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街踏歌
多次走在这古镇的长街,在不同的季节,与不同的朋友。
在一个晴朗的春日,三位喜爱摄影的朋友从邻县过来。吃过午饭后,他们要去离县城二十里外的小河镇,到环西街走走,拍摄古镇别样的风景。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去。几年前的冬天,我陪他们去过。那是一次论坛网友聚会,观古镇环西街、游观音湖,拜董永墓。时间稍紧,一大群人,所到之处只能浮光掠影,来不及细细欣赏沿途的风景。
长街名为环西街。之所以称之为长街,是因为它长三里余,横贯南北。那些曾经用青砾石铺成的路面,被碾成了道道车痕,早已改成了水泥路面,少了些许历史的沧桑。环西街的房子,多为二层砖木结构的阁楼,且房前大都有2米左右的廊檐,又一律用磉礅托杉木柱子,特具明清时期的建筑风格,所以这条街也叫明清一条街。
我们从南街而入,经过四官殿,没去拜“天地水火”四官,径直敲开了旁边的一户人家,这是民间艺术家张玉义老人的祖居。房子由老人的弟弟照看,我们去的时候,他正在天井侍弄花草。房子前后五重,长大约60多米。这还不算街上最长的房子,最长的有七重,近百米,只是这家建筑保存得比较完好。
“这房子住了多少代人?”朋友问。
“差不多16代。”老人回答。
房子看起来确实陈旧,有些雕花木窗已经破败,遮挡不住风雨。老人的儿子和媳妇都在外地工作,早想拆房重建,城建部门不批手续,说是要保护古建筑。
有些地方,其实容易被人轻视,例如“公孙桥”。公孙桥离四官殿不远,朋友们从桥上踏过,不是我提醒,他们不会停留前行的脚步。这不是一座普通的桥,这座三孔双曲的石拱桥,承载了太多的历史,是小河古镇八景之一。有史料记载“乾隆三十年二月奉文于县境小河溪地方添设腰站”,既然是官道驿站,想必小桥早存如此。旧时的人们在“石桥远眺”,可见溪清水碧,帆樯如织,多有“日看千人拱手,夜看万盏明灯”的景象。而今,这一切美景只能出现在遥远的梦中。眼前的小溪,溪水干涸,淤泥沉积,到处是满目狼藉的生活垃圾。难怪朋友们不愿在此拍摄。
而有些地方,无论多不起眼,也会被关注,例如“门牌号”。朋友们感到好奇,为什么每户的房屋上都钉有两张或三张门牌号,而且门牌号码不一,用料也不一样?有的是铁制品,有的是木制品,有的甚至连号码都难以辨认。我们问街坊,他们告诉我们,木制的门牌号是解放战争时期的,铁制蓝底的牌号是现代的。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门牌号也是历史的见证。
环西街店铺林立,而此时的街市有些寂落,没有多少行人。许是下午的光景,抑或那天是冷集(小河镇与王店镇分冷热集,小河镇逢双日为热集,单日冷集;王店镇逢单日为热集,双日为冷集)。这种冷热集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呢?我不得而知。在明清乃至民国时期,环西街街市熙攘,素有“小汉口”之称,是鄂北人流、物流、信息流的汇集之地。外来经商的人很多,那时候也像现在分“冷热”集吗?
春天的阳光温煦如许,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街上,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在门口晒着太阳,悠闲慵懒;偶有三五成群的女人,手中拿着活计,有的织毛衣,有的绣十字绣,还有的纳着袜底,扯着家长里短的咸淡。街上有些行当,朋友们甚感兴趣,乐于拍照,如篾片编织什物,弹棉花、剃头、手工缝衣,这些行当,随着时代的变迁,也许会慢慢淹没在烟尘中。
行至大半条街时,一个朋友问我:傅淑训的故居在何处?我竟然答不上来。在这条街,我只去过民国时期毕业于北京大学,任教于华中师范大学的知名学者张立民的故居。但我知道傅淑训的祖籍在此,他字咨伯,明朝万历辛丑年进士,官至户部尚书。依稀间,我看到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手捧一册《白云山房集》,吟唱道:
洞岩倒立石笋,涧水西来落花。
朝云迷处僧舍,暮山影里人家。
——《碧云寺》
听小河镇的朋友说过,傅淑训在环西街有私人官邸,名为“天官府”,解甲后,他在此颐养天年,遗址尚存。一个充满情怀的人怎么不爱自己的故乡呢?何况这儿还有他永远的牵挂,他心爱的女儿,在街北的藏经楼做尼姑,长年过着青灯为伴的生活。那时的他,心是不是很痛?
快到北街头,我们听到一阵朗朗的读书声,那是小河镇中心小学,小河镇中也在不远处,跟观山书院的旧址相邻,观山书院曾是老孝感的第二书院,由汉阳知府杨蕉雨倡导修建,培养了很多饱读诗书有作为的优秀人才,可惜被国民党军队拆除,历经风雨百年。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走完了文化底蕴深厚的长街,朋友们收获颇丰,竟有些依依不舍。一位朋友说,下次来一定在这住上一宿,拍拍环西街的早市,那一定是另一番风景。
2011年4月2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