养料，奠定了基础，他关注底层，描写民生：《叫兰子的女清洁工》“兰子蹲在阴影里擦拭着一切可以擦拭的物件︱渐渐地和那盆铁树一样陷入了静寂︱静寂中的兰子只是轻轻撩了几下乱发︱过往的脚步就被惊地一个趔趄”，白描的手法，而非生硬介入或悲天悯人。管一的诗得到了《人民文学》的关注，这对诗人来说是收获和荣誉。此后，我常到他的博客里转转，看看诗友的写作近况和内心世界。
   也许是我的画令他耳目一新，也许是我奇思异想的诗习作令他感到新鲜，有一天，我在博客里发了黑白插图《第三张牌》并留了一句：先发图，再配文。管一想看看我究竟能配出如何妙趣的诗句，他留言问我：你什么时候给这张画配诗啊？见我没动手，过了一段时间，管一以跟贴的方式为《第三张牌》配了首颇有意味的小诗：“一只手对另一只手的陌生︳只隔着一层外衣 ︱就再也触摸不到”，这首小诗写得放松，而他描写的情境正是我想说的话。可能是诗画结合的方式促发了他的灵感，他接着为我的照片《浦口火车站》配了一首小诗《旧火车》。和第三张牌不同，旧火车是一个中年男人的隐喻，是管一的自我写照。“一个在战场上废了的男人︳他的身上只剩下了劣质的烟草味”，当过兵的管一道出了无奈和现状。但，诗歌是“黑幽幽的铁轨仍然倔强地伸向远方，它在等待一队开拔的士兵归来”，男人的坚韧和辽阔通过旧火车这一意像打开，读来令人感到震惊和意外。
    由画而生的两首小诗更加简练，令我看到了管一内心的隐秘格局，看到了他的变化和情感。正如管一说，刘畅的诗是有毒的，他的诗句也不乏微妙的性感。他外表结实憨厚，但非莽夫，他细微，聪明，善于体察，感受至深时的奇妙意象跳跃在诗行中，使诗句变得瑰丽动人，《头发》：一个一生寻找笼子的人︳注定沉溺于她头发的舞蹈︳后来她游向了深处︳从此只有折磨我的青丝 在颤栗的黑暗中瀑布一样砸下来。
    这显然是个需要认真对待的诗人。即能站在他人的角度，也能准确地洞见自己，可以想见，他描写的离婚登记室的男女、局长办公室走廊前的女清洁工，离不开平时的观察和体会（也许就是一支烟的功夫），这诚实的态度，独立而出的诗思离开经历的事件和生活的原点，进行深层的修为和审视，且来得自然而然，令人信任。管一出色的调剂和转换能力，酝酿着个人诗歌写作的新格局——当他把眼光稍稍转折，当他用手中的牌完成了魔术表演。魔幻感来源于压抑和苦思，在荆棘遍布的路径中，灵感在不同的性格和境遇的人之间碰撞，使诗歌回到了诗歌之外。人生是第三张牌的魔术表演，魔术师懂得如何抓牢生活的道具。


       旧火车
         管一

    一列运送旧时光的火车
    在南京浦口站停下

    一个在战场上废了的男人
    他的身上只剩下了劣质的烟草味

    是彩色回到了黑白的故乡
    曾经的喧哗转身就被孤寂淹没

    黑幽幽的铁轨仍然倔强地伸向远方
它在等待一队开拔的士兵归来

    一列总是误点的旧火车
    它开始臣服于木质的时光


     叫兰子的清洁女工
     管一

   每天  这个叫兰子的清洁女工
   比太阳起的还早了一点
   可是太阳还是在她的脸上留下了黑影
   象那块抹布一样清洗不掉了

   局机关大楼的走廊真长啊
   长得象等待发工资的日子
   难得见到一丝的光亮
   兰子蹲在阴影里擦拭着一切可以擦拭的物件
   渐渐地和那盆铁树一样陷入了静寂
   静寂中的兰子只是轻轻撩了几下乱发
   过往的脚步就被惊地一个趔趄

  第三张牌
           管一
  
  此刻  回旋的空间所剩无几
  仅够一双手在游走  
  像肌肤的纹理
  最看不清楚的是眼前的人  包括
  疏于打理的牌局——
  那羞于出手的第三张牌

  一只手对另一只手的陌生
  只隔着一层外衣  
  就再也触摸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