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求学路 文/末将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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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求学路

（一）  择校

有感于最近囡囡找学校的事，上个学为什么这么难？忍不住就回忆起自己的读书生涯。

碌碌无为的工作生活了11年，从来没认为自己是个优秀的人，平庸而无奈，读书之路对我来说好像没有现在这么艰难。

囡囡马上就要进小学了，作为父母的我们在忙了一圈后，回到了起点。最终还是只能选择对口的小学。

这些天一直惴惴不安，任何传言和风吹草动动能将我们击倒，我们惭愧，我们谴责这自己的内心。我们检讨这自己是否尽力了，在这个陌生的大城市，我们向往的大城市，我们是渺小的，我们无能为力。

    择校真的就有必要吗？这在以前，我总是嗤之以鼻，我们瞧不起那些对奥数、兴趣班、考级趋之若鹜的家长，我们崇尚自己认为的快乐教育，我们叫嚣着要对小孩放养，我们自信我们绝对不会把我们的孩子培养为书呆子加脑残的一代人。小孩的幼儿园生涯无疑是快乐的，我们只让小孩去参加她感兴趣的班级，画画，舞蹈。我们从不考级，也从不强迫她提前学东西。

   可是现在，我们真的疑惑了，难道我们错了吗？

                 （二）我的中学路

回想我们自己的求学之路，我惊出了一身汗，全村几十年，一代代读书的小孩，靠读书走出村子的没有三四个小孩，其中还包括我和姐姐。为什么会只有这么几个小孩呢？我发现了一个共同点，就是我们上初中的时候都有过选择。

我们家姐弟三人，姐姐是父母一个孩子，聪明，可爱，所以也是最疼爱的人。

小学，没有选择，因为只有一所村小学可上。我们姐弟三人，还有所有村里的小孩，均毕业于这所乡村小学。

小学毕业，妈妈没有让姐姐进郊区对应的城东中学，而是想办法送姐姐去上了城里的城关中学，姐姐读书一直是我们的榜样，成绩很好，毕业，很顺利的考入师范学校（那个时代考中专难于考高中）。姐姐成为村里第一个靠读书走出村子的典范。

我是家里的老二，第二个女孩，前有聪明伶俐的姐，后有无比受宠的继承香烟的弟弟，所以我是家里最不被关注的人。我也常自比为夹在缝里的小草，我的生命力无比的顽强。

我也小学毕业了，应该是没有任何人关注的情况下毕业了，我自己去城东中学报的名。家里没有考虑过我初中在哪上的问题，家里的态度是中学上不上随你的便。没想过不上学我会是什么状态，只是别的小学同学都去城东中学报名，我也跟着去报了。

我进去读了一年，成绩中上，在玩乐中学习，学习中玩乐。因为周围的同学都是这样。但是从来没有奢望过能考上一中，因为这所初中至今还没有一个学生考上过。 所以我也从来没有这个超越的梦想。

后来因为机缘巧合，在大舅的帮助下，妈妈帮我转了一个学校，（说实话，我也奇怪当初为什么忽然想着要转学）来到城关中学。进了这所学校，我就像变了个人，一下子醍醐灌顶，有了每次考试一定要争第一的欲望，每次考试也一定都是年纪第一。考上重点高中有如囊中取物。我没有让家里人操任何心，就进顺顺利进了一中。

进了一中，家里好像也没有任何意外或者惊喜，觉得这跟我去上城关中学一样自然和顺理成章。

仍然是我自己独自一人去学校报名，没有父母陪同，也没想过还要家长去陪同。

高中应该说跟初中比，心里应该还是有点落差的，毕竟能进入一中的是来自全县的精英，自己在初中时顶尖状态总是不能轻松取得，家里没有给我任何压力，也没想过给我任何压力，所以我觉得自己还是比较轻松的，从不压迫自己去挑灯夜读。一中的状态是每天晚上还要上晚自习，9点20才下晚自习。大概后面还有40分钟打扫教室卫生时间。然后有好学者一直坚持到教室熄灯。即使教室里灰尘满天，因为正在打扫卫生，大家那时也没有健康的概念，只是在扫住扫到自己位置时起身让让，可想而知大家的认真状态。

回到寝室后，洗漱完毕寝室里就熄灯了。不要以为这个时候可以睡觉了，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大家在蚊帐里点上蜡烛，继续挑灯夜读。说实话，上高中是我第一次住校，对晚自习要上到9点20我已经觉得忍受不了。初中晚自习只到8点。到了11点多还不睡觉，还要点蜡烛读书我也想象不了。因为作业也没那么多，我也搞不明白那些同学在蚊帐里读的都是什么书。问了几次，大家也都遮遮掩掩。

后来我也跟风点了几晚上蜡烛，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并且我觉得点着蜡烛趴在床上看书效率真的不高，我有次看了半个小时，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我不知道别人这样看书的效率是否真的很高，这样看书，我觉得纯粹是看给别人看的。点着蜡烛，将高中的课本看两个小时？？？ 上课的时候早看完了，还有看的必要吗?

我想不明白，所以后来我也就不点蜡烛。到了晚上就睡觉。

寝室里大概只有一两个像我像我这样特立独行不认真的人。晚上我们两个就在那孤独的聊天。

我只是认真上好我的课，努力去考每次试。成绩就那么不上不下，偶尔能考个那么几次前几名。

               （三）高考

高考时，很多家长都蜂拥至学校，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高考三天没有回家，其实家里离学校一点也不远，完全可以不用住校的，我也是时住时不住的。听说这三天学校食堂有好吃的供应给我们高考生，所以我决定就在学校食堂吃。只吃了一餐，就被同桌家接到他们家吃饭，他们家这几天鸡鸭鱼肉的伺候着，无比地盛情招待我，希望我能在考试时照顾下他们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同桌，我有点受宠若惊。      

并且在临考前几天，为了减轻压力，学校也停课了，不再做任何复习，学生自由安排时间。这几天，陆陆续续有很多外班的同学过来找我聊天。我很奇怪，因为我不认识他们，以前也从没说过话。

一个同学跟我说，他们都是有可能跟我一个考场的，所以提前来跟你套近乎。现在想想，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很世俗了，而我，仍然懵懂无知。

现在回想，如果是我，得知前面会有一个成绩很好的同学坐我前面，我会提前去套近乎吗？不会！当时的我没想过要去这么做，现在想想，即使是今天的我，也不会这么做，不这么做的原因是不敢去这么做，因为我没这个能力。我有点瞧不起自己了，真的。

高考很顺利，我自己认为是超水平发挥，因为我觉得平时我考不了这么好。录取也很顺利，志愿填得很好，第一批重点本科。我的这个专业在湖北省的录取分数线，我看了下，就是我的高考总分。也就是说这所大学在我们省录取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我。所以说我比较幸运，高考分数一分也没有浪费。

大学我也很喜欢，至今仍然深深的喜欢，我觉得没有哪所大学能够好过这所学校。

高考完了，要收拾行李回家了。我回到家里，想找个人去帮我搬行李。只有弟弟在家。弟弟跟我来到寝室，寝室里全是在帮孩子打包的家长们，弟弟看了默然。默默的帮我打包，用自行车帮我把行李拖回家了。

爸爸看到大中午忽然出现在家里的我很吃惊，问，你怎么不上学啊？我说考完了呀。爸爸问：考完了？以后再不上学吗？

弟弟火冒三丈，：“人家都是家长去帮着收拾行李，姐都高考考完了，你们还知都不知道！”

爸爸一脸惊讶的继续干他的活去了。

这个事情告一段落，没有人问我考得怎样，我也不知道自己考得怎样。

                （四）高考完的那个假期

暑期我老老实实在家干活。

期间妈妈跟我吵架，我忘记了为了什么。好多天都不跟我说话。姐姐结婚了，已经不跟我们一起住了。弟弟不知道那时在干嘛。

妈妈扔下我一人走了，上街去了。我一个人在偌大的田里插秧。那是双抢时节， 爸爸在外面跑运输，家里的那么多亩水田，秧总归是要插的，妈妈丢下我一个去上街，我却不能，一是我没地方可去，二是我自卑，我不知道在生气的妈妈面前，我除了做事外还能做什么。

我插秧的那块地在公路边，我看到我的高中同学来来往往的从路上经过，问我，今天分数下来了，你不去看分吗？

我摇摇头，我不敢离开田。

一直到了下午，妈妈回来了，我还是孤独的在火葬场门口的那块地里一个人插秧。妈妈来到田里，说，起来把手脚洗洗，去一中看看你的分。

这是妈妈几天来第一次跟我说话。

我赶紧爬起来，到池塘里洗干净泥巴，回家换下泥泞的衣服，骑车去了学校。找到班主任，看到了分数，583分，至今还记得这个分数。心里很高兴，比我自己预计的550分还高了30分。

回到家继续到田里插秧。妈妈继续不理我。我每天都很自觉地出去干活，早出晚归。

后来外婆到家里来了，说水兰姨从火葬场门口走，看到我一个人在干活，回去告诉外婆了，正好上午爸爸从外婆家门口走，到外婆家坐了一会，外婆问为什么让玲一个人在田里一个干活？爸爸老老实实的说妈妈在生气，他也唉声叹气的。把外婆给心疼的，当天就到家里来了。

外婆一直到现在，每次我去看她，她都会跟我说这个事，丧良心啊，让个娃一个人在田里做事……

其实我倒没觉得什么，估计外婆是把妈妈狠狠的说了一顿。

              （五）不明肿块

妈妈是不爱我吗？我觉得不是。她只是没有特别的喜欢我而已，因为我是个老二，还是个女孩，在大多数时候只是忽略了我的存在。

而在有的时候，我是觉得妈妈还是爱我的。

记得在上初二的时候，我的腹部忽然长出了一个肿块。用手摸上去硬硬的，但是不疼不痒，摸着每天都在长大，后来摸上去有拳头大小。那时村里前几年有个二十岁的姑娘得癌症死了，就是腹部有这么大个肿块。大人聊天的时候也经常聊起这个事情，为那个女孩子惋惜。每当他们说起这个事的时候，我都会插嘴，妈妈，我的肚子里也有个硬块。说了好几次，没有人注意，妈妈没当回事。我也没觉得很严重，因为不疼不痒，我只是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自己摸摸，看看硬块长大了多少。

  直到有一天，我早上醒来，忽然发现妈妈在摸我的肚子。我很惊喜的告诉她，妈妈，我没骗你，是有个硬块吧？

话里还有一种无知的得意。

妈妈摸完后脸色都变了，愁眉苦脸。当天就让我不要上学了，带我去医院。我不肯，我说我要上学，老师不让请假的，要不星期日去看？妈妈答应了。

星期天我们去了中医院，做了检查，检查单上只写明发现了不明肿块，多大多厚的字样。具体怎么跟妈妈说的我不知道。

后来就是每天去挂吊针。姑父是医生。我每天中午放学，不回家，接着骑车直奔姑父那，掉吊瓶。一个小时，水钓完了，拔下针头马上骑车赶回学校上下午课。路上买一个饼，课间有时间的时候啃完。

一连挂了10天吊针，没住院，没进医院。肿块就奇迹般的消失了。真的是奇迹，我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会如此的镇定与坚强，我想，我唯一害怕的就是上课迟到，旷课是我从没想过会发生的事。每次考试第一名让我的心情很好，所以这个不疼不痒的不明来物对我来说，就是浮云。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精神，我藐视了疾病，我也战胜了疾病。

如果发生在今天，我估计我会从精神上垮掉。

在妈妈来摸我的肚子的时候，我肯定她想到了那个死去的二十岁的姑娘。因为她的肚子那个时候摸上去感觉也是那样。尽管忽略了我的存在，但是忽然要失去的时候，才发现我也是她的一部分。失去还是会心疼的。

所以我感谢那个肿块。至少让我知道了，妈妈还是在乎我的。

我这样说妈妈，也许不公平，也许她像爱姐姐和弟弟一样爱我，只是孩子太多，顾及不到我而已。

                    （六）我的大学路

  大学那时候刚刚转轨，学费从公费转为自费。我的学费大概每年三千。现在想想觉得不高，可是在那个时候，这个数字对于父母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他们展示了他们为父母坚强的一面，从没在我面前说过这个数字的对他们的艰难。

大学四年，高昂的学费，让我觉得欠父母很多。沉重的负担，整整四年，压在父母的肩上，他们毫无怨言，兢兢业业的，当成了一个政治任务去完成。现在想想，我也觉得他们很不容易。

学校在遥远的大连。这个城市是我从拿到通知书之后才开始在天气预报上 开始关注的城市。

妈妈送我去的，本来爸爸妈妈说一起送我去的，到了汉口火车站，买的火车票是第二天的，我们在汉口火车站前广场的地上躺了一晚上，广场上睡满了人，没有人想过要去住旅社。

我们躺在地上，望着天上的星星，爸爸和妈妈聊着天。我很喜欢听爸爸妈妈不吵架的闲聊，难得的祥和。

周围偶尔有走动的人，爸爸说那些人是小偷。果然，他们看哪些人睡着了，就蹲下来，偷偷的拉开包拿钱。爸爸警告我不要做声，因为小偷有好几个人。我不敢做声，眼睁睁的看着，也不敢睡着，怕人家偷我们的东西。那些人从我们身边走来走去好几次，我都睁着眼睛，他们打量我们，我看着他们。

可是爸爸买票时还是决定不跟我们一起去了，要回去赚钱。妈妈也同意，尽管妈妈也希望爸爸去，她也从没出过远门，连武汉也从没单独去。爸爸送我们上的火车，看得出他不是很放心。

那个时候的火车是绿皮车，没有空调，窗户可以打开，当时是8月份，车厢里很热，所以车窗基本都开着，我第一次坐火车，所以一直坐在窗边，看着快速倒退的电线杆和天野，途中还有不断错车的货车，货车大多数都是煤车。沿途要坐18个小时。等到站的时候，妈妈看了我一眼，大吃一惊，说，你的脸怎么这么黑？赶紧用手里的矿泉水瓶泼水在脸上洗脸。洗下的黑水让我吓了一大跳，都是煤灰。

那个时候到武汉大连没有直达火车，火车都必须到北京签票中转。到了北京，我们才知道什么叫大，什么叫人多，很多排队的人都带着被子。好不容易签到到大连的票了，还是三天之后的。我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跟在妈妈后面，作为第一次出门的妈妈，我现在想，她那时该是多门的惶恐啊，不想现在网络知识这么发达，对中国地图都没什么概念。

可是她镇静地带着我在广场上到处游荡，排队。每天晚上我们还是铺上报纸睡在广场上。

那一年的八月，很炎热，天气忽然就变，下起冰雹来，一颗颗蚕豆大的冰雹砸下来。妈妈把我按在墙角下，让我躲在人家的身下，并尽量探过身体掩护我，那一刻，我想起了躲在母鸡翅膀下的小鸡。

三天里有暴阳，有暴雨，还有冰雹。去大连之路一路的辛酸，没有出过远门的经验，让我们没有任何住旅社的意识，当然也没有钱。

又是17个小时的火车，终于到达了大连。

学校在我和妈妈的眼里有如天堂，美丽的海滨城市，花园般的校园，干净整洁的寝室，热情地同学和老师的接待，让我们感受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妈妈后来说，我一进寝室，看到军营般整洁的床铺，雪白的被子行李，我的心就无比的放心和痛快。

妈妈放心的踏上了回家的路，我知道，她还要重复体验一次我们来时的艰辛。

光去大连的路上就花了一个星期。一路上，我们没有住过一次旅社，没有进过一家饭馆。这一路上的艰辛，在我工作后拿了工资，我发誓，以后父母跟我出门，我决不让他们坐硬座，决不让他们睡广场，我要好吃好喝好睡的舒舒服服伺候他们。

参加工作后，我自己也再也没有坐过硬座，可是，却没有了跟父母一起出远门的机会。

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我还背着这个债，我欠父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