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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弃谁
文/郭学萍
现在,正是四月。袅袅娜娜的玉兰花已悄然离落枝头,给新生的绿叶腾出自由生长的空间。我最喜欢的蔷薇,也开始抽出嫰红色的芽孢,就像隐忍在嘴角的一抹浅笑。雨,一直滴滴答答地下着,暧昧不清。心情浸润在这样的春雨之中,容易滋生回忆。思绪总会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细节之处,飘得很远很远——想起某个人,某件事,某个场景。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也是一个春天,我穿着一件绿色的风衣,浅草一样的颜色;系着一条绿色的丝巾,长长的,可以随风扬起。那天,我的心情非常好,因为终于去市电教馆,录制好一节拖了很久的语文综合性学习课例,总算又完成了一项任务,堆积在心头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
当我回到学校时,正赶上下午放学。就在学校大门口,我遇到了班上其它30几位没有机会去参加录课的孩子。他们看到我,都显得很激动,不停地有孩子向我打招呼:“郭老师,你回来啦!”“郭老师,课上得好吗?”“郭老师……”
我微笑着看着孩子们,逐一回应着。这时,班上一个最调皮的孩子挤到我跟前,一脸沮丧地说:“老师,为什么不选我?其实我今天非常想去!”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就在这时,一个来接孩子的家长走过来,非常客气问:“郭老师,课录好了?”我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去录课的?”
“唉,说起来怕你见笑,我家那个小东西中午回家时哭了,说你选了20名同学去市电教馆录课,没有选上他,他今天早晨特地穿了一件颜色鲜亮的衣服,还买了一条新红领巾,他非常想去的!”这位家长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条旧红领巾,一脸失望地对我说:“看,这是我儿子早晨换下来的旧红领巾。”
“噢……”我有些不好意思了,“电教馆录制课的地方只能坐20个孩子,所以……”我勉强地做着解释,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涌向心头。录课,实在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可孩子们很在乎,家长也很在乎。选谁去,不选谁去,看出老师对他们的一种态度。虽然我总是口口声声地说:“我爱你们每一个!”但没有被选上的孩子,以及他们的家长,脸上还是写满了落寞和失望。
回想一下,当时我在选人时,虽然没有明确宣布,但在心中,我定下了三个标准:第一个标准是:“要长得漂亮一点的。”班上有个孩子发言非常好,可惜身材非常特殊,还没有一年级孩子高,所以,我犹豫着最终没有带他去。第二个标准是:“上课发言要积极的。”所以,有些内敛和胆怯的孩子,我犹豫着最终没有带去。第三个标准是:“要遵守纪律的。”所以,像今天下午在校门口碰到的那一类“小调皮”,我犹豫着最终也没有带去。
现在想来,自己在做出这样的选择时,是世俗而功利的。我用整齐划一的标准,选择出整齐划一的学生。镜头前面的孩子个个美丽、灿烂,那么那些没有机会去的孩子呢?我在有心和无意之中伤害了30多个孩子。
公开课究竟为谁而上?是上给评委听?上给专家听?上给教研员听?上给同行听?还是真正地上给学生听?我不否认,自己的家常课和公开课始终是有区别的。虽然在每一天的家常课中,我也精心地做着各种准备,但这种准备只需考虑学生。可是公开课就无法做到心无旁骛,我会自然而然地想到除学生之外的其他听众。这是很功利的,也可以说很现实的。毕竟,我还没有超脱到每一节家常课都能上成公开课的境界。
布鲁克菲尔德在《批判反思型教师ABC》中介绍了“观察他人的教学、请他人观察自己的教学”的研究方法。在布鲁克菲尔德看来,公开课就是透过学生的发展看教师。对于组织者而言,其目的是研究教师的行为怎样更能促进孩子的发展;对于执教者而言,其目的是将自己的教学风格、研究成果、探究过程……以课堂教学为载体,展示给大家,供大家研讨、揣摩、借鉴、反思。
既然是研究,就应该具有科学的实事求是的精神,就应该珍视不同个体差异的孩子,在课堂上的不同层次表现。如果仅仅是为了录课的顺利,或者为了追求所谓的完美,而有意识地选择一些优秀的学生录制公开课,这样的课是不具备现实普遍意义的,不是吗?
这样想来,以后再要录课,我应该摒弃肤浅、功利的选择标准,而是采用随机抽样的办法,这次去一半学生,下次去另一半学生,从而给每一个孩子同样的机会。哲学家奥修说过:“玫瑰就是玫瑰,莲花就是莲花,只要欣赏,不要比较。”世上没有标准的孩子,每个孩子都是春天!
教育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不是为了仅有的几朵花儿灿烂,而是为了整个春天都有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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